歷史的回聲 我和希臘語言

前言

北京外國語大學推出「歷史的回聲」欄目，由中希交往中的先驅者向大家講述自己與希臘的故事。首先，將由李成貴先生為大家帶來他和希臘語結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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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克里斯蒂娜·奧納西斯本無故事，說的人多了，問的人多了，傳的人多了，沒有故事也成了故事。

故事的起因也是希臘語言。

刊登在《外交》雜誌上的照片，作者在和克里斯蒂娜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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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1980年元旦，希臘總統在總統府花園舉行盛大新年招待會，邀請各界名流、各國駐希臘外交官和幾家大的通訊社駐雅典首席記者出席。我們幾個外國記者圍住總統，問這問那。一個年輕女子向我們走來。她身穿藕荷色晚禮服，肩披藕荷色紗巾，手拿藕荷色小包，頭系一條藕荷色髮帶。總統看到她後，與她握手寒暄。我們幾個記者也打招呼：「你好，奧納西小姐！」

她就是世界聞名的希臘老船王亞里士多德·奧納西斯家族唯一的繼承人克里斯蒂娜·奧納西斯，當時已經有了「女船王」之稱。

也許因為我是在場的唯一來自中國的記者，也許她對遙遠的中國派一個會講希臘語的記者感到好奇，在與其他記者寒暄後，徑直來到我身邊，和我攀談起來。我在近處注意到，她眼睛大大的，皮膚黝黑，中等身材，在希臘女性中，並不算漂亮。她問我是那個通訊社的，問我是在哪裡學習的希臘語言，中國人學習希臘語難嗎，中國人喜歡希臘人嗎，等等……,我講述了我們學習希臘語言過程中一些難題，介紹了中國人和希臘人交往的一些有趣的事，她很好奇，不斷提問，我們越談越有意思，談話拖了很長時間。

發表在《生活報》上的關於克里斯蒂娜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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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來是一次普通的社交活動，場面上的事兒。克里斯蒂娜是世界級的名人，走到哪兒都有人跟著拍照。沒有想到的是，有一位同行把我和克里斯蒂娜談話的照片刊登在了《外交》雜誌上，而且這位攝影師在照片下「頗有創意的」寫了這樣一句說明：「離開蘇聯人的克里斯蒂娜·奧納西斯轉向了中國人。」當時克里斯蒂娜和蘇聯人離婚是吸引人們眼球的新聞，離婚後，克里斯蒂娜送給蘇聯人一艘船，蘇聯人送給她一條小狗。

這個照片的說明把我嚇壞了。也許今天的年輕人不理解，不就是一張照片嗎，為什麼用「嚇壞了」這個詞。還真需要向他們交代一下。那是1980年，中國剛剛改革開放，還處在半封閉中，我們這些駐外記者都有嚴格的紀律，其中一條是不能隨便和外國人深交，女人更忌諱，況且克里斯蒂娜是世界輿論關注的女人。這個說明還把我牽涉到了蘇聯和希臘之間，如果真引起誤會，就把我毀了。

於是擔驚害怕的我手捧這本雜誌，向中國駐希臘大使楊公素先生當面彙報。

24歲的克里斯蒂娜繼承了船王全部家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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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公素是革命老前輩，中國資深外交官，歷史學家，大學教授。1938年參加抗戰。新中國成立後曾在西藏擔任中央政府駐西藏外事辦公廳主任。後來擔任中國駐尼泊爾、越南等國大使，他擔任駐希臘大使期間寫下了《希臘現代史》一書。

楊大使接過雜誌，仔細看了看照片，我把說明翻譯給他聽了。他笑了，說：「很好，很好！如果克里斯蒂娜真轉向你，將來說不定你還能為中國賺一艘船呢！」一句玩笑，使我懸著的心回到了原位。

雅典娜，船王外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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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見到克里斯蒂娜是當年的夏天，她剛剛和蘇聯人考佐夫辦完離婚手續回到雅典。我和幾個記者朋友從海濱歸來，看到在一家大飯店前，很多人高舉照相機，閃光燈閃個不停。我們憑職業本能，認為有什麼重大新聞，就趕了過去。原來他們圍著克里斯蒂娜在拍照。不知為什麼，那天克里斯蒂娜失去了往常的莊重，完全「瘋」了，擺出各種姿勢讓人們拍照。朋友告訴我，當時的克里斯蒂娜內心非常痛苦，她經歷的三次婚姻都失敗了。她本來很愛考佐夫，只是迫於各方面壓力才不得不離婚。離婚後暴飲暴食，發胖後再減肥，折磨自己，糟蹋自己。我看到她這個樣子，和第一次見面時的端莊大方、溫文爾雅形成了鮮明對比。

第三次見到克里斯蒂娜是在「奧納西斯基金會」成立時。那天她打扮得非常莊重，穿一身白色拖地連衣裙，白手套，白披肩，白髮帶，端坐在主席台上。我們應邀採訪，她看到我，招手致意，沒有談話。

1988年我國內休假時，得到克里斯蒂娜·奧納西斯在阿根廷突然死亡的消息，年僅37歲。一代女船王，生前多麼顯赫，多麼富有，就這樣年紀輕輕離開了人世。

當時我為《生活報》寫了一篇專稿《一代豪富37載 英年早逝離人間》。報道了奧納西斯家族和她猝死的詳細情況。也算是對克里斯蒂娜的緬懷。

刊登在中國報刊上的雅典娜和巴西騎術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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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4月初，我參加希臘薩洛尼卡工商會訪華接待工作，其中有一家「奧納西斯食品有限公司」，生產蔬菜、魚類和肉類罐頭，到中國來尋求合作夥伴。老闆是馬基斯·奧納西斯。午餐時，我特意和馬基斯先生坐在一起，了解他和奧納西斯家族的關係。原來這位馬基斯是老船王奧納西斯的近親，是克里斯蒂娜的堂兄。但是他們之間來往不多，他也不願意多談老奧納西斯的家事，只是告訴我，克里斯蒂娜唯一的女兒雅典娜已經長大成人，但是已經不會講希臘語了。她愛上了一個巴西馴馬師，聽說要結婚。「但是，到現在我們還沒有接到婚禮請柬。」他說。

同年11月27日至12月2日我擔任中希第九次雙邊部長級混委會會談翻譯工作，又一次通過代表團成員聽到奧納西斯家族的消息。他們說，雅典娜已經和那位馴馬師結婚。後來我在中國報紙上看到了新華社的一條短新聞，證實了這個消息：「希臘船王亞里士多德·奧納西斯的外孫女雅典娜·魯塞爾·奧納西斯和巴西騎術師阿豐索·德米蘭達舉行了盛大婚禮。現年20歲的雅典娜是船王的唯一繼承人，德米蘭達是巴西優秀的騎術師。兩人2002年在比利時相識。」

這是我最後得到的關於奧納西斯家族後代的消息。我在照片上發現，雅典娜和她的母親克里斯蒂娜長得驚人的相像。但是，在消息中對克里斯蒂娜卻隻字未提。

我寫這篇文章時，雅典娜已經27歲，她媽媽過世時是37歲，我和克里斯蒂娜第一次相識到現在也已過了37年。就讓我在這3個7的數字後面給我和克里斯蒂娜沒有故事的故事畫個句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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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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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貴

希臘文學翻譯，畢業於北京外國語大學俄語系，1964年被國家派往阿爾巴尼亞地拉那大學希臘歷史語言文學系學習。1979年被派往希臘雅典，任新華社雅典分社記者、首席記者。1993年回國，在新華社國際部擔任國際要聞編輯。1996年從新華社退休，堅持做中國希臘友好和文化交流事業，翻譯了大量希臘文學作品。現為北京外國語大學希臘研究中心學術委員會委員、上海交通大學兼職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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