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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去世我傷心欲絕,好友無意說出的話讓我驚恐:他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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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讀點故事簽約作者:小蟲大鳥 | 禁止轉載

1

洛河鎮距滜峪關三百來里,沈紅玉拾掇了些盤纏,隻身背了個不大的包袱,連日的趕路,夜裡也顧不得歇,終是在第三日直抵滜峪關城內,那時已是暮色四合。

她顧不上喘口氣,也沒尋個客棧緩緩腳,拿著官府幾日前托里長捎給她的殉國訃告,直奔義莊而去。

她是來認屍的。

蒙古韃子在大梁太祖年間就被趕至陰山以北的草原一帶,自此之後,便連年向我朝上貢。可近年來,隨著蒙古新主額術的把政,這個馬背上的游牧民族快速地發展壯大,且開始蠢蠢欲動,時不時地強越陰山,騷擾我邊陲,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百姓恨不能發。

大梁朝政受保守派把持,現任君主代宗皇帝,只知一味退讓,這一退再退,就退至了滜峪關。

一月前,蒙古韃子忽然集大軍來犯,欲強度滜峪關,大梁情急之下匆忙應戰,死傷慘重,三萬大軍,生生折了一半,才堪堪守住了滜峪關。

戰後,官兵清點傷亡人數,著屍官清掃戰場,並運屍至官府義莊,最後製成殉國訃告,下發至殉難者親屬,囑其來認屍招領,落葉歸根。

沈紅玉就這麼來了。

已近戌時,天漸漸暗了,沈紅玉終於打聽到義莊所在,而那裡卻大門緊閉。

她猶豫著,終是抬手叩門,一下又一下,聲音一聲大過一聲。

終於,差役打開了門,嚷嚷道:「敲什麼敲,沒聽見都開始打更了么?明兒再來吧。」

沈紅玉通紅著雙眼,看向差役道:「我是來認屍的,我家的叫……」

差役不耐煩地打斷她:「到這地方的,誰不是認屍來的?這都什麼時辰了,咱官爺怕是都落榻了。」

還不待沈紅玉再說什麼,裡頭有一道聲音傳來:「放她進來吧。」

屍官老爺年約五十許,看著眼前這個明顯趕了夜路,眼珠子通紅的娘子,不由地嘆了口氣,問:「告書可帶來了?」

沈紅玉點了點頭,從衣袖內取出告書,遞給屍官。

屍官老爺看到她遞來告書的那雙顫抖的手,一時間也是心生憐憫。

拿過告書看了看,屍官問道:「你夫家是……」

「他叫李邑。」沈紅玉說著,掉了滴淚,慌得著衣袖擦了去。

屍官又嘆了口氣,道:「你隨我來。」

沈紅玉跟著他來到了殮房,屍官拿鑰匙打開了門,隨後指了指道:「喏,都在這了。」

沈紅玉抬眼朝里看了看,偌大的殮房,一排排屍床整齊地陳列,每具屍身上附著白布,一旁還有貢桌,上面點著兩隻蠟燭,許是這些人都是殉國而死,因此才有長夜明燭供奉超度的規矩。

「戰場上刀劍無眼,能得具全屍已是不易,那些身份確定,能辨得清面目的已然送至各家,裡頭這些個……哎,你自己親自去瞧吧。」

屍官守在門外,沈紅玉獨自進入殮房。

夜色已濃,貢桌上的白燭燃著幽幽的光,整間殮房顯得陰森可怖,她緩緩走過每一張屍床,掀開白布,這些屍身,有的斷臂殘肢,有的下身缺損,有的面目全非血肉模糊,根本識不清樣貌。不過,這些於她都無礙,她的相公,她閉著眼也能識得。

許久,沈紅玉出來了。

「官爺……那裡頭,沒有我家相公。」

「沒有?」屍官震愕,緊接著像是想到了什麼道,「當日清點戰場,所有犧牲將士之骸骨均已造冊,裡頭這些是身份難辨無人招領的,若是沒有,那就是屍骨無存了。」

聽到「屍骨無存」這四個字,沈紅玉晃了下身子,她竭力穩住身體,忍著淚道:「許是……許是官兵清點遺骨時,漏了…….」

「這不可能。」屍官當即否定,「死者為我大梁英烈,如此要事,怎容出錯……」屍官沉吟良久,又道,「如若不是屍骨無存,那便是投敵叛國了。」

沈紅玉猛然抬頭,睜大了眼。

「哎……說起來,這事本是不該再提起。滜峪關一戰,事發突然,我大梁起初潰不成軍,彈盡糧絕,等援軍趕到時,發現我軍將士已多數喪生,蒙軍倉皇而逃。不過,據後來有幸生還的士兵說,蒙軍潰逃之前,曾對我俘兵大開殺戒,生剮其肉,剝其骨,啖其血,殘忍至極……」

屍官說到這,深惡痛絕地搖了搖頭,繼續道,「如此,便有一人禁不住這嗜血一幕,投降了蒙軍,跪求保命。恰逢此時,有援軍趕至,此人自知在眾人面前已成叛國之賊,便央求蒙軍,隨他們一同逃了。且因著這事,是我大梁之辱,犯不著因他一賊人而毀了全軍士氣,便壓著此事,沒有對外散播。」

沈紅玉頭腦頓時一空,愣在那裡,久久沒有反應。

良久,她突然醒悟過來,急急道:「那生還的將士,可有說那投降之人叫什麼名字?」

屍官搖了搖頭,「戰事緊急,軍隊大多臨時組編,一個隊里互不相識也是常有的。」

沈紅玉急忙又問:「那官爺,您可否告訴我,生還的這位將士現在何處,我須得找他當面詢問此事。」

「我只知那人屬左軍二都,都頭是蔡正,其餘的便一概不知了。」

沈紅玉低頭,正欲言謝,卻瞧見面前的屍官老爺突然瞪圓了雙眼,目眥欲裂,顫抖地指著她身後,驚恐地喊道:「詐……詐屍啊!」

沈紅玉心裡一顫,轉頭就看到殮房內,一張屍床上,那具屍體已坐立而起,整個面部刀傷錯落,他正扭著頭看過來,眼睛霎時對上了沈紅玉,赤紅的眼珠一瞬間緊緊地鎖住她。

沈紅玉被這雙眼睛這麼注視著,心裡莫名地跳動不已。

2

眼下已是夜靜更深,她從義莊出了來,此刻需得找個客棧住下。盤纏在趕路的這幾天,雖說已極是苛省,但也所剩無幾了。

沈紅玉走著走著停下了腳步,轉頭,看了他片刻,平靜地問:「你究竟是人是屍?」

方才在義莊里,屍官老爺和兩個衙役已是被他嚇得目瞪口呆,驚得都不知如何反應。

她從前也是懼怕這些個鬼碎阿物,可如今,她的相公生死未卜,恐也是不幸淪為其類,更甚者,怕是連屍身都難以保全。

身後這物打從屍床上坐起,眼神就沒離開過她,寸步不離地跟著她離開義莊,就這樣一路不遠不近地尾隨著她。

聽到她出聲問他,倏地停下腳步,低著頭不言不語,眼睛盯著自己的腳尖,看起來有些膽怯。

「你叫什麼名字?」沈紅玉試探地問道。

他愣了下,隨即搖了搖頭。

沈紅玉皺眉,不明其意。

「你不說話,我就暫且喚你阿物。」

不知怎的,她一看到這雙眼睛,心裡就湧起一股莫名的傷痛。眼前的這張臉傷痕纍纍,不辨相貌,可即便這樣,她也能一眼就知道,這不是她相公。

沈紅玉從包袱里掏出一塊布巾遞給阿物,令他將臉遮住,他這副樣子讓人看了去,免不了將人驚出個好歹。

二人進了一家客棧,掌柜的見他倆一起,道是夫妻二人,於是自作主張地開了一間房。

沈紅玉拿過房牌,皺了皺眉道:「我們不是夫妻。」

掌柜的抬眼仔細瞅了瞅這二人,訕笑著正要說給他們開兩間房,誰知沈紅玉回頭對跟在身後的男人說了句「走吧」,就領著他去二樓,徑直進了客房。為了節省盤纏,也顧不上這許多了。

掌柜的訥訥看著這二人,一臉莫名地咂嘴道:「嘁,還說不是夫妻,不是夫妻住一間房,八成又是兩口子拌嘴,正鬧著呢。」

進了房,沈紅玉著店小二上了些簡單的吃食,她本就是農家出身,於吃食方面並不講究,拿了一個饅頭就吃了起來。嚼了幾口又忽地想起一直呆立一旁的那人,沈紅玉心思轉了轉,張口招呼道:「阿物,你也來吃點。」

阿物眨巴著眼睛看了看她,良久慢慢上前去,坐在她對面,也拿了個饅頭,咬了一口。

沈紅玉看他嚼著嚼著就咽了下去,原本提著的心霎時放了下來。

和尋常人一樣吃飯,應該就不是什麼詐屍,也不是什麼鬼碎之物了,那他為何會出現在義莊的殮房內,且面上全是刀傷?

沈紅玉雖沒讀過什麼書,但她有一特別之處,觀察力極其細緻入微。她忽然想起方才在義莊所見,貢桌上擺放的貢品,從擺放的角度來看,每一種都有些許殘缺,不仔細看卻是察覺不到的,依著規矩,這種貢品每日都需撤換,因而裡頭的官差察覺不出也是正常。阿物若躲在其內,每日偷食貢品,也是不無可能。

依她看,裡頭的屍體應俱是在戰場上犧牲的士兵,阿物也不出其外。如今,只有這一種可能,阿物被屍官們帶至義莊時,僥倖還留有一絲氣息,最終靠著吃食供奉活了下來。

只是,他為何不向人言明,回家與親人團聚呢?

「阿物,你還記得你叫什麼嗎?為何會出現在義莊內?」

阿物吃著吃著停了下來,茫然地搖了搖頭。

沈紅玉心裡有一些明了,許是此前傷得太重,不記得事了。

飯畢後,沈紅玉令小二燒了些熱水,簡單洗漱了一下。卻見阿物自顧自地走向門邊的一方矮榻上,直直地坐在那。這一動作,竟生生刺痛了沈紅玉,她的眼睛一點一點地紅了起來。

她也慢慢地走向卧床,和衣仰面躺了下去,勞碌了許多天,從心裡到身體俱是疲憊不已。

她想起了自己的相公,他們成親有五個年頭了。她祖祖輩輩都是洛河鎮的村民,而李邑自小長在一處莊子里,據說是京里某個大戶人家在鄉下設的莊子。而李邑的父母則是莊子上的僕役,父親早年病故,母親也在他十六歲那年撒手去了。李邑自小讀書習武,身上自有一股難得的溫潤正氣。

沈紅玉的身世同他也差不了多少,父母早年逝去,自幼隨叔父一家過活。早些時候她就識得李邑,同處一個村子裡,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她總能路過莊子瞧他一眼,他有時在溫書習字,有時在練武,就這樣有意無意地注視了許多年。

直到有一天,莊上的李管家找到了她,說她老實本分,識人知禮,要將她許給李邑。沈紅玉從來不敢想像會有這麼一天,她會成為他的妻子。心心念念的人,要成為她的夫君了,她左等右盼終於迎來了那一天,大紅蓋頭,良辰美燭,只是……

沈紅玉就這麼一邊想著,一邊沉睡了過去,等到第二日,剛一睜眼,便看到一個人影一動不動地站在她榻邊,盯著她看。

「你,哭,了。」一字一頓,聲音乾澀而沙啞。

沈紅玉愣了,半晌才道:「你會說話?」

阿物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沈紅玉揉了下紅腫的眼睛,已經記不得這是第幾次流淚昏睡到天明了。

「別揉。」阿物看著她道,轉身便出去了。

不多久,阿物端著臉盆進來了,他用熱水濕了下巾子,然後擰乾,來到沈紅玉面前。

「拿熱巾敷一下。」

沈紅玉看著遞到眼前的熱巾,很久才接了過來,她將巾子敷上雙眼,又仰面躺了下去,心裡開始琢磨一些事。阿物因著受傷不記得過往,但想來必也是滜峪關一戰的士兵,說不準與李邑也是相識,如今蒙難,雖說多有不便,但讓他暫時跟著也未嘗不可——她一個女子出門在外,身旁有個人也總是好的,況且,她還要留下來繼續尋找李邑。

想到此,沈紅玉心裡猛地一痛,是屍骨無存還是投敵叛國,無論哪一種,都是她不想看到的。

「阿物。」沈紅玉喚道。

「嗯。」

「我相公在滜峪關一戰上罹難,不管他現下是人是屍,我都要去尋他。」

沈紅玉揭開巾子,坐起身,看著他道:「你如今記憶喪失,無家可歸,你可願跟著我?」

阿物想也未想地便點頭,「我願跟著姑娘。」

沈紅玉愣了一下,隨後笑了,「我不是什麼姑娘了,我夫家姓李,叫我李娘子吧。」

3

大梁軍隊的營地此刻仍駐紮在滜峪關外城的滜河附近,以備隨時應戰。沈紅玉想著,先去營地找到左軍二都的都頭蔡正,向他打聽生還的將士,她要親自詢問當時的情景,說不定能從中得到李邑的線索。

從這兒到營地有七八餘里,雖說不遠,但也不近,且北方多旱,道途砂石,寒凜風緊,沿路上想是沒有客棧茶肆一類。

臨行前,沈紅玉備了些吃食和一些打點要用到的銀兩,沈紅玉剩下的盤纏本就不多了,她也不知能堅持多久,總歸是走一步看一步。

「阿物,」沈紅玉掏出了一些碎銀遞給他,「我明日要去外城營地,你拿著這些銀子,暫且留在客棧等我。」

阿物頓了頓,推開了沈紅玉遞來的手,「我與你一同去。」

還不待沈紅玉拒絕,他又道:「掌柜的說過,這一帶賊寇頗多,路上就你一孤身女子,怕是到不了營地,我……」

阿物看著沈紅玉道:「我不能讓你一人去。」

「阿物,」沈紅玉抬起頭,紅了眼眶笑著,「等我尋到李邑,叫他幫你找尋你的家人,這樣你便可以一家團聚。待養好了身體,恢復了記憶,又可以到戰場上殺賊,你說可好?」

阿物沉默了良久,嘆道:「你怎的又哭了?」

沈紅玉低頭拿衣袖擦了擦眼淚,轉而笑道:「好了,我不哭了,李邑此前最是不喜見我哭,時候不早了,我們趕路吧。」

由於銀兩無幾,沈紅玉也沒雇輛馬車,兩人就這樣匆忙上路了,直至天黑之前,才出了滜峪關城門。因著當時已過了落鑰時辰,特殊時期,為了避免過往雜人進出城內,這些時日,城門都早早落鑰。沈紅玉掏了些碎銀遞給門役,這才通融放行。

一整日幾乎沒歇腳,沈紅玉一刻不停地趕路,幾欲耗盡了力氣,她恨不得自己能健步如飛跨越到軍營。

「你已經走了一整日,該停下來歇息了。」阿物看著腳步有些踉蹌的沈紅玉道。

沈紅玉似是沒有聽到,仍舊喘著粗氣,腳下不停。

「夜晚風大,這裡偏僻,沒有落腳的地方,我們去找個山洞。」

沈紅玉依舊充耳不聞,朝著前方趕路。

「沈紅玉!」

阿物忽地一聲大喝,一把拉住了她,有些惱怒地道:「就算你急著去找李邑,也不該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

沈紅玉拂掉了阿物箍著她的手,「叫我李娘子。」

「好。」阿物敗下陣來,「李娘子,我們去尋一處落腳的地方,第二日再趕路,好不好?」

風越來越緊,夾雜著雨雪,沈紅玉停了下來,冷得抱緊了身子,無奈點頭。

阿物脫下身上的衣服,不容拒絕地裹在了沈紅玉的身上。

他們尋到了一處山洞,洞口雜草叢生,極是隱蔽。

洞內,地上鋪有一層鋪蓋,像是此前有人待過。沈紅玉一時間疲累至極,虛軟無力地躺在上面。

阿物拿出包袱,從裡面掏了些吃食和水遞給沈紅玉。

「阿物,你也吃。」

「我不餓。」

沈紅玉抬頭,看了看他深紅的眸子,「你陪我走了一整日,滴水未沾,怎會不餓?」

這時,雪花越飄越大,伴隨著冷風,飄進洞內,洞口的野草終究擋不住這北地的極寒。

阿物淡淡道:「我真的不餓。」

轉身去往洞口,席地而坐,身子直直遮蔽了外面的寒冷,風雪全盤灑落他身上,他的睫毛上也粘了碎雪,眼珠還是赤紅,臉上的刀疤依舊清晰駭人。

沈紅玉就這樣躺著,微眯著眼看著他。

「阿物,你也歇一會兒吧。」

阿物偏頭看了她一眼,道:「我不累。」

沈紅玉看著看著他,便笑了,「不餓也不累,阿物,你究竟是人是屍?」

阿物轉過頭,看著外面大雪漫揚銀裝素裹的草木山嶺,也笑了,冷峭的臉上勾起一側唇角,「是真的,我不餓也不累,不吃不歇,於我也無礙。」

沈紅玉感覺整個身子愈來愈燙,頭腦漸漸昏沉。

「阿物,你說,他是死是活?」

許久,阿物輕輕問道:「你希望他是死是活?」

沈紅玉深深閉上了眼,嘆道:「是啊,他若是活著,極可能已經成了叛國之賊。若是死了,那他當真便是屍骨無存……」

阿物來到她身邊,摸了摸她滾燙的額頭,心中有些焦急。

沈紅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淚眼模糊道:「李邑,你別走,別走好不好……我不問了,我再也不問了,不管你心中那人是誰,我仍舊……仍舊是你的娘子……」

阿物怔在那,看著她又冒出的眼淚,伸手輕輕地抹去。他抬起她冷得哆嗦的身子,緊緊地抱在懷裡。外面風雪覆蓋蒼茫一片,這一方小小的天地,只有他二人互相取暖,懷裡的沈紅玉嘴裡不停地呢喃著李邑的名字。阿物想著這個叫作李邑的男人,很久很久,突然眼睛泛起一絲水光。

4

已近天明之際,營地里傳來一陣嘈雜,守夜的士兵在昏昏欲睡中被驚醒。

「這位兵爺,能不能行行好救救她,她受了風寒,急需醫治。」

士兵被擾了好覺,有些氣急敗壞,看也不看就道:「這裡是軍營重地,豈是你等說來就來的地方,還不趕緊退開。」

阿物看著沈紅玉燒得愈發通紅的臉頰,心急道:「她是滜峪關一戰中犧牲將士之妻,這次是來尋丈夫屍骨的,一路寒冷飢餓,再不醫治的話,恐怕就……」

士兵一聽說是犧牲將士之妻,這才留意了一下他懷裡的人,思忖了片刻,自己也不好做主,道是要進去請示軍總的意思。

沈紅玉醒來的時候,已是身在營帳之內,阿物端著葯碗坐在她旁邊,見她醒了,舀了一勺藥輕輕吹涼,然後遞到她嘴邊。

沈紅玉頭一偏,問道:「我們已經到軍營了么?這是第幾軍,有沒有找到左軍二都?」

沈紅玉剛一醒來,顧不得自身還感染著風寒,開口就問此事。

阿物面無表情地低頭看著碗里的葯,良久出聲:「先喝葯吧,病好之後,我們便離開這。」

「阿物,」沈紅玉皺著眉道,「我來此便是找尋李邑,現下還不知他是生是死,怎麼能離開呢?」

阿物依舊低著頭,不言不語。

「你若不想跟著我,也可以……」

「李邑已死,屍骨無存。」阿物抬起頭直直對上沈紅玉的雙眼,「你找不到他的。」

阿物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眼睛空無一物,彷彿在訴說著一個早已確定的事實。

沈紅玉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問道:「你見過當日生還的將士了?他這麼告訴你的?」

「是。」

「你胡說!」

沈紅玉突然大喝出聲,她赤腳下床,紅著眼睛看著阿物,「你騙我的對不對?李邑根本沒有死,你為什麼要這麼說,我要見那個士兵,我要親口問他。」

「蔡都頭。」這時,外面的守兵突然喚道。

帘子掀開,一個年約四十模樣剛正的人走了進來,這便是左軍二都的都頭蔡正,此前親眼目睹那叛逃的士兵,就隸屬於他的都營。

蔡都頭打眼看了下神情憔悴的沈紅玉,嘆了口氣,「你便是李邑的妻子?」

「是,我是李邑的妻子。」沈紅玉急切地問,「蔡都頭,您可是有李邑的消息?」

蔡都頭搖了搖頭,「我已詢問過當日有幸生還的士兵,他並不識得叛逃的人。」

「其餘的將士呢?也無一人識得?」

「當日戰場混亂,我軍又是潰敗之勢,軍隊早就亂了編製,竟無一人識得叛逃之人的身份……哎……」說到這,蔡都頭又是一聲哀嘆,接著道,「別找了,如若真確認他投敵叛國,你必也會受到牽連,你孤身一女子,想來也不容易,哎……回去吧。」

蔡都頭看著沈紅玉,滿含同情。

沈紅玉聽了他的話,突然笑了。她想起,和李邑婚後的那些並不甜蜜的日子,李邑話不多,也不愛笑,可她的目光卻總愛追隨著他,每日望著他讀書,望著他在院子里習武。他雖是草芥貧民,但心中仍存有抱負。

這些年,蒙古韃子時常越界騷擾邊陲,他們居住的洛河鎮也一度險遭凌辱,眼下外族欺凌,大國雖大,但積貧勢弱,朝廷廣泛徵兵,鼓勵武考。李邑由此中了武舉,兩年前應召入了軍籍,從此便久居營中,偶爾歸家也僅能停留一兩日,依舊是相顧無言。

可是她卻清楚地記得,李邑臨行前曾對她說過,馳騁戰場,殺敵擒擄是他一生的抱負,他定要憑藉自己的才能,從無名士卒一步步攀爬到大梁的英勇大將,將外族驅逐出境。

沈紅玉轉身,看向蔡都頭道:「我倒是希望,他真的就是叛國之賊,這樣,他便還有活著的可能,只是……」沈紅玉低下頭,眼睛盈滿淚光輕輕道:「他這樣的一個人,如何會叛國?」

一旁的阿物聽了她的話,突然抬頭看向沈紅玉,身子竟有些顫抖。

夜了,沈紅玉和阿物在營中住了下來,此前,阿物對人只說是沈紅玉的娘家大哥。蔡都頭這人面善心慈,將他們給安頓了下來,並且還言不論李邑是不是那日的叛逃之人,沈紅玉總是無辜的。

沈紅玉仰面躺在床上,漆黑靜夜中,她睜著明亮的雙眸,心中閃過無數種想法,然而理智告訴她,李邑絕不會叛逃,他必已是……已是凶多吉少。最終她閉上眼,對守在一旁的阿物道:「我要重新清點一次戰場。」

聲音堅定,不容置疑。

阿物轉身來到牆角,慢慢坐了下來,平靜道:「收屍的官差已然清理數遍,你再怎樣也是無濟於事,自欺欺人。」

沈紅玉咬緊了牙關,突然坐起身,拿起枕頭一把砸向坐在牆角的阿物。她性子一向安靜沉穩,為人和氣,在村裡時從未和誰置過氣,而眼下卻因為阿物的一句話就失了分寸。

「你為何總是阻礙我去尋找李邑?我已說過多次,你若不願跟著我,大可以隨時離去,不必在我眼前總說這阻撓之語。」

夜色濃郁,營帳里沒有燃燭,可阿物卻可以清晰地看到沈紅玉的臉,那張臉已日漸消瘦憔悴,眼眶下青影沉沉。,他知道因著李邑之事,她已多日未曾安歇。

想到這,他搭在腿上的手緊緊握成了拳,本就赤紅的眼睛因為隱忍而幾欲滴血。

「我並非有意阻攔你。」阿物緩緩道,「我也曾是戰場上的一兵,在這場戰爭中,屍骨無存的無名小卒又何止李邑一人?他們又何嘗不是家有妻兒上有高堂……」

阿物說著,慢慢把頭低在了膝上,輕嘆道:「是戰爭,自然免不了流血犧牲,且依大梁慣例,戰後清點遺骨由官方專人負責,必會反覆探尋,絕無遺漏……」阿物頓了頓,抬頭看向沈紅玉,聲音開始顫抖,「李娘子,李邑必然已非全屍,你又何苦這麼執著?即便尋得他的零星屍骨,也是徒增傷心。大梁將士本就該守衛疆土馬革裹屍,縱然被棄南北,橫屍東西,那也是他的宿命。」

沈紅玉聽了他的話,沉默了許久,眼裡光影粼粼,她起身緩緩走過來,來到阿物面前。阿物仰頭看著她,兩人在黑夜中靜默相望。

「屍骨無存的不止李邑一人,可我的丈夫,卻只有他李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哪怕掘地三尺,我也要將他找出來。」

5

沈紅玉向多名士兵打探到當日戰場遺址之所在,然後根據一些親歷的士兵口述的線索,劃定了一個李邑屍骨可能出現的範圍。

距戰事結束已過去一月有餘,期間經歷了風霜雨雪,清理修整,並且據一士兵所言,有部分將士骸骨缺損,已就地掩埋。

沈紅玉打算就在這片戰場區域挖地尋屍,她顧不得去考慮即便挖出眾多屍骨,又如何辨得是否是李邑,她只知道不能放棄任何一絲機會,她不能讓他的屍骨流落在外,她要帶他回家。

阿物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在拿著鐵鍬一抔一抔地掘土,遠處甚至有數名將士同她一樣,各個拿著鐵鍬在奮力地挖。這幾日,沈紅玉苦尋丈夫屍骨的事幾乎傳遍了整個軍營,如同阿物所言,在這場戰爭中犧牲的將士,屍骨無存者何止李邑一人,但能像沈紅玉一樣執著堅定苦尋屍骨的,卻只有她。

雖然人人都覺得沈紅玉能尋得屍骨的可能性極其渺茫,但心中都對她充滿敬意,甚至也不惜為此出一份力。

「你怎麼如此傻?」阿物看到她這個樣子,不禁有些愕然。

沈紅玉沒有理會他的話,手中的動作不停,一下接著一下地鏟土,額間已布滿汗珠,臉上甚至沒有絲毫表情。此時她的心中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無論多麼艱難,甚至多么可笑,她也要找到李邑,不見到他的屍骨,她始終都不能認定他已陣亡。

阿物突然上前握住她的手,一把搶過鐵鍬狠狠地扔到一邊。

「你別再執迷不悟了,李邑他根本不是死在這兒。」

這句話如同平地驚雷,將沈紅玉驚醒,她怔怔地望著阿物。(原題:《馭屍人:屍歸故里》,作者:小蟲大鳥。來自:每天讀點故事【公號:dudiangushi】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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