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戰爭第五部之中途島海戰（八十二）

原標題：太平洋戰爭第五部之中途島海戰（八十二）

3.5.10 「向天皇陛下謝罪的只有我山本一人」

4日上午10時50分，通訊參謀田雄四郎中佐旋風一般衝進了「大和」號作戰室，發布了一條令人震耳欲聾的消息：「『赤城』、『加賀』、『蒼龍』號遭敵陸基機和艦載機攻擊後起火，擬以『飛龍』號迎戰敵航空母艦，同時將暫時北撤，集結部隊！」電報是第一機動部隊代理指揮官阿部弘毅少將從重巡洋艦「利根」號上發過來的。

從這一刻開始後的三天里，焦頭爛額的宇垣參謀長再也沒有閒情逸緻去記他的《戰藻錄》了。6月7日，他在續寫的日記里如此形容當時的情形，「這份令人傷心的報告，使作戰指揮室里頓時蒙上了一層濃厚的陰雲」。

突如其來的噩耗猶如晴天霹靂，震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這一消息使山本的幕僚們感到了恐慌——可他們的海軍大將並沒有什麼明顯反應，他那因胃部疼痛稍顯蒼白的臉只是微微顫慄了一下。作戰室內原來的樂觀氣氛一掃而空，空氣凝重得幾乎令人窒息。開戰以來，南雲機動部隊一路凱歌高奏，捷報頻傳。對於此次由南雲擔任開路先鋒、山本大將親自坐鎮中軍的中途島之戰，沒有人對最終結果有過一絲懷疑，它無疑將為帝國海軍戰史譜寫更加燦爛的新篇章。儘管有著如此自負，但包括山本在內的所有人都清楚，想取得前輩東鄉大將對馬海戰那樣的輝煌戰績顯然是不可能的——今天近乎主場作戰的美國人絕非當年勞師遠征的沙俄第二太平洋艦隊那樣的軟柿子。大家不敢奢望勝利之後所有艦船均完好無損，損失一艘航空母艦當屬正常，損失兩艘雖說是嚴重的挫折，但也可以勉強接受。現在一下子就損失掉3艘，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此時，山本在廣闊戰線上多路推進的戰略立即暴露出致命缺陷。他的幾支部隊相距太遠，在短時間內無法聚攏形成拳頭。主力艦隊位於南雲西北550公里，近藤部隊位於南雲西南650公里。儘管這兩支部隊都有極為可觀的水面戰力，但卻各只有一艘輕型航母，用於自保尚嫌不足，更不用說與美軍的重型航母對抗了。目前只有角田第二機動部隊的「龍驤」號和「隼鷹」號可以提供有效的空中支援——那兩艘航母上的艦載機超過了60架。但它們遠在3000公里之外的荷蘭港附近，即使接到命令立即南下馳援，最少也要三天時間才能趕到核心戰場。在此期間，山本只能指望他眾多的戰列艦、巡洋艦和驅逐艦能夠有機會靠近美軍航母艦隊實施貼身肉搏，靠大口徑艦炮和魚雷攻擊對方。

雖說前景暗淡，但眼下就認輸為時尚早。日軍還擁有「飛龍」號，指揮它的又是有勇有謀、敢打敢拼的山口少將，它或許能替遭遇重創的姊妹艦們報仇雪恨。山口和「飛龍」號成為日本人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當前線傳來山口已派出攻擊機群的消息時，大家都希望奇蹟能夠出現，在心中默默為山口和「飛龍」號祈禱。

指揮室中最激動的當屬為中途島之戰嘔心瀝血的黑島大佐。完全失去理智的首席參謀目齜欲裂，他時而痛哭流涕，時而以雙手猛擊桌子，舉止癲狂。黑島提出，調角田的第二機動部隊迅速南下，為遭受重大損失的第一機動部隊輸入新鮮血液。撤銷部署於夏威夷和中途島之間的潛艇警戒線，所有潛艇快速轉向西北奔赴作戰區域。同時用戰列艦將幾艘燃燒的航母全部拖回去，原來讓巨艦跑這麼遠來就是為了干這事！

這畢竟是一群訓練有素的職業軍人。在隨後的一小時里，山本和他的參謀們逐漸從之前的沉重打擊中恢復過來。對自己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方才爭取到的中途島作戰，山本自然不願以如此的局面草草收場。目前的最大問題是南雲部隊飛行甲板嚴重不足，如果角田能夠把「龍驤」號和「隼鷹」號迅速向南開進戰場，挽回當前的不利局面尚有可能。在召集角田部隊的同時，必須儘快組織起儘可能多的水面戰鬥力量。於是在12時20分，山本向包括阿留申作戰的各部隊下達了聯合艦隊第155號作戰命令：

一、12時整，主力艦隊位於北緯35度08分、西經171度05分，航向120度，航速20節。

二、補給船隊暫時脫離主力艦隊，山本將親率主力艦隊快速馳援南雲。

三、田中登陸船隊暫向西北方向避讓，近藤部隊以最快速度與南雲匯合。

四、第二機動部隊迅速南下，前往增援第一機動部隊。

五、第三、第五潛艇戰隊迅速前出至西經168度、北緯26度到36度之間展開。

從命令中可以看出，山本及其幕僚並沒有放棄殲滅美國水面艦隊進而攻佔中途島的希望。隨後不久，山本又指示輸送船團不要跑得太遠，而是在中途島以西920公里處待機。一旦戰局出現改觀，則立即調頭東進攻佔中途島。 　

南雲於13時接到了命令，他對敵人的情況始終處於懵懂狀態。從下午到晚上，各偵察機的報告如雪片似地飛來，很多自相矛盾且漏洞百出。但有兩份報告對南雲對局勢的判斷起到了關鍵作用。那就是「築摩」號岳琦的報告以及「嵐」號審問美軍飛行員的證詞，後者於13時30分通過第四驅逐艦戰隊司令官有賀幸作大佐同時發給了山本、南雲、近藤和小松。美國人的確有三艘航母，這一消息讓南雲試圖在白晝利用水面艦艇復仇的希望徹底破滅。如此規模的航空兵力，足以在日軍艦艇接近至炮擊距離前將其徹底粉碎。但從上述情報中也可以看出，美軍艦隊中沒有一艘戰列艦，護航船隊全是輕型艦艇，這對南雲來說無疑是一大好消息。

「大和」號上，山本的精英參謀們仍在竭盡全力試圖挽回敗局。除了美軍的航母，下一步登陸作戰還必須面臨中途島陸基航空力量的威脅。有人提出，這一問題可以依靠艦炮來解決。如果近藤中將能夠派出重型艦隻於當晚炮轟中途島，那麼5日早上，他們就只需集中力量對付美軍的航空母艦了。於是13時10分，山本再次下達了第156號作戰命令：

一、集中所有兵力，消滅敵軍艦隊。

二、近藤部隊抽調部分力量炮擊中途島，摧毀敵軍航空基地。

三、暫緩佔領中途島及基斯卡島。

直到此時，山本才將消滅美軍特混艦隊放在了首要位置上。黑島建議，對敵軍實施夜間攻擊以彌補損失。日本海軍以擅長夜戰著稱，此時雙方的距離也使5日晚上的夜戰成為可能，前提是美國人西進或停在原地不跑。如果山口和「飛龍」號能夠創造奇蹟極大地削弱敵軍的航空兵力，戰局也許尚能維持。在向各部發出作戰命令的同時，主力部隊開足馬力衝破重重濃霧向戰場駛去。

接令之後，近藤中將將夜間炮擊中途島的艱巨任務下達給了栗田健男中將的近距離支援部隊。既然登陸船隊已經退卻，田中也就不再需要栗田的「近距離支援」了。近藤還想把快速戰列艦「金剛」號和「比睿」號也配屬給栗田，它們的356毫米巨炮可大大提高轟擊的效力。但兩艘戰列艦此時距中途島較遠，5日日出以前不可能趕到中途島。思忖再三的近藤只好作罷。

接到近藤的命令，栗田於下午15時率第六巡洋艦戰隊的「熊野」、「鈴谷」、「三隈」、「最上」號四艘重巡洋艦及第八驅逐艦分隊的「朝潮」號、「荒潮」號開始全速向中途島發起衝刺。即使這幾艘巡洋艦的速度為帝國海軍之冠，但在5日黎明之前趕到中途島依然無望。況且在實施炮擊之後，栗田還必須在光天化日之下撤出戰鬥。毫無空中保護的艦隊勢必遭到中途島美軍陸基航空兵和航母艦載機的雙重追殺。可是軍令如山，作戰命令必須執行，栗田只好懷著悲壯的心情向東急駛。按道理說驅逐艦的速度已經夠快了，但它們依然趕不上那幾艘以35節高速行駛的巡洋艦。到23點，它們已完全消失在巡洋艦的視野之中。栗田下令各艦做好最壞的打算，一旦炮擊失敗，就組織水兵敢死隊上岸實施爆破。

（日第二艦隊司令官近藤信竹中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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