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燼中她聽得到漿果正在爆裂

詩：緞輕輕 攝影：藏天

內在教義

夕陽霞輝，行人匆忙趕路

一粒甜瓜正悄然

由綠轉黃

婦人懷中的嬰兒，正綻放虛幻的笑容

傻瓜，我想抱緊你，更為假設的親人

嘣嘣嘣

在烏節巷，女人們坐在高腳凳上

而她的伴侶，高舉相機

這一切都是你視覺之虛構

眾人在眼球中看到氣泡上的幻象

一個異性，也曾對你舉起右手

誓詞圓滿，填滿你胸膛中黑色武器

殺死這個國家的一片酢漿草

巷中，爬動的異性，惹你哭泣

未近中年，人愈緩慢，

女性們也理好了裙擺，托好了腮，一張快照

嘣嘣嘣。

老楠木

受困於二尺方桌，一把小刀

鋥鋥發亮

彷彿沒有見過病中生鏽的父親

伏在案前寫詩，背上深紅銹跡

窗外楊花三月

落、落、落

萬物凄涼，陌生人吹著塤

妻子在廚房忙碌

她的眉眼，有些平淡

最小的女兒，舉著小刀

正嘟囊著，刻他的桌子

老楠木，疼嗎？

昨日一切已逝，數百年來，

這狹小的空間里

只剩下他

旋轉而不帶任何字元，漢語的無用

包圍了他

使他踉蹌，恨不得提前進入老年

「同為懶慢園林客，共對蕭條雨雪天」

時間萎縮了他的大腦，整體的身軀

衰老啊，此刻，映在同一張桌旁

小女兒的臉上，她三十歲，是複製了、

還是瓦解了他……

遺忘

在某一個日子被遺忘

未成行的此城、隱匿的人形

初夏的整日，多麼適合躲在月見草中

觀看花蕊在灰粉色中生生滅滅

還好，我足步未出

晨起空氣潮熱

失望的緣起是另一些事物初倪的火苗。

戒律

戒律的巨幕

從雲端垂落

盲眼的人，黑暗中

虛弱的母親抓緊兒子

她生前的疾苦從未言說

而他，自然也無從知曉

只在反覆的每一天中，手指緊緊攥著

那隻虛空中搖晃的藏青色衣袖

他和眾人的談笑也是充滿戒律的

私下的自語：

「有人和一堵青苔色的牆

終日相互映襯」

他認為自己也是那牆的一部分

甚至他期待，有一天

青苔會著了火般燒他的心

也燒光了他母親的遺物

寂然之夜

我和父親

端坐在池塘邊

整夜地觀?

對明?之猜想 惘然，

微?在水面掀起魚臉

魚唇輕聲念：漣渏與

未曾放下的事物

充實了你我的內心。

黑夜平穩，父親終於逝去

夢中他卧于山崖壁

一片榕樹葉緩緩吹來

蓋住他的眼睛

曾經坐在崖頂看事物拱起，

他的葬禮座無虛席

石塊滾落

瞬間山崩地搖，瞬間

一輪明月正冷靜地升起。

這，並沒有意味什麼——

灰燼中她聽得到漿果正在爆裂

皖南，牆根是發了瘋的苔蘚

披裹了端坐的親戚

嚼著瓜子的嘴永遠喋喋不休

她在光暈中

一貫保持沉默

父親，曾領幼小的她到涼亭

藤蔓上爬滿金銀花，紅花芯

舔舐神秘的現實，朝她吐著腥紅的舌

時間沒有回返，而長江上驚心動魄的大船

載著眾人，三十年

——你已經改變。

2018.4.24-5.7

觀魚、觀荒廖之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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