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安水墨小論
歲在戊戌,暮春之杪,因了友人的相邀,在長安城南西安中國畫院的藝術品交流中心初次見到了李新安先生。桌案上放著冊頁,打開的頁面上有他剛剛作完的兩幅小品,一幅高士圖,一幅仕女圖,雖都是寥寥幾筆,而人物卻形神畢俏,觀之則讓人頓失塵念之想,難免會生出些羨魚之思來。稍後幾日,又與友人相約著到大明宮遺址公園之側,先生的工作室拂雲堂,有過幾個時辰的清談,對畫家的精神世界與作品品性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李新安的人物畫以神採取勝。傳神論是東晉顧愷之提出的有關人物畫的著名論點,核心是以形寫神,是他首次把「神」的概念引入到了繪畫美學領域,把人們的審美視覺由對外形美的關注引入到了對於內在精神美的關照。歷來的畫家,尤其是人物畫家,在創作時,都以此為圭臬,終生追求,李新安亦不例外,多年的耕耘,他通過自己的繪畫語言實現了某種高度,使他筆下的人物,精神與內在性格的表現,從紙面上走了出來,為觀者帶來了視覺與心靈上的衝擊。他的線條與水墨的運用,亦是到了嫻熟的地步,線條則極力地追求簡約與明暢,水墨則乾濕濃淡,慘淡經營,富於氣韻的書寫與趣味的呈現,而且二者能夠自然地融為一體,傳遞出筆墨的張力來。他的「仰望」系列人物造像,在寫真與寫意的結合上,完全消解了工藝與藝術的分野,把中西方繪畫創作手法自然而巧妙地綜合起來運用,從而使人物既有寫真一面的形似,又兼具了寫意一面神採的表現的美,人物的精神氣質於是升華了,形神兼備就成了它最為鮮明的特徵。在以寫意為主導的一些高士圖的創作上,因為沒有了具體的人物肖像的約束,畫家的筆意似乎就放開了許多,傳統的藝術創作手法得到了更為充分的運用,線條與水墨也許更自由了一些,畫家內心世界的情感宣洩亦得到了更為暢快的表達,通過畫面傳遞給觀者的,不只是畫面所呈現的精神氣韻,還有就是畫家手心相應的藝術創造力,都是較為優秀的。李新安在表現人物神采方面,還比較注重「點睛之節」,他傾力於人物眼睛的描繪,通過眼神來傳遞人物的精神氣象,有時也會誇張地放大或縮小部分軀體的比例,從視覺的物理屬性上凸顯人物的精神風貌,有如顧愷之為裴楷畫像,臉上憑空添上了三撇鬍鬚,以為可以更能表現出裴楷的才華識具來,他為周恩來總理造像,胳膊就畫得粗壯一些,因為他認為這樣才更能「提氣」一些,從觀者的視覺上更能表現出偉人的「偉大」來。當然,人物的背景元素亦為他所看重,或題字,或山雲水石,或花木草果,都於人物的神採風度有所襯托。
李新安擅寫人物,但于山水、花鳥亦能勝任,相較而言,除卻人物而外,更喜歡他的花鳥一些,那種線條的自如運用以及水墨賦彩的清淡明麗,都可以呈現出較高的藝術表現力。他的人物群像,為近些年較為著力的創作,似乎更能表現出畫家的筆墨掌控能力以及沉厚的繪畫藝術功底。尤其是場面宏大的作品,人物眾多,規模宏巨,情態則人各有別,場景則錯綜繁複,要真正通過筆墨來傳達出人的情感發散的力,達到較高的藝術水準,對於畫家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考驗,李新安的繪畫是成功的。戴熙說得好:「畫令人驚,不如令人喜,令人喜,不如令人思。」李新安的人物作品是「令人思」的。
和李新安先生有限的幾次接觸與閑談,覺得他的姿態是放鬆的,內心是安靜而淡泊的。他的安靜與淡泊,顯得與這個浮躁且浮華的世界是不和諧的,他似乎更樂於做一個過著庸常日子的普通人,而並不以擅於繪畫就顯得與眾不同,也許正是這樣平和的心態,使他在藝術的田地里卻是真的與眾不同了。另外,他雖年邁,卻還勤奮而多思,對於繪畫,仍然有著過人的熱情,這亦是難能可貴的,讓人欽佩。
(插圖為李新安畫作,取自網路,致謝。)
理洵,字安父,別署新雨堂,陝西西安人,居於西安。書評人、作家,西北大學文學院畢業,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西安市美術家協會理論研究中心研究員。一九九五年開始發表作品,以隨筆、書評、書畫等文藝評論見長,曾在《信息時報》、《西安晚報》、《今晚報》、《天涯讀書周刊》等媒體開設專欄。出版有書話隨筆集《與書為徒》、《獵書記》、《魏晉風流多少事》等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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