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異聞錄5是個好遊戲
我玩過的日式回合制RPG(JRPG)遊戲不多。幼年時期（那時還沒到21世紀）玩了許多次龍戰士III，初中在我表哥的介紹下玩了格蘭蒂亞II。仔細想想，在玩女神異聞錄5之前，作為一個每年都要刷掉十幾個遊戲的我來講，JRPG所佔的比重可謂是少之又少了。然而他們從來沒讓我失望過。
這次的女神異聞錄5，初玩之下也驚為天人。很難想像，一個遊戲能這麼完美地把「中二」、「熱血」與很深刻的社會學、心理學觀點結合起來。它可供分析解構的點非常多，我在這裡嘗試著記錄一二。
主角，一個受到社會不公正待遇的高中生，機緣巧合之下進入了和現實世界重疊的殿堂。在殿堂中目睹了很多黑暗的事件後，在生死關頭迎來了力量的覺醒。從此以後，他和夥伴們開始了糾正世界、貫徹正義的道路。
那麼他們是如何做到糾正世界的呢？他們自稱怪盜團，潛入目標由扭曲慾望所構成的殿堂中，通過偷走秘寶的方式，奪走目標扭曲的慾望，從而讓現實世界中的惡人悔改。這個設定便極為有趣。按照心理學的解釋，人的潛意中存在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慾望，它們可能極為黑暗、扭曲。然而受到自我的約束，我們的行為往往不受其影響，只有在某些特定的時候，它們冒了出來，侵入了自我，佔據主導地位，這時人就有可能做出病態的行為。那麼主角一行人偷盜秘寶的行為，實際上很像盜夢空間里的劇情，潛入別人的宮殿——即潛意識（夢）當中，將扭曲的慾望拿掉，從而根治其心病，讓目標意識到此前行為的惡劣之處，達成悔改。
既然說到了心理學，就不得不提主角們力量的由來了。按照遊戲的解釋，他們擊退敵人是藉助了人格面具的力量。人格面具一詞，來源於心理學家榮格。榮格原先是弗洛伊德的好朋友，但二人後來因為思想不同，反目成仇（這並不意味著兩人的理論完全是矛盾的）。弗洛伊德提出了我上面提到的「夢的解析」以及「自我與本我」，這遊戲很講究地把榮格的理論也囊括了進來，甚至我認為，整個遊戲的心理學論調多少都基於其著作《原型與集體無意識》，而遊戲的英文名字也叫做「Persona5」，翻譯成了「女神異聞錄」也只是歷史原因。
例如遊戲中有個細節，我一直覺得很難理解。主角一行人在力量覺醒之時，都要先將出現在臉上的面具撕下來，不戴面具地和敵人戰鬥。但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卻又一直戴著面具了。如果強行提供一種解釋，我認為可以從這個思路入手：主角及其同伴們本身都只是在社會中隨波逐流的小人物，對不公與苦難逆來順受，我們可以認為這時他們的人格面具是為了能融入社會而存在的，例如升學、成名等等。然而他們心中反抗的力量愈發強大，終於在某個外力的作用下，他們撕掉了社會權威強制給予他們的面具，自行定義自己在世界中的位置，貫徹他們自身認為的正義。自此之後，他們的人格面具已經不再是曾經弱小的面具，而是道德自主的象徵，成為了自身的權威。
黑格爾在關於道德的問題中論述道，對道德的善的構想存在著一個問題：道德的個體主張良知的不可侵犯性，這有模糊善與惡的根本區別的危險。簡單地講，就是當人貫徹自己認為的善時，他無法確認這是真正的善。這種探討我們在許多文學、影視作品中都能看到。試圖毀天滅地的反派也許是為了達到讓社會更好的理想，堅持正義的義警也會懷疑自己的行為。同樣，在遊戲中，主角一行人也在不斷懷疑自己的決定，遇到挫折時，他們會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應該放任扭曲的慾望橫行於世，因為慾望才是社會發展的動力。
當然，隨著遊戲進程的發展，關於異世界的真相逐漸揭秘，他們進而堅信自己行為的合法性。遊戲中描述了一個冷漠、貪婪的成年人世界，沽名釣譽者有之，貪污腐敗者有之，受到不公正待遇的人只能默默忍受，受到壓迫的人只能被消滅。在結尾部分的迷宮中，玩家可以同很多自我囚禁的成年人對話，他們都會勸說主角放棄抵抗吧，失去慾望就會獲得幸福。這恰好印證了榮格的理論，即對無意識的認同會導致意識的削弱。在現實社會中苟且地活著，逐漸地會失去意志，導致人不得不製造一種認同，需要某種權威，來幫助人們認識到卑微的自我，並被其所支配。
這個理論在遊戲中的體現，是邪惡的神趁虛而入，吸取了人慾望的力量成為了幾乎無與倫比的存在，最終的目的是讓現實世界變為人間地獄，所有人淪為他的奴隸。主角們的使命，就是推翻邪神的統治，解放人的心靈。仔細想想，這何嘗不是對我們真實生活的隱喻。一旦我們接受權威的支配，我們便會失去自我。馬克思韋伯對歷史有個悲觀的解讀，他認為，我們的歷史實際上在變得越來越糟，因為統治者擁有越來越多的複雜手段來壓迫大多數人，更糟糕的是，他們使壓迫內化於心，讓人民承認他們服從行為的正確性。
不過這個遊戲的缺點也有，於我而言就是遊戲流程過於冗長。很難想像，我竟然能花整整一百個小時打完一個遊戲。除掉PUBG算是我近年來花的時間最多的遊戲——三百個小時，玩了小一年——一般的3A大作也不會玩超過50個小時的。玩到後來，戰鬥幾乎索然無味，過場動畫看到眼睛起繭，為了結局強撐著打完了最後的boss，也算是完美謝幕了。
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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