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懺悔——憲兵少尉土屋芳雄的個人史》評鑒
提要:本書是日本憲兵少尉土屋芳雄,對日本侵華期間自己以及齊齊哈爾憲兵隊在中國所犯下罪行的敘述與懺悔。
全書以個人前半期生涯為線索,主涉及參軍前平民生活、侵華期間任齊齊哈爾憲兵隊少尉的侵略生活、日本投降作為戰犯的認罪與審判等幾個階段。
作者簡介
土屋芳雄,日本侵華戰爭分子。1933年考入憲兵隊。1945年日本投降後被蘇聯紅軍俘虜,被押往蘇聯勞役五年。1950年7月被轉交中國,關押在旅順戰犯管理所。初被轉交中國時拒不認罪,後在中國政府政策感召下態度發生根本轉變。
長岡純夫,日本宮崎市人,《我的懺悔-憲兵少尉土屋芳雄的個人史》一書的作者。
作品簡介
本書是關於日本憲兵少尉土屋芳雄對日本侵華期間自己以及齊齊哈爾憲兵隊在中國所犯下罪行的敘述與懺悔。全書共分為17章,以個人前半期生涯為線索,主要涉及參軍前平民生活狀況、侵華期間任齊齊哈爾憲兵隊少尉的侵略生活與作為以及日本投降作為戰犯的認罪與審判等幾個階段。時間主要集中在侵華期間的1934年至1945年,內容豐富全面,包括日本國內鄉村情況、戰爭期間日軍惡劣行徑、日本軍隊日常實際狀況以及中蘇對戰犯採取的不同策略等等。
作品點評
本書出版於1987年,時隔抗日戰爭勝利已經四十多年了,中國與日本的關係由侵略與被侵略逐漸走向建交的和平共處、友好合作。幾十年來,中國與日本兩國形勢總體和緩,但是近年來兩國之間摩擦不斷,部分激進右翼分子不顧兩國人民合作發展的共同利益,一意孤行,製造了一系列危及兩國人民交流與友誼的事件。從多次參拜靖國神社到篡改歷史教科書,再到近幾年來挑起釣魚島爭端,這一系列的事件嚴重地損害了中日兩國正常關係和廣大中國人民對於日本的信賴與期待。
其中,承認歷史與否是兩國關係未來發展趨向的一個重要的和根本的問題。右翼分子否認歷史的態度與行為破壞了自古以來中日兩國友好的關係,使得由日本侵華造成的中日兩國矛盾與隔閡越來越深。而這本書正是日本人民正視歷史,反思歷史的代表性著作。
憲兵時期的土屋芳雄
本書的主人公土屋芳雄於1931年11月31日隨軍侵華,任齊齊哈爾憲兵隊少尉隊長。在侵華期間的1934年至1945年因屠殺和破壞中國抗日人員和組織有功,多次被日軍授予榮譽勳章。1945年8月19日在齊齊哈爾市被蘇軍俘虜。1950年7月移交中國旅順戰犯管理所關押。1956年7月20日第二批被中國最高人民檢察院免予起訴釋放回國。回到日本之後,他參加了中國歸還者聯合會,並接連出版了四本書籍,包括《半生的悔悟》、《我對侵略中國的悔悟與謝罪》、《關東軍對中國東北的侵略》、《訪中謝罪紀錄》。書的主要內容是他對自己當初在中國犯下的暴行感到後悔,並且致力於告訴世人當初日本人在中國東北的殘酷行為。
就形式而言,本書採用「戲劇式」的方法安排各章節,各節之間既是一個個獨立的小故事,故事內容精練圓滿,自成一脈;形式完整獨特,具有特色。而且各章各節之間又有著既定的聯繫,既有時間上的先後作為基本線索,又有故事情節發展的內在要求。例如第一章第一節的酒鬼祖父,短短几百字,介紹了主人公曾祖父、祖父、父親幾代人各不相同的性格命運以及傳承幾代的家庭生活狀況轉變過程,尤其是酒鬼祖父形象以及帶來的家庭貧困,第二節是佃農的遭遇,講述了以父親幾次佃農身份的遭遇反映出了當時日本的佃農情形,兩節之間時間上是從祖父到父親。這兩節聯繫起來可以使讀者獲得對於本書主人公家庭出身更豐富廣闊的視野與內容。這兩節每一節都有自己的側重點,人物、社會背景等雖有部分重複,但各屬於不相同的方面。第一節講述家庭幾代出身,第二節當時社會佃農狀況,分開單獨閱讀對於單節整體把握也沒有什麼缺陷。
同時,本書各章節里採取以記敘為主的集抒情、議論、描寫等於一體的寫作方法,人物傳記以人物為線索,記敘的方式可以將貫穿主人公的人物活動及社會事件客觀真實的反映出來,清楚的時間、地點、人物、事件名稱可以讓故事內容的呈現具有史一般的效果,抒情、議論、描寫等方式的結合使得書中活動與事件豐滿緊湊,具有強烈的感染力和可信度。讀者可以從心理、社會、歷史等不同的角度以及多種角度結合之後所帶來的電影式的特效來全面真實的把握故事,從文中的故事分析出歷史事實。本書整體對主人公從少小時代優秀善良的孩童逐漸轉變為日本帝國主義的劊子手,從作為戰犯對於中蘇的敵視死不認罪到後來悔恨交加、坦白認罪;由人墮落成鬼,再由鬼變成人的過程進行了詳細的描述。這一過程的轉變離不開「戲劇式」的章節里每一時期的、通過不同寫作方式展現的思想意識與社會背景的特殊形態,以及章節轉換之間的人物思想意識及社會背景的逐漸變化。
從其內容而言,首先,書中提供了數量豐富而且真實的歷史材料,真實再現日軍侵華期間上至高官將領,下到普通士兵,在中國大地上對中國人民所犯下的滔天罪行。從土屋個人的罪行以及心理折射出當時整體的日軍在對待中國戰俘、疑犯、人民以及死者所犯下的罪惡行為。其中,審判嫌犯施以水刑時,「我和細谷兩人,輪流去灌水……肚子鼓得圓圓的像球一樣,我們騎壓在張肚子上,把他肚子里的水擠出來……反覆幾次,張暈了過去,我想說『算了吧』,話到嘴邊,但沒有說出來,因為我怕崧澤罵我膽小鬼」。水刑的手段喪盡天良,主人公心理上同情,「算了」二字卻因怕被恥笑始終沒有說出。侵華期間,日本軍人行為上毫無人性可言,心理上對於生命的摧殘的同情竟抵不過一句恥笑的話語。其次,對於歷史事實要正視。本書是主人公的懺悔而非對於軍隊行徑的炫耀,意識到自己過往的所作所為,對抗日期間中國人民所受的苦難感到一種罪孽。而戰爭是一場骯髒的遊戲,戰爭的勝利者的代價也是慘痛的。盲目的國民被法西斯主義分子操控犯下種種惡行有時情非得已。國民以及大部分的將士對於戰爭還是厭惡的,和平與發展不只是時代的主題,更是民心所向。
最後,文中還涉及了抗日勝利後中蘇在對待戰犯的不同的態度與方式。「在蘇聯收容所里凈喝稀飯而且吃不飽,常常以野菜充饑……」「說是勞動,每天卻只是四個小時,比在蘇聯的勞動輕得多」等等。土屋芳雄在蘇聯的境遇與在中國所受的待遇形成種種對比。主人公對於侵華罪行供認不諱已能在某種程度上顯示出超出一般人的正直人格。從他正直眼中見出的中國如何優待俘虜的情況無可置疑。蘇聯雖為社會主義老大哥,但這份胸襟與氣度難以與中國相媲美。由此可見,對於歷史上的種種事情要想獲得正確的認識,不光需要有正視歷史的勇氣,更需要中日兩國所有人民共同努力,共同反思。
1935年的土屋芳雄
人本身就是一種複雜的動物,善與惡的距離往往沒有理論上所說的那麼遠。戰爭與體制帶給日軍雙重無奈的選擇,這只是現實情況的外因,而作為人本性深處的獸性則提供了窮凶極惡的可能。對於個人來說戰爭情非得已,體制命令不容遲疑。但是在戰爭中的人為了自己的功名利祿而不去顧惜他人生命,政治強硬命令下沒有絲毫的猶豫。南京大屠殺、731部隊,這些日軍在戰爭期間所犯下的罪行的慘烈程度上可謂空前絕後。在《我的懺悔》發表後,土屋芳雄曾遭到憲兵集團和一些右翼分子的謾罵和威脅。這種情況與當代右翼分子篡改歷史, 參拜靖國神社等等活動在一定程度上具有相似之處。那就是不敢正視在戰爭中所犯下的累累罪行。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法西斯精神充斥好戰激進分子。為轉移國內經濟危機帶來的矛盾,日本帝國主義進行擴張殖民。法西斯主義不在乎甚至不允許個人的情感與意願的存在。為了國家利益要捨棄個人意願與情感是帝國主義體制對於個人的強制,法西斯精神的灌輸以及命令執行的強制要求對於絕大部分的軍人而言都是無奈的選擇。日本侵華期間,日本軍人從國內為人父、為人夫、為人子的正常身份進入中國境內墮落為地獄的劊子手。每一位軍人都是正常的人,有著正常感情,他們本身也是不願意參與戰爭。而戰爭是殘酷的,沒有勝利者只有失敗者。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戰爭的進行帶給交戰雙方的是一種無情的傷痛。從這個角度來講,土屋芳雄的懺悔不應該僅僅是個人的懺悔,更應該成為全人類的懺悔,尤其是應該成為所有侵略者的懺悔。
文章來源:傳記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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