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體制決一死戰的人,必將獲得天國的歡迎
/ 雨嘉說 /
五月份的《商學院》雜誌,刊登了一篇我很早之前寫的專欄文章,關於零工經濟。寫作過程很簡單,編輯訂了題目,對我來說是完全未知的新鮮玩意,於是呢查資料寫文章,大約是在今年春節前完成的。
比較開心的是,我現在可以從工作中感受到自己的創造力,甚至這讓我很為自豪。究其原因,是越來越尊重天賦。大約就是做喜歡的事,擅長的事,很多事雖然也挺有點意思,但能力不濟,就算了。反正這個世界並不需要我去拯救。
這段時間都在日本,也很容易想到我最喜歡的日本當地作家村上龍。如果說這個世界有沒有我想成為的人,那就是成為村上龍這樣的人吧,活得開心歡脫。而且也說不上他是一個好人還是壞人,大約是個聰明人,有著深刻的思想,又沒有窮酸憤青相,天真狷介世故。
到底我有多麼喜歡他?
特別喜歡扔東西的我,從來沒有扔過或者送過村上龍的一本書。以前大陸系統引進前,我是託人去台灣給我買;後續大陸幾個重要的翻譯版本,也都有收齊。
難得一個作家到了這麼大把年齡,衣食無憂還關注當下的現實生活。並且一直思考解決問題的方法。在撕心裂肺的自我探索與時代社會敏銳觀察後,以人文關懷為出發點,對世態炎涼做最犀利的批判,也反求諸己化恨為愛。所以,他加入了這個時代,參與這個時代,留下自己不可磨滅的聲音。
我讀他的作品,覺得作家之前的他,已經死去。那個龍,說「不要以為我變了,我還是那個龍」的傢伙,已經不存在了。誰如果活著,就不能寫作。要作一個創造者,那就得死一回。那些思想與話語的力量,微笑著凌駕於無知無覺和無聲無息的生活之上。
他二十齣頭寫的《無限近似於透明的藍》,現在幾十年過去了,我都覺得是最棒的東方殘酷青春物語,沒有之一。
24歲,獲得芥川獎,這本處女座賣了350萬冊。
這曾經在大陸是一本禁書,描寫一群沉溺於吸毒、濫交、飆車和烈酒的青年人的墮落生活,由此開創了日本文壇的「透明族」流派。
小孩子看著無聊的父母度過無聊的一生,漸漸對自己存在的價值和意義產生懷疑。緊接著而來的就是精神的空虛感,所以才有許多人需要仰賴藥物或是網路來紓解,甚至是靠倒錯的性關係減壓。最後造就出對於人逐漸失去同理心,可以毫無道理殺人的少年。
一直以來,無論何時,我都是被這白色的曲線包圍著的。邊緣殘留著血跡的玻璃碎片染上了黎明的空氣,它近似於透明。
那是無限近似於透明的藍。
所有的一切都自己在發光。 由於雨水而增幅的光照射在沉睡的住家的白牆上,猶如怪獸毗出尖利的塗牙,使我們膽寒。 這地下一定潛藏著一條巨大的隧道,那裡看不見星星,只有地下水不斷地流下來。冷贈贈的,大概是一條裂縫,裡面決不僅僅生存著不知名的生物。
無限近似於透明的藍這個梗來自於文末,作者用一塊玻璃割腕自殺,他拿著這塊小玻璃看天空,倒映出了藍色。
每個人的命運都太有不同。
很多少年時的玩伴甚至死掉了,然而村上龍算是活了下來,而且從世俗角度來說,活得不錯。
我很喜歡小說的後記,作者說:
雖說寫了這本小說,可是別認為我有什麼改變。我一直沒有變。 龍
/零工經濟 /
人生有時是一場果敢的冒險。
如今坊間最熱關於冒險的討論,紛紛關於區塊鏈。撇開那些神仙打架的歡騰不提,如果說區塊鏈對於職場有什麼影響,我認為最顯著的變化、也是和你我最密切相關的趨勢,莫過於「零工經濟」即將成為主流。
如果望文生義的話,也許會覺得「零工」有點負面的意味,好像做正事之餘順手做點零敲碎打的雜務。
其實「零工經濟」的「零工」,還真不是打雜那麼簡單。
零工經濟這個很洋氣的概念(The Gig Economy),來源於英文俚語。Gig原先指藝人接到的臨時表演工作,現在也指IT領域的個人或小團隊接的活兒或是項目。所謂Gig economy就是指大公司逐漸裁員縮減規模,大部分的工作交給了自由職業者接活做或是小團隊承包做了。
不消說,這是一個很明顯的趨勢,工作不再是我們構建職業生涯、個人發展或者財務生活的可靠保障,工作已不再穩定和安全。放眼望去,大公司逐漸只剩下核心管理層,公司只有一副骨架,工作都承包出去,湧現出很多gig。這種工作分配模式,在某種程度上像八十年代改革開放初期在農村所實行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進行包產到戶。
從大背景看,零工經濟和共享經濟、按需經濟的趨勢聯繫緊密。一方面共享經濟在提升資源利用率,推動零邊際成本上有著無限可能性,可以稱為未來商業模式發展的主流樣態。
但是,同時與之而來的也有很多因共享而產生的管理難題,甚至是「偽共享」。比如,幾乎所有初心美好的C2C共享經濟,全都因為效率優化的問題最後變成了B2C租賃經濟。
不過,區塊鏈技術也許可以解決效率問題,讓外部合作變得更有效率,擺脫共享經濟的魔咒。未來可期的,在勞動力市場將出現的跨時代現象是,職場上每個人不會再受雇於某一家公司,從事某一種固定的職業。人們會自發進入分散式協作網路之中,根據自己的特長、網路的需要來選擇自己的從事的任務。
在這種設想中,我曾擔心專業化分工會不會被抹殺?作為一個freelancer,是否需要為了迎合市場需求,而不斷去拓展新的專業技能?不過,我得到的答案恰恰相反,在分散式協作網路之中,勞動者可以專一去從事每一類任務,從而因為出色的產出而獲得更多回報。
現代社會,我們每個人身上都有很多標籤,其中大多都是由從事的職業來定義。大公司、大機構、高職級,曾經是身體上的隱形圖騰。然而這些標籤和星座血型一樣,不論是多實用或者多時髦,都沒有能力去定義一個真正的人。一個人被自己的豐沛定義著,一個人也被自己的匱乏不斷定義著。
零工經濟時代來臨,可以說是自由引導勞動者的第一步,有點鬆綁的意味。從馬克思主義經濟角度來說,機構的剝削即將式微。你不用再把其中一部分彙報給公司這種勞動組織形式。
或者說,沒有人可以再用公司嚴密的組織管理方式「剝削」其他人了。
那麼,零工經濟會不會是勞動者流水化工具化的開端,充斥著各種虛張聲勢的升級換代?
永遠工作下去,在工作上保持青春的價值,源於美國人對於自力更生的迷戀,使得工作至死成為一種可被接受、值得讚揚的精神。一面是零工經濟的修辭話語:人們時刻被連結,樂在其中;一面則是其存在所依託的條件:缺少能夠支付基本生活工資的穩定就業機會,這兩者之間的張力有助於澄清我們的觀點。
究其根源,還是因為時代的變化,舊的價值觀也隨之蕩然無存。從歷史的角度來看,美國人對於成功的定義一直與「美國夢」息息相關:擁有房子和汽車,養兩三個孩子,到老的時候過上悠閑的退休生活。
這種追求現世安穩的生活,也可以被解釋成一種「中產階級的荒涼」。對人生傳統意義上的成功認知標誌在固化,也同時是摩登時代的困局:如結婚、買房、生孩子、積累財富,在今天,對一些人來說變得不那麼重要。
相反,在實現「美國夢」中,更重要的是實現個人的成就感,而不是程式化的積累物質財富。當你打心眼裡認定,個人自由、安全、實現個人潛能,以及有空閑時間去享受生活的時候,成功標誌的新版本正在被重新定義。
這是因為,和平年代我們所熱愛、所追求的美好生活,甚至是慾望對象本身,同時讓我們痛苦。孜孜不倦地追求,並不會滋養生命,反而會阻礙生命,磨損肉體。換一個說法,傳統的工作模式,是一種時代的結構性困境,是抑制人生的必然狀態,並非是人類生存、生活的理想國。
圍繞著內在價值去生活,是提高我們幸福感的最佳方式。凌駕於房子,私人車道上的豪華汽車,或者銀行里的存款餘額,你需要從個人經歷、人際關係和自我實現中獲得更多快樂。
當主流價值觀不復存在後,湧現出的是觀點的自由市場。
比如說,一種流動的美感,摒棄工作機器的刻板與乏味,而顯現出人性的豐富和有趣。這就意味著,我們在工作中不再去歌頌一種平庸、簡單與諂媚,而試圖去挑戰一些有難度、有門檻的東西。
沒了大公司、大機構和傳統職場晉陞通路的隔離,我們更容易對真實世界建立有感知的觸覺,不再依靠二手信息而是重新回到自身的實踐,用想像力把我們帶到世界上的任何一個角落。
區塊鏈技術的核心邏輯是相互信任地去中心化,也意味著未來的勞動者,可以通過更加自由的勞動輸出方式,為多元化的價值觀做出貢獻。比如說,智識、好奇心,還有想像力,可以幫助我們去理解、實現更加多元的生活方式,而不是局限於自我設限後的泰山自古一條道。一種更為理想的狀態則是,通過多元化的勞動形式,塑造更平等,更公正,更豐富的社會認知。
失敗的風險與後悔的風險,波瀾壯闊的生活與風平浪靜的生活,哪個更可怕?也許,應該用生活枯燥乏味也是一種風險來時刻驚醒自己。
當然,零工經濟會帶來新的疼痛。
當生活和工作秩序崩潰重建的時候,向來每個人都會被鋒利的情緒填滿,甚至還有可能去挑戰肉身的極限。我支持這樣的觀點,最初的人類一定是在勞動與疼痛的雙重經驗中成長為人的。因為,我們隨時都有重新開始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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