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金會」取消，半島形勢急轉直下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武劍】

朝鮮半島局勢一向瞬息萬變、波詭雲譎。5月24日，美國白宮發表聲明說，美國總統特朗普宣布取消與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於6月12日在新加坡的會晤。儘管這則爆炸性消息看似突然，但事實上這兩天有關「特金會」生變的不祥之兆已經顯現。

特朗普取消「特金會」聲明

5月21日，韓國總統文在寅抵達華盛頓，開始對美國為期4天的訪問。在前往美國的專機上，韓國青瓦台國家安保室室長鄭義溶還信誓旦旦地對隨行記者表示，朝美首腦會談「99.9%會如期舉行」。但令人始料未及的是，美國總統特朗普在會見文在寅時卻聲稱，美朝領導人會晤可能延期舉行。他甚至表示，美方為會晤設置了「條件」，如果美方的要求得不到滿足，會晤就不會舉行。

值得注意的是，這與特朗普此前關於「美朝雙方正按原計劃對首腦會進行籌備」的表態有很大不同。此舉表明特朗普在未與文在寅舉行「一對一」會談之前就已經對「特金會」態度有所轉變。

早在特朗普做出該表態前一天，美國副總統彭斯就提前放風說，特朗普願意放棄計劃於下月在新加坡舉行的朝美領導人會晤。他同時在講話中提到「上周對利比亞模式進行過討論」。而正是在上周日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博爾頓主張在朝核問題上採取「利比亞模式」而遭到朝鮮方面的嚴厲斥責，並且直接讓「特金會」蒙上了陰影。5月24日，針對彭斯的言論，朝鮮外務省副相崔善姬再次表示朝方可能重新考慮是否參加原計划下月舉行的朝美領導人會晤。

不論博爾頓還是彭斯均屬於美國建制派的代表，他們在懷疑特朗普執政能力的同時，主張對朝鮮採取強硬政策。此前特朗普承諾不在朝鮮複製「利比亞模式」，被外界視為安撫朝鮮的舉動。為此，建制派擔心特朗普為了挽救「特金會」可能會向朝鮮做出一定讓步。彭斯在講話中專門警告金正恩不要玩弄特朗普可謂正是題中之意，從目前結果看建制派的意見顯然對特朗普形成了影響。

彭斯（右）（資料圖/東方IC）

3月25日至28日，應國家主席習近平邀請，朝鮮國務委員會委員長金正恩對中國進行非正式訪問。這是金正恩就任朝鮮最高領導人後的首次外訪。5月7日至8日，國家主席習近平再次同朝鮮國務委員會委員長金正恩在大連舉行會晤。僅時隔40多天，中朝領導人罕見地舉行兩次會晤引發外界高度關注。中朝領導人的會談內容聚焦中朝傳統友誼和朝鮮半島局勢，兩國領導人都明確表示通過會晤中朝關係和朝鮮半島形勢均取得積極進展。

與中朝關係近期回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中美關係卻由於貿易摩擦、台灣問題、南海問題等陷入不確定性。同時，中國外交部明確表示從來不贊成朝核問題採用「利比亞模式」，而主張要均衡地解決包括朝鮮安全關切在內的各方關切。

在特朗普看來，中朝之間似乎存在相互利用對方與美國進行博弈的利益動機。他罔顧中國為解決半島問題發揮的建設性重要作用，臆測金正恩是在最近一次訪問中國後改變態度的，並稱平壤可能受到北京的影響。因此，特朗普認為中朝聯手無疑將使「特金會」的前景變得複雜艱難。

特朗普曾多次批評他的前任在朝鮮問題上做出讓步以換取談判，然而朝鮮核武器項目從未停止過。言外之意，特朗普不會為了談判而談判，而是為「特金會」設置了前提條件，即朝鮮做出實現半島無核化的承諾。但美朝在半島無核化路線圖的核心議題上分歧明顯，美方主張「完全、可驗證、不可逆的」一攬子無核化方式，朝鮮則堅持「分階段、同步走」的無核化進程。

美朝在無核化路線圖分歧的背後，是雙方几十年來由相互敵視政策和失敗談判經歷所積蓄的嚴重信任赤字。朝方害怕一攬子的無核化方式將無法保障其最為在意的安全關切，而美方擔心「分階段、同步走」的無核化進程會重蹈覆轍，反而為朝鮮核武器研發贏得了時間和資金。

特朗普在與文在寅會晤後強調，朝鮮應採用「一攬子」無核化的方式解決朝核問題，而非分階段。可以看出，美朝至今仍未能在「一攬子」和分階段之間找到兼顧雙方立場的第三種無核化方式，「特金會」啟動也因此缺乏必要條件。

從朝韓冬奧外交到朝韓領導人會晤，應該說朝鮮半島局勢近來極具趨緩是朝美韓合力推動的結果，而三方的最大動力來自於對美朝領導人會晤解決半島問題的巨大期待。正因如此，可以預見「特金會」取消使各方希望落空，半島局勢恐又將回歸劍拔弩張的狀態。

對朝鮮而言，多年來大力發展核導，終極目的就是為了迫使美國能夠與之進行談判，以獲得其最為關切的安全保障。而相較於以往的美國總統，崇尚「利益交換」、淡化意識形態的特朗普是一個相對不錯的談判對象。特朗普不但欲打破朝美領導人從未會面的先例，而且還多次強調不尋求朝鮮的政權更迭。

此次「特金會」未能成行，尤其是在朝鮮展示包括拆除豐溪里核試驗場在內的一系列善意的情況下，恐將嚴重挫傷朝鮮進行無核化談判的意願，從而別無選擇地重拾強硬對抗的政策。

對美國而言，朝核問題被視為特朗普就任後對外面臨的最大挑戰，他曾批評奧巴馬對朝「戰略忍耐」失敗，同時宣揚「特金會」是其極限施壓政策的結果。「特金會」的順利舉行以及朝核問題的推進解決都是特朗普贏取外交政績、力拚中期選舉的重要加分項。

不過，特朗普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他曾經威脅如果達不成協議，就會發生「利比亞模式」，並使用了「徹底毀滅」的措辭。據美國政府官員表示，這一表態包含了對朝鮮採取軍事措施的意思。隨著「特金會」取消，對朝軍事選項很可能再次被擺上桌面。

對韓國而言，由「冬奧外交」推動半島局勢發生戲劇性轉變被認為是文在寅「制裁和對話並行」的對朝政策取得了效果。他在某種程度上兌現了讓韓國坐在處理半島事務的「駕駛員位置」上的競選承諾，隨之民意支持率回升至71%。此外，這也將有助於共同民主黨在6月13日舉行的韓國地方選舉。

當地時間2018年5月24日，韓國民眾關注特朗普宣布取消與金正恩在新加坡會晤的電視新聞報道。（圖/東方IC）

但這一切利好都建立在「特金會」順利舉行的基礎之上，而文在寅所處最大的困境恰恰在於無法掌控「特金會」的走勢。「特金會」告吹，意味著文在寅未來對朝外交操作的空間會更小，同時他將受到韓國保守派和美國的內外裹挾，對朝「2.0版陽光政策」不得以也只能轉向強硬。

正如中國外長王毅所言，美朝領導人會晤已經有了一個好的基礎。美方如果想解決問題，現在就是機會；如果想抓住和平，現在就是機會；如果想創造歷史，現在就是機會。但很遺憾，美國最終還是功虧一簣未能把握住這來之不易的機會，而由此帶給朝鮮半島的恐怕將是危險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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