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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月堂前最美初見,見證一段曠世情緣

古月堂

是清華女生宿舍的名稱

寒來暑往,年復一年

古月堂前的愛情故事

從未消止

詩評

萬象

楊絳先生逝世

2016| 05 | 25

那是三月的一天

古月堂前走過一位俊朗挺拔的男生

他就是清華西方語言文學系大才子的錢鍾書

在這裡,這位才子學長見到了初來乍到的楊絳

纈眼容光憶見初,薔薇新瓣浸醍醐。

不知靧洗兒時面,曾取紅花和雪無?

——錢鍾書

這是二十六年後,錢先生回憶當時初見楊絳的情形。眼前一亮,猶如醍醐灌頂,只見她面容清秀白皙,宛若春花般清逸溫婉,不禁讓人暗自揣測她小時候是不是用紅花和雪來洗面,才出落得這樣嬌柔白嫩。就這驚鴻的一瞥,彷彿突然撞進了他情竇初開的心中。

當時,錢鍾書身上則是一套知識分子的標準裝扮。他穿一件青布大褂,一雙毛底布鞋,戴一副老式大眼鏡,一點也不翩翩。

晚年的楊絳回憶往事,這樣幽默地打趣道,但那古板的衣著自然是掩飾不住青年的鋒芒,他炯炯有神的目光,眉宇間蔚然而深秀的氣度,也同樣深深地吸引了那個稚嫩的女孩。

據說,錢鍾書開口第一句話就傻傻地對楊絳說:「我還沒有結婚。

這廂,楊絳也捨去了姑娘家的矜持,趕緊地說明:「我也沒有男朋友。」

偶見二十六年前為絳所書詩冊

電謝波流,似塵如夢。復書十章

錢鍾書

少年情事宛留痕,觸撥時時夢一溫。

秋月春風閑坐立,懊儂歡子看銷魂。

或許這兩個年輕人自己也沒有想到,幾十年之後,他們在古月堂前初見的故事,竟成了「一見鍾情」的教科書式的範例,被後人傳為一段經典的佳話。

他們誰也沒有想到,此後的一個多世紀,他們的名字就如同他們的命運,緊緊地交纏在一起,成為了一個「人生邊上」的傳奇,開啟了一段平淡卻不凡的故事。

「我見到她之前,從未想到要結婚;我娶了她幾十年,從未後悔娶她;也未想過要娶別的女人。」

人言常道「一眼萬年」,用來形容此二人的初遇,怕是再恰當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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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謝波流,似塵如夢。復書十章

錢鍾書

百宜一好是天然,為說從來鏡懶看。

拈出夭韶餘態在,恰如詩品有都官。

1911年7月17日,一個漂亮可愛的小女孩在北京呱呱落地。

因為排行老四,這個本名季康的小女孩被兄弟姐妹們嘴懶叫得吞了音,變成了減縮版的「絳」,這也是她劇本上演時自己取的筆名。

父親楊蔭杭是美國大學的法學碩士,時任京師高等檢察庭長,是同盟會會員、辛亥革命志士。後來因為不願再軍閥政府沉浮,而舉家遷回老家無錫。就這樣,幼小的楊絳也跟隨著父親,從北國京都輾轉來到了江南水鄉。

值得一提的是,楊絳的姑姑,名叫楊蔭榆,是中國近代史上第一位女大學校長。

無錫雖小,但近現代中國半數的名家皆出於此,僅文化藝術類的就有徐悲鴻、劉半農、劉天華、錢穆、錢基博和錢鍾書、楊絳夫婦等。在南國的水土和無錫的翰墨潤澤下,楊絳也迅速地成長了起來。

楊絳說,父親疼愛女兒,但從未降低過對女兒的要求,他希望女兒成為一位具有完整事業和獨立人格的女性。

楊絳初嫁入錢家時,錢鍾書父親主張楊絳待在家裡學學家務,不要出去工作,楊蔭杭予以強烈的駁斥:「錢家倒很奢侈,我花這麼多心血培養的女兒就給你們錢家當不要工錢的老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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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謝波流,似塵如夢。復書十章

錢鍾書

遠行汗漫共乘槎,始識勞生未有涯。

從此繙書拈筆外,料量柴米學當家。

1935年7月13日,錢鍾書與楊絳在蘇州廟堂巷楊府舉行了結婚儀式。

隨後,錢鍾書考取了中英庚款留學獎學金,楊絳毫不猶豫中斷清華學業,陪丈夫遠赴英法遊學。學習之餘,楊絳幾乎攬下生活里的一切雜事,做飯制衣,翻牆爬窗,無所不能。

錢鍾書是一個文化上的超人,生活上的白痴。且為人十分的呆萌。常自嘆「拙手笨腳」。還真不是自黑。

他不會打蝴蝶結。分不清左腳右腳。拿筷子只會想小孩子那樣一把抓。

一到牛津,公交車還沒站穩,他就急急地下車,然後摔了個狗吃屎,然後磕掉了大半個門牙。

贈 絳

錢鍾書

捲袖圍裙為口忙,朝朝洗手作羹湯。

憂卿煙火熏顏色,欲覓仙人辟穀方。

楊絳生錢瑗後,在醫院住院,鍾書每次去產院探望,都是苦著臉,辦委屈狀,慘兮兮地說:「我做壞事了。」

倒嚇了楊絳一跳,趕忙安慰他:「怎麼了?」原來他打翻了墨水瓶,把房東家的桌布染了。

「不要緊,我會洗。」「墨水呀!」「墨水也能洗。」

然後第二天。「我把檯燈砸了。」「不要緊,我會修。」

「我把門軸弄壞了,門軸兩頭的門球脫落了一個,門不能關了。」「不要緊,我會修。」

每當他聽到楊絳告訴他「不要緊」,就「又佩服又放心。」

在她的眼裡,這些統統不是事兒,她家鍾書只是獃氣而已。在他身後收拾爛攤子,她甘之如飴啊。

事後確都一一妙手解難,楊絳的「不要緊」伴隨了錢鍾書的一生。

楊絳也曾驕傲地說,她很驕傲,她守住了錢鍾書的獃氣。

錢家與林徽因家的貓咪打架,錢鍾書拿起木棍要為自家貓咪助威,楊絳連忙勸止,她說林的貓是她們家「愛的焦點」,打貓得看主人面。楊絳的沉穩周到,是痴氣十足的錢鍾書與外界打交道的一道潤滑劑。

楊絳在抗戰後期,為了節約開支,她自己和煤末、做煤球,弄一臉煤灰;她還負責洗衣服買菜,知道她不好意思上菜場,錢鍾書陪她一起去,兩人說笑著把菜買回家。她當時還在寫喜劇,解放後夏衍、胡喬木都提出想重版她的戲劇作品,被她拒絕了。她承認,當時寫喜劇,主要原因是為「稻糧謀」,出版後給家裡買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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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謝波流,似塵如夢。復書十章

錢鍾書

黃絹無詞誇幼婦,朱弦有曲為佳人。

繙書賭茗相隨老,安穩堅牢祝此身。

他們倆泡腳的時候常常玩這麼一個遊戲,比如說一個字兒,一個人說了,那個人就可以用義大利相應的辭彙,看能不能答得上來。二人的「賭書潑茶」被彼時的文藝學術界傳為佳話。

楊絳的《我們仨》,記錄了這是一家多麼有趣的人,一個多麼有趣的家

女兒下班回家。

老爹把女兒剛脫下的髒兮兮的,還沾滿泥土的鞋子,放在一個四腳朝天的小板凳上,當做筆筒玩兒,上面插滿了毛筆,畫筆,鉛筆盒圓珠筆等,另一隻鞋塞一個掃地的掃帚把。

好在有其父必有其女。女兒也不遜色。

站在床和書桌間的夾道里,把老爸堵在書桌和鋼琴之間,還不忘得意:「當場拿獲!」

然後老爹把自己縮的不能再小,緊閉雙眼,還大叫:「我不在這裡。」

女兒不服道:「有這種alibi嗎?」

最後一家三口笑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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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鍾書

弄翰然脂詠玉台,青編粉指更勤開。

偏生怪我耽書癖,忘卻身為女秀才。

1937年,上海淪陷,第二年,兩人攜女回國。錢鍾書在清華謀得一教職,到昆明的西南聯大上課。而楊絳在老校長王季玉的力邀下,推脫不過任了一年母校上海振華女中的校長。

1943、1944年,楊絳的劇本《稱心如意》、《弄假成真》、《遊戲人間》等相繼在上海公演,一時盛況空前,以至於1946年2月《圍城》在鄭振鐸主編的《文藝復興》上連載後,人們問:「錢鍾書是誰?」有人答:「楊絳的丈夫。」

錢鍾書的小說《圍城》被搬上熒幕前,楊絳邊讀劇本,邊逐段寫出修改意見。而那段著名的旁白「圍在城裡的想逃出來,城外的人想衝進去。對婚姻也罷,職業也罷。人生的願望大都如此」。被無數人時常引用,實際上就出自楊絳之手,她可謂是最懂《圍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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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謝波流,似塵如夢。復書十章

錢鍾書

荒唐滿紙古為新,流俗從教幻認真。

惱煞聲名緣我損,無端說夢向痴人。

【注釋】:余小說圍城出版、頗多痴人說夢者

1946年初版的短篇小說集《人·獸·鬼》出版後,在自留的樣書上,錢鍾書為妻子寫下這樣無匹的情話:「贈予楊季康,絕無僅有的結合了各不相容的三者:妻子、情人、朋友。」即「最賢的妻,最有才的女」。

1958年,47歲的楊絳開始學習西班牙語,翻譯西班牙不朽名著《堂吉訶德》。在20世紀50年代,著名美學家、翻譯家朱光潛在回答學生提問時說,中國的散文、小說翻譯「楊絳最好」。

從《小賴子》、《吉爾·布拉斯》到《堂吉訶德》,楊絳的翻譯被譽為是在忠於原作基礎上用中文的重新創作。

楊絳把翻譯比作「一仆二主」,即翻譯必須忠於兩種文化。為一個註解讀完一本書,為一句話重譯一個章節,為文氣接不上,把總共八章的小說《堂吉訶德》已經譯了的七章半推倒重來。歷經手稿的丟失,重譯,這個「最好」的「好」真的可以用「韋編三絕」來詮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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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鍾書

世情搬演栩如生,空際傳神著墨輕。

自笑爭名文士習,厭聞清照與明誠。

十年文革,錢楊夫婦備受折磨:楊絳最親的小妹妹楊必被逼得心臟衰竭辭世,女婿王得一也在批鬥中不堪受辱自殺。而在此期間,錢鍾書仍寫出了宏大精深的傳世之作《管錐篇》,楊絳也完成了譯著諷刺小說的巔峰之作八卷本《堂吉訶德》。

八年後從幹校回來,楊絳動筆寫了《幹校六記》,名字仿擬自沈復的《浮生六記》,記錄了幹校日常生活的點滴。這本書自1981年出版以來在國內外引起極大反響。

胡喬木很喜歡,曾對它下了十六字考語:「怨而不怒,哀而不傷,纏綿悱惻,句句真話。」讚賞楊絳文字樸實簡白,筆調冷峻,無一句呼天搶地的控訴,無一句陰鬱深重的怨恨,就這麼淡淡地道來一個年代的荒謬與殘酷。

女兒錢瑗一語道破:「媽媽的散文像清茶,一道道加水,還是芳香沁人。爸爸的散文像咖啡加洋酒,濃烈、刺激,喝完就完了。」

1978年4月,楊絳翻譯的《堂吉訶德》出版。同年6月,西班牙國王和王后訪華,她應邀參加國宴。

鄧小平驚訝道:「《堂吉訶德》是什麼時候翻譯的?」此事一言難盡,楊絳忙於和西班牙皇室握手,無暇細談,只好答非所問:「今年出版的。」1986年10月,西班牙國王專門獎給75歲的楊絳一枚「智慧國王阿方索十世十字勳章」,表彰她的傑出貢獻。

寫於1980年的《洗澡》,是楊絳迄今為止惟一一部長篇小說。「洗澡」是建國初「三反」運動中的專有名詞,指的是知識分子需要對自己思想「骯髒」面徹底「清洗」。這部18萬字的小說被施蟄存譽為「半部《紅樓夢》加上半部《儒林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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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謝波流,似塵如夢。復書十章

錢鍾書

雪老霜新慣自支,歲寒粲粲見冰姿。

暗香疏影無窮意,桃李漫山總不知。

1966年,錢鍾書和楊絳都被革命群眾「揪出來」,成了「牛鬼神蛇」,楊絳還被人剃了「陰陽頭」。

群眾分給她的任務是清洗廁所,污垢重重的女廁所被她擦得煥然一新,毫無穢氣,

錢鍾書被貼了大字報,楊絳就在下邊一角貼了張小字報澄清辯誣。這下群眾炸窩了,她立刻被揪到千人大會上批鬥示眾。楊絳在被逼問為什麼要替資產階級反動權威翻案時,她跺著腳,激動地據理力爭:「就是不符合事實!就是不符合事實!」這「金剛怒目」的一面,讓許多人刮目相看。

1969年,他們被下放至幹校,安排楊絳種菜,這年她已年近六十了。錢鍾書擔任幹校通信員。

她利用這個時間,坐在小馬紮上,用膝蓋當寫字檯,看書或寫東西。而與楊絳一同下放的同伴回憶,「你看不出她憂鬱或悲憤,總是笑嘻嘻的,說『文革』對我最大的教育就是與群眾打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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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謝波流,似塵如夢。復書十章

錢鍾書

廿載猶勞好護持,氣粗語大舊吟詩。

而今律細才偏退,可許情懷似昔時。

很多人是通過「文革」時期楊絳的堅強表現,覺得她不光是「文弱書生」,還有「怒目金剛」的一面。可是錢鍾魯早覺察大嫂身上的這種堅韌之勁:「她像一個帳篷,把大哥和錢瑗都罩在裡面,外面的風雨都由她抵擋。」

1994年,錢鍾書住進醫院,纏綿病榻,全靠楊絳一人悉心照料。不久,女兒錢瑗也病中住院,與錢鍾書相隔大半個北京城,當時八十多歲的楊絳來回奔波,辛苦異常。

開始的時候她也不知道女兒的病情,錢瑗報病危八天後,身在北京醫院的錢鍾書忽對楊絳背後大聲叫「阿圓」七八聲,然後對楊絳說,「叫小王送阿圓轉去」,楊絳問去哪裡,錢鍾書答「叫她回自己的家裡去」。

1997年3月3日,楊絳看望女兒,兩人手拉手,楊絳只說「安心睡覺,我和爸爸都祝你睡好」。最後分別的時候,媽媽看著女兒,女兒看著媽媽,一句話都沒有。

1997年3月4日下午,錢瑗在安睡中去世。

一年後,錢鍾書臨終,一眼未合好,楊絳附他耳邊說:「你放心,有我吶!」內心之沉穩和強大,令人肅然起敬。「鍾書逃走了,我也想逃走,但是逃到哪裡去呢?我壓根兒不能逃,得留在人世間,打掃現場,盡我應盡的責任。」

上元寄絳

錢鍾書

上元去歲詩相祝,此夕清輝賞不孤。

今日仍看歸計左,連宵飽聽雨聲粗。

似知獨客難雙照,故得天憐並月無。

造化寧關兒女事,強言人厄比髯蘇。

錢先生逝世後,楊先生所做的一大工作,就是整理錢先生從上世紀30年代到90年代的中外文筆記,除了厚重的《容安堂館札記》,還有《錢鍾書手稿集》。她最常讀的錢先生的作品是《槐聚詩存》,時常與周圍的人說,有個字值得斟酌一下。百歲老人,在靈魂上和錢先生息息相通,她的精神世界裡,錢先生和錢瑗都還在。

當年已近九十高齡的楊絳開始翻譯柏拉圖的《斐多篇》。2003年,《我們仨》出版問世,這本書寫盡了她對丈夫和女兒最深切綿長的懷念,感動了無數中國人。

而時隔4年,96歲高齡的楊絳又意想不到地推出一本散文集《走到人生邊上》,探討人生的價值和靈魂的去向,被評論家稱讚:「九十六歲的文字,竟具有初生嬰兒的純真和美麗。」

錢鍾書留下的幾麻袋天書般的手稿與中外文筆記,多達7萬餘頁,也被楊絳接手過來,陸續整理得井井有條:2003年出版了3卷《容安館札記》,178冊外文筆記,20卷的《錢鍾書手稿集·中文筆記》也於2011年面世!

楊絳有篇散文名為《隱身衣》,文中直抒她和錢鍾書最想要的「仙家法寶」莫過於「隱身衣」,隱於世事喧嘩之外,陶陶然專心治學。生活中的她的確幾近「隱身」,低調至極,幾乎婉拒一切媒體的來訪。

2004年《楊絳文集》出版,出版社準備大張旗鼓籌劃其作品研討會,楊絳打了個比方風趣回絕:「稿子交出去了,賣書就不是我該管的事了。我只是一滴清水,不是肥皂水,不能吹泡泡。」

錢鍾書去世後,楊絳以全家三人的名義,將高達八百多萬元的稿費和版稅全部捐贈給母校清華大學,設立了「好讀書」獎學金。

當年一家人顛沛流離的時候,錢鍾書抱著楊絳發誓說:「從今以後,咱們只有死別,不再生離。」

一九九七年早春,錢瑗去世。

一九九八年歲末,錢鍾書去世。

二零一六年夏初,楊絳去世。

他們仨從此團聚,既無死別,也無生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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