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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是永恆的嘆息

上帝常在,卻不讓人永生。

人生是瞬間,死亡才是永恆。

一方面,人是大自然之成員,如同其他有限的自然存在物一樣,受不可抗拒的自然法則的制約,生生死死,不能自已;但另一方面人又不同於其他自然存在物,是一種理性的存在,他不僅試圖去把握自然規律,同時也不時生髮出超越自身有限性的理想。人作為自然存在物不可能違背自然規律去實現這一理想,但是人追求和嚮往這一理想又是永久的信念。

哲學家常常思索「千古艱難惟一死」的問題。中國的聖人說:「未知生,焉知死?」西方的哲人大約會倒過來說:「未知死,焉知生?」中西哲學的分野就在於此。

「未知生,焉知死?」是孔子語。在他眼裡,揭示死的含義和本質很難。因為生僅僅是短暫,死則是無限,永恆。

莊子曰:「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孔融:「生存多所慮,長寢萬事畢。」

《續高僧傳》有個命題:「死由生來,宜畏於生,吾若不生,何由有死?」

人生在世,就是選擇,選擇就意味著痛苦。死亡則意味著不再選擇。中國是個文明古國,原先中國人的喪事也是很哲理的,詩意化的,只是近半個世紀以來,中國人的生和死才變得簡化單一,缺少詩意。古埃及人住的屋子很簡陋,墓地卻修建得十分堅固,因為他們認為死才是回到了永恆。

中國人不想涅槃,不想天堂,也不想在生前盡量發展個人自由與現世快樂,卻想自己死後還在別人心中留下一些痕迹,這一痕迹便是名。忠臣孝子,全只是一個名。古人又云:蓋棺定論。人若無蓋棺之期,即難有定論之日。故不死則不成其為人,亦不成其為我。人之種種品題,種種格局,種種德性,全限於死而完成。故孔子曰:殺身成仁;孟子曰:捨生取義。人之生命,本為求完成其德性與其任務與使命;則為完成其品德與其理想之任務與使命而死,豈非死得其所。如是則死生一貫,完成死,即是在完成生;完成生,也即是在完成死。老子曾說過:「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當然,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死亡是最大的威脅、即使不是自己本身,而是自己所愛的人死亡,也是一種非常大的遺憾。

自柏拉圖以來,許多西方哲學家都把死亡看作人生最重大的問題,而把想透死亡問題視為哲學最主要的使命。在他們看來,哲學就是通過思考死亡而為死預作準備的活動。在一個瀕死者眼裡,世界不再屬於他,他人的生和死都與他無關。不存在一個一切人共有的死。死對生只有一個價值,就是迫使還活著的人們去思考生的意義,並為之採取行動。活著學會生,也要學會死。

海德格爾說:「人是走向死亡的存在者。」人在面對死亡時,實在沒有理由再虛偽了。

在尼采看來,宇宙里的任何生命,只要存在,就會表現自己本身的生命力。當你弄明白生命的所有奧秘時,你就渴望死亡了,因為死亡也是生命的另一種奧秘。由於時間的演變,人最後必須面對死亡的空無性,因此,人的生命出現憂懼之感。面對空無,人必須採取立場。所謂「存在先於本質」,就是說一個人先有選擇自己的可能性,最後才使自己得到所選擇的內容。每個人都是在生命過程中不斷抉擇,之後才得到結果。如果沒有先做選擇,永遠都不會有後來的那個結果。換言之,一個人如果從來不做抉擇,就根本沒有本質可言,因為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別人安排的,他只是一味地接受。一旦接受成了習慣,本質就只是虛浮的。有古語說:「大化流行」,即認為整個宇宙是一個生命流行的場所,在其中任何東西的生滅都與人有關。宇宙萬物的生命不斷變化,而人類的生命除了變化之外還有一個特色,就是需要不斷地實現價值,不能只是隨著生老病死的步伐。人類的生命自古至今都類似,必須經歷生老病死、喜怒哀樂、恩怨情仇、悲歡離合等過程。這種感受會造成人類心靈上的複雜情結。終有一死的人嚮往永生,嚮往永生的人終有一死,這就是人生在世最深刻最基本的悖論。正是在這一深刻的悖論之中,人被拋入這樣的境域,人自始至終面臨著有限和無限、相對於絕對、暫時與永恆、現實和理想、此岸與彼岸之間的激烈衝突。

生是滅的開始,因此生中隱含著滅。反之,滅中又包含著生,或啟動著另一番生。它們之間並不是徹底的對立。人生的終點是死,是虛無,在終點找不到意義。於是我們只好說:意義在於過程。馬努說:「每個人都赤條條地來到人世,最後赤條條地離開人世。他獨自品味著善行贏得的回報,獨自承受著惡行帶來的報應。當他死去時,他的身體如同一棵轟然倒地的大樹,可他的美德會隨著靈魂飛向天堂。因此,讓人類收穫並囤積美德吧!」

死是永恆的嘆息。人人都知道死是必然的,它是一個我們一出生就通報要來訪的客人,現正日夜兼程一步步靠近我們。可是當它敲響我們的門時,我們仍然感到突然,怪它是最唐突的不速之客。自我意識太強烈的人是不可能完全克服對死的恐懼的,他只能努力使自己習慣於這種恐懼,即消除對恐懼的恐懼。死亡的恐懼來自生命的慾望,而生命的慾望來自生命力。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設想,他的自我有一天會毀滅,而作為自我的產物的世界卻將永遠存在。當生命力因疾病或年老而衰竭時,死亡就顯得不可怕了。

死一視同仁地消滅健康和疾病,美麗和醜陋。對於病者和丑者來說,這是一種殘酷的慰藉。命運有千萬樣不公正,最後卻歸於唯一的萬古不移的公正——誰都得死。儘管人人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可是沒有一個人願意預先知道自己死亡的確切日期。

——節選自專著《人論》

任重,祖籍甘肅秦安,出生地甘肅會寧,畢業於西北師範大學,區域經濟學研究生,甘肅省作家協會會員,《甘肅日報》特約撰稿人,高級工程師,高級職業指導師,副研究員。現供職於蘭州財經大學。作品有專著《商論》,詩集《鄉關》,散文集《靈魂的花朵》,哲思錄《尋夢蓮花·心知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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