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經歷過失去，更意識到珍貴
「我們既要綠水青山，也要金山銀山。寧要綠水青山，不要金山銀山，而且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習近平主席 「兩山論」的科學論斷，闡明了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性。綠水青山對普通百姓究竟意味著什麼？在歷經重大森林火災撲救後，我真切地感受到它的價值和份量。
今年2月16日，在素有「中國松茸之鄉」美譽的甘孜州雅江縣，發生了一起重大森林火災，火借風勢迅速蔓延並多次產生跳躍飛火引燃數公里外的森林和草場。短短兩天時間，在長約21公里、寬數公里的區域內形成了4個斷續燃燒的火場，五百餘公頃森林在熊熊烈焰中化為灰燼，200餘名村民緊急疏散撤離。危難之際，武警森林部隊奉命迅速投入數百名兵力，會同當地滅火隊和地方群眾1200餘人，披星戴月連續奮戰5個晝夜終將大火撲滅。作為火場一線指揮員，我利用軍民協作撲火和救助農戶等時機，廣泛接觸了當地政府和林業部門工作人員及鄉村幹部群眾，對火災損失和可能引發的次生災害作了初步評估。透過林火硝煙，回望青山中片片傷痕，我深刻認識到綠水青山巨大的經濟、社會和生態價值。確切地講，綠水青山就是美麗中國、美好生活的名片，是百姓永不枯竭的致富之源和永遠增值的綠色銀行。
受災鄉鎮位於川西林區腹地，是典型的高山峽谷地形，雅礱江劈山切谷奔流而過，流域內山勢陡峭，坡度普遍在50度以上，溝谷內水系縱橫。從河谷海拔2600餘米逐步抬升至山頂4200餘米依次分布著茂密的森林、灌木和高山草甸，林內主要為松樹、青岡等盛產菌類的樹種，是雅江縣重要的松茸和蟲草產區。這裡交通極為不便，只有簡易山路與外界相連，是人跡罕至的險遠秘境，保留了原生、清簡、濃郁的自然人文景觀。雖說達不到風景名勝的級別，但也風光旖旎，小橋流水的鄉野村落鑲嵌在綠水青山懷抱之中，塵封在雪域高原的康巴文化虔誠厚重、獨具異彩，是探險、戶外等「驢友」心馳的天堂。這些源於綠水青山的饋贈是大自然對這片土地和居民的厚愛。然而，一場突如其來的火災使大面積森林和草甸化為焦土，給未來生活增添了變數。
儘管撲救行動充滿艱險，但讓我感觸至深的卻是森林焚毀帶來的「創傷」。該鄉原始林和高山草甸廣布，生長其間的松茸、蟲草是村民的主要經濟來源，家庭年均收益2至8萬元不等，再加上特色民宿民居等旅遊收入，生活普遍比較寬裕。這次火災殃及4個行政村，200餘戶人家收入銳減。據林業人員統計，這場火災僅松茸損失每年就高達400萬元，平均每戶減收近2萬元。受災地域海拔高、坡度陡、生態脆弱，植被恢復異常緩慢，火燒跡地3年內幾乎寸草不生，3年後經人工培育才勉強長出青草，補種的樹木30多年後才能成長為中幼林，才有松茸等菌種採摘。我們在火源地馬益西村看到，家家戶戶藏式小樓精美別緻、家什齊全，庭院幾乎都有小汽車，但以往樂觀豁達的村民卻愁眉不展、心事重重。一位當過兵的村幹部含淚哭訴：「我們是遠近聞名的小康村，由於植被覆蓋條件好，行情好的年份每戶菌種收入能達到20至30萬元，即使價格走低，也有5至8萬元保底收入；火魔吞噬了青山，蘊含其中的財富也化為烏有，今後的收入會大打折扣。」受災的其他村莊，雖然林業資源稍次，但每戶年均也有數萬元的收入，而這場火卻讓受災林地絕產絕收。惡古鄉領導痛心地說：「這把山火燒出了很多貧困戶，今後扶貧的難度更大了」。每每看到這樣的場景，參戰官兵就如同烈火燒心般難受。
然而，與經濟損失相比，生態損失更為慘重，且影響深遠、難以估量，就如同人體內難以痊癒的傷口，帶來的是長久的傷痛。沒有受山火侵襲的森林綠意盎然、清溪潺潺、獸蟲鳥鳴，充滿生機靈動。而走進過火林地，官兵的心彷彿在滴血，映入視野的是滿目瘡痍、一片死寂的深灰色調，燒焦的站桿、倒木橫七豎八散落滿地，燒死的野豬、鹿、猴等野生動物面目猙獰，感覺進入一個恐怖的世界。更可怕的是像病毒一樣蔓延到樹木根系的地下火，將數百年的綠色生命終結。被烈火炙烤的土壤、岩石在冷熱交互作用下變形鬆動，加之內部沒有植物根系聯結固本、外部沒有地表植被涵養呵護，遇風則形成「黑風暴」，遇雨則易引發泥石流，即使風和日麗的天氣也常常出現局部垮塌或滾石滑落等地質災害。21日上午，正當我們3名戰士專心致志掘地清理大樹根系地下火時，上方山體突發異響，一塊1噸多重的巨石從山體脫落並裹挾數塊碎石呼嘯而下，在沿途掀起股股黑浪。戰士們相互協助迅速側移避險，巨石挾碎塊擦身翻滾而過，重重撞擊在坡下大樹上，傳來樹斷石裂的悲鳴，在山谷中久久回蕩……
最令我錐心泣血的是，親眼所見鄉政府對面山腳臨坡位置有一塊約150平米由垮塌山體堆積而成的平台，那是1988年夏季雷擊火燃燒後，遇大雨引發山體滑坡淹埋幾戶人家形成的土台，當時有7人遇難，廢墟就在平台的土石下。30年過去了，至今山體的植被也沒有完全恢復，每逢大雨仍有碎石滾落，村裡的群眾連睡覺都不踏實。正是因為對森林火災造成的生態災難有著刻骨記憶，官兵們把火場當課堂，利用撲火間隙向駐地群眾積極宣傳森林防火常識，現場講授林火直接危害和生態衍生災難，傳授撲救技能和防災避險常識。村民深刻認識到，森林火災是「傷筋斷骨」的內傷，必須嚴管野外火源，嚴防森林火災，保護好綠水青山也就留住了美麗家園和生活財富。
儘管這起火災已成為「過去式」，但艱險卓絕的經歷總會在心裡留下深深印跡，令我時時回想起險象環生、含辛茹苦、煙熏火燎的撲火場景，更細細體悟了「兩山論」的豐富內涵、哲學基礎和現實意義。綠水逶迤去，青山相向開。綠水青山是最公平的公共資源，也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她寬闊的胸襟涵濡了清潔水源、清新空氣和綠色食品，滋養了奇偉瑰麗的自然風光和多姿多彩的民風民俗，這些「綠色賣點」不就是金山銀山嗎？身為森警官兵，能為保護綠水青山、推動綠色發展作出貢獻而備感自豪。此刻，耳畔又響起那句話：「像保護眼睛一樣保護生態環境，像對待生命一樣對待生態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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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製：楊敏、孫延東、劉鳳橋
圖片監製：劉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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