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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冰桶挑戰時代」的漸凍人:我們憑什麼不能安樂死?






故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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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

370




一個漸凍人的故事——安樂死與生育權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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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志銘和我聊了聊他的生死觀








▌全文總計3718字,閱讀時長約6分鐘。




每一年的

6月21日

,是國際「

漸凍人日

」。


今天距離2018年漸凍人日,還有33天。


 


因為2014年風靡全球的一場冰桶挑戰,讓漸凍人為大眾所熟知,而在此之前,絕大多數人都無法想像,這世界上竟有這麼一些人每分每秒都陷溺於漸凍症帶來的痛苦中。想像一下,假如你的渾身上下除了眼睛,其他地方都不能動,你不能起身,不能出門,不能自主吃飯、喝水,你只能長期被禁錮在床上,身體痛了你連摸都不能摸,表達都無從表達,那是怎樣的感覺?痛苦、孤獨、絕望、恐懼、求生不得,求死無門,所謂無間地獄,也不過如此了。


 


到底何為漸凍人症?


漸凍人症醫學名為肌萎縮側索硬化症(ALS),患者大腦、腦幹和脊髓中運動神經細胞受到侵襲,肌肉逐漸萎縮和無力,以至癱瘓,但由於感覺神經並未受到侵犯,所以患者的智力、記憶及感覺一切正常,彷彿

一個鮮活生動的靈魂被囚禁在一個逐漸僵化的軀殼內

,這讓漸凍症顯得更為可怕。


 


伴隨著這種可怕病症的,是關於漸凍症患者的各種話題爭議,比如他們是否有選擇安樂死的權利?是否有生育子女的資格?政府、媒體、專家、網友、患者家屬,眾說紛紜,他們舉事實擺道理,引數據述理論,但是所有人都忘記了話題的始發源者:

漸凍人

,這些最具發言權的人,他們又是怎麼想的呢?






  漸凍人憑什麼不能選擇安樂死?  






劉慈欣在《三體》里寫過這麼一句話:死亡是一座永恆的燈塔,不管你駛向何方,最終都會朝它轉向。一切都將逝去,只有死神永生。


每一個人都將死亡,只是時間早晚而已,而安樂死,旨在對無法救助的病人停止治療或使用藥物,讓病人無痛苦地死去,即所謂「幸福」地死亡。這對於那些被病痛長期折磨難以忍受的病患而言,無疑是一種解脫,但

安樂死所帶來的道德、倫理、法律等問題,也成為其難以推廣施行的重要因素。


 


黃志銘,人稱「飛叔」,他就是一個漸凍症患者,患的是病情發展相對較緩慢的BMD,但也已經無法站立,只能長期倚靠輪椅,手部也趨於僵凍狀態,連開門都沒有力氣。現在的黃志銘是一款語音直播平台上的「聲音主播」,每天直播幾個小時,給粉絲們唱唱歌,教他們學學粵語,一個月下來能掙幾百塊錢,對於安樂死,黃志銘始終持支持態度。






▌ 有一些漸凍人最終選擇了安樂死,您怎麼看這種選擇?


 


我很贊成安樂死這種方式,也曾了解過荷蘭等一些國家的安樂死狀況,探討過國內安樂死的可行性細節,也一直想推動國內安樂死的施行,但現在不管是社會的氛圍,還是政府的態度、立法等都不清不楚。漸凍症的可怕很多人難以理解,他很難界定你是否真的就有那麼痛苦,當然我們不能因為護理費用來尋求安樂死,但就拿這一點來說,對一個家庭來說就是巨大的負擔,沒有一萬多一個月搞不定,一個全癱的病人,要呼吸機,要有人看護,這已經非常可怕了。


就病人自身來說,由於長期不運動,有很多痛苦,很痛苦,如果只是單純靜靜躺著不能動,還能去想想事情、看看電視,但是疼痛的時候你連摸都不能摸,表達都不能表達,這樣簡直是一個無間地獄,很可怕,這種時候就

需要一個機制是去判定他是不是該實施安樂死。

當然,你如果想通過全民投票來達成這個東西是不可行的,因為病人比率太小,一個健康的人是不會投安樂死的,他沒有這個感受。






▌ 對於漸凍人而言,您覺得生命的決定權應該在誰手中?


 


我覺得要分兩種情況,如果他已經失去了意識,等於像植物人,那決定權肯定在家人,家人說拔管就拔管,就像瓊瑤她老公的事件一樣,當然我覺得單純一個人要拔管也不合適,但家裡面的成員過半同意了就可以實施了。但對於我們這樣思維非常清晰的,首先我們要有意願離開,另外還要有生理上的指標界定。


這就涉及到一個

腦死亡界定

的問題了。漸凍症和其它疾病的區別在於,我們的思維是非常清晰的,就像霍金,霍金到最後只有幾個手指能動,輔助打字控制輪椅,還有眼睛能動,但是他還能做科學研究,這就證明我們是有自主能力的,這種情況我們去尋求安樂死,就需要從一些生化指標下手,現在的科技完全可以判斷出來,從你的機理,各方面的新陳代謝,還有痛症都能監測出來。只是現在國內的行政機制養出來一種習慣,就是大家都不想負責任,作為一個公務員,少做,不做不出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樣的思維慣性在影響安樂死的推動。






黃志銘的觀點應該代表了大部分漸症人患者的態度,的確,

一個健康的人又如何能真正體會病者的痛楚呢?

目前中國大約有20萬個漸凍症患者,令人痛心的是,由於這種疾病尚無有效藥物治療,大約80%的患者會在發病後五年內死亡,剩下的患者更會清醒地目睹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的全過程。


 


此前,北大漸凍症女博士因不堪忍受病痛折磨,情緒崩潰的話直擊人心:「不治了,我真的太痛苦了,我受不了了,求求你們,把我呼吸機拔掉,讓我捐獻器官,剩餘的東西火化吧。」


而知名作家瓊瑤也曾在公開信中力挺安樂死立法,並表示絕不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卧床老人。這樣的事件比比皆是,著名作家巴金在1999年到2005年離世這長達六年的時間內,只能依靠食管和呼吸機續命,巨大的痛苦和折磨下,巴金多次提及希望安樂死,但依然在「不惜一切代價搶救」的指令下,痛苦地持續治療,直到2005年10月17日,在家屬放棄搶救的堅決要求下,巴金才終於得到了最後的安寧。






不知冰桶有多涼,但知活著有多難。有網友就曾評:「有權力制定法律的人,自己不需要安樂死;有話語權的人,自己不需要安樂死;能上網發帖的人,自己也不需要安樂死;這三類人出於自己未來人身安全的考慮,堅決反對安樂死。」


 


且不論此網友的觀點是否過於偏激,但

合乎法規的安樂死,或許才是社會文明發展到一定程度該有的產物,一種人道終結痛苦的手段。

早在1988年,嚴仁英就在第七屆人大會議提案上寫道:「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但與其讓一些絕症病人痛苦地受折磨,還不如讓他們合法地安寧地結束他們的生命。」正是此理。






  漸凍人為什麼要生小孩?  






除了安樂死,漸凍人生育子女的事情也成為各方話題交鋒的熱點。


最近,一則「僅手指可活動『漸凍人』媽媽順利產子」的新聞刷屏網路,新聞以英雄母親的角度報道了太原26歲漸凍人田女士剖宮產子的事,報道中,田女士說:「身體方面我比別人缺失,其他方面要活得更精彩!」


 


此新聞一出,網友瞬間炸了鍋,與各大官媒,知名大V截然相反的是,網友們紛紛一邊倒地指責這是不負責任的自私行為。






網友A:「其實我不知道為什麼要宣揚這種思想,這不是偉大不偉大的問題,一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不知道能活多久的人,生孩子真的能對孩子負責嗎?」




網友B:「還有問哪裡不負責?優生優育知道嗎?一群聖母。」




網友C:「我不是很贊同生孩子,畢竟有遺傳幾率,孩子是正常當然皆大歡喜,但如果孩子被遺傳,痛苦只能他們自己承擔。」




網友D:「她的老公還是人嗎?」






漸凍症的遺傳幾率很大,如果媽媽是一個攜帶者,或者是一個患者,基本上生女孩的話就一定是攜帶者,就算在這一代不觸發,也會危及到下一代,生男孩的話有50%的幾率一定是患者。黃志銘的母親和妹妹都有漸凍症的隱性基因,妹妹後來一直不婚,或多或少也與此有一定關係。中國人總有傳宗接代的傳統思想,並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自標,所以對一些絕症捨命生子的事件,總是讚譽其偉大,但何曾有人換個角度想過,

一場註定的悲劇為何要讓它持續上演?一個命定痛苦不堪的人生為何要將它加諸給無辜的後代?



 


黃志銘就說,不光是生育子女的漸凍人本身,包括她的老公、雙方的家庭、宣揚此事的媒體、歡呼叫好的大眾,都是自私不負責任的。




▌ 您覺得漸凍人有生育子女的資格嗎?


 


我們只能批判,而不能干涉,因為這是別人的自主權利。但是無論是出於病友自己的意願,還是家人的意願,我覺得都是不可取的,生出一個病孩,是

對整個家族的災難,對社會的災難,也是對這個孩子一生的噩夢

,那你為什麼要冒這麼大的險,去滿足自己一個傳承的願望?如果說你要給社會傳播一種精神,我們太多勵志精神了,我們不需要這種精神。


另外媒體的責任非常大,媒體可能是想抓住一些正能量的東西去把它發揚光大,但是因為沒有專業的知識,每個記者都沒考慮過背後有這麼可怕的背景存在吧?你拿一個性命,不是拿你自己的性命,你拿別人的性命去賭50%的健康幾率,這合理嗎?這不合理。


換個身份吧,如果我的愛人是一個病人,我絕對不會讓他生孩子,我會讓她過得好好的,在她有生之年活得開心。

文明發展到現在,我們還需要自己的血脈去傳承嗎?

真正傳承的是你的精神你的思想,甚至於文字、圖片這些東西,這比單純生物的遺傳有意義多了。






黃志銘調侃自己,說一個工廠生產線上,可能有次品,但大部分的產品是良好的,這是一種造化,也是一種自然的存在,沒有辦法抱怨,只有坦然接受,雖然他知道那真的很難。黃志銘還提到一些機構或者個人對漸凍人捐款資金的使用問題,他認為

最好的使用渠道是將資金投入到對此病症的研究上

,而不是簡單地分配給漸凍人了事,只有那樣才能解決問題的根本。而政府則應制定相應規則,給予合理資源,學習國外的一些先進模式,及早的跟蹤每一個家庭,幫助他們改善生活。


 


不管是漸凍人的生死權利,後代傳承,

我們探討的都是一條長遠且艱難的救贖之道

,在最艱難的深淵裡,也要對生命投以一道溫情的凝望。畢竟萬物皆有裂痕,但,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






黃志銘:「我從小就有規劃自己的夢想,40歲之前啊,我希望能財務自由,做一個連鎖的企業;40歲之後呢,我想做一個游者,遊歷名山大川,寫一些遊記啊寫一些詩歌,那是我夢想的生活……」






- END -






本期故事製作團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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