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的哥哥——未嘗一勝的東吳大將軍
諸葛瑾是諸葛亮的親哥。但跟他弟弟七擒孟獲、六出祁山的赫赫武功相比,諸葛瑾在軍事上真的是「乏善可陳」:
公元222年,曹魏派曹真、夏侯尚圍攻江陵,孫權派諸葛瑾前去救援,結果諸葛瑾慢慢吞吞、遲遲不能解圍,孫權很不滿意;
公元226年,孫權派諸葛瑾、張霸進攻襄陽,結果被司馬懿擊敗,張霸陣亡;
公元236年,孫權派陸遜、諸葛瑾進攻襄陽,其間曹軍擒獲了東吳的機要交通員,諸葛瑾聞訊「甚懼」、亂了方寸,多虧陸遜沉著應對,才全師而退。
諸葛瑾這一輩子,凡是他擔任軍事統帥的戰鬥,可以說是「未嘗一勝」。記得小時候玩兒光榮三國志,諸葛瑾的「統率」也就是60—70上下,歷史上的諸葛瑾大概和遊戲里一樣,根本算不上是一位以軍事才能見長的名將。可就是這麼個人,竟然能在英傑林立的東吳軍界平步青雲,從最初的中司馬到綏南將軍、左將軍,直至大將軍,成為當時僅次於陸遜的東吳二號武官。於是我老在想,這是為啥?我覺得吧,這裡面的原因大概有很多:比如諸葛瑾出身江北望族,重用諸葛瑾有助於孫權招攬和團結北方士人;諸葛瑾是孫權即位之初親自啟用的第一批幹部,情感上親近,而且又是流亡北士,把他安插在荊州、軍界,有利於平衡陸遜等江東士族對軍隊的控制;諸葛瑾、諸葛亮之間的兄弟淵源,還為孫權後來推行聯蜀抗魏路線提供了獨特的政治資源,等等。不過除此之外,我覺著諸葛瑾的為官、為人之道,更是為他加分不少。
咱先說與君主相處,諸葛瑾是對事態度圓潤、但政治立場鮮明。史載諸葛瑾在向孫權建言獻策時,往往是「粗陳指歸」——粗略地陳述自己的觀點,說白了就是話講得比較原則、彈性比較大;一旦發現與孫權的想法不一致,他也從不會直言爭辯、較真兒硬頂,而是用委婉的措辭間接地表達自己的建議。比如孫權手下有一位校尉叫殷模,與諸葛瑾一樣都是從北方逃難到江東的。建安年間,殷模犯了點兒錯,孫權打算治罪,很多大臣都反對,這讓孫權非常反感、憤怒,君臣反覆爭論、場面很僵,唯獨諸葛瑾一言不發,直到孫權問他時,他才聲淚俱下地回憶了自己與殷模不遠千里、投奔依附孫權的往事,並反省自己沒有及時規勸提醒殷模、以致其釀成大錯。要知道,當時孫權正值事業拓展期,急需招攬各地尤其是從江北南下的士人,諸葛瑾的這番話既沒有明言反駁孫權,又巧妙地向其提醒了殷模作為流亡北士的出身,孫權果然心領神會、就坡下驢,赦免了殷模。其實吧,以孫權的情商和水平,有些話真的沒必要講得那麼赤裸和直接,點到為止就是恰到好處,這樣既表達了自己對事情的態度,又避免了和老闆針鋒相對、非得爭個孰是孰非,給彼此留面子、留下裝傻充愣的迴旋空間。我想,當老闆的孫權對諸葛瑾的這個風格,一定相當受用。不過,與這種圓潤的對事態度截然相反的是,諸葛瑾在政治立場的問題上那絕對是旗幟鮮明、直截了當,沒有半點兒遮遮掩掩、羞羞答答。赤壁之戰期間,孫權打算讓諸葛瑾勸諸葛亮留在東吳,諸葛瑾明確表示:弟弟對劉備死心塌地,就如同自己對孫權死心塌地一樣;後來諸葛瑾出使西蜀,與諸葛亮只在公務場合見面,而沒有私下敘談;劉備興兵伐吳時,東吳舉國震恐,諸葛瑾又是在第一時間寫信給劉備曉以利害、勸其撤兵,這封信當然不會對劉備起到啥作用,卻足以讓諸葛瑾自絕於劉備、表明自己忠於孫權的堅定態度。總之吧,諸葛瑾總是會抓住合適時機,赤裸、直接地表達自己對孫權的忠誠,在政治立場上絕不跟老闆打啞謎、不給自己留後路。以諸葛瑾和蜀漢丞相的親緣關係,原本蠻容易招致老闆懷疑,可諸葛瑾卻得到了孫權的全心信任、被其譽為「神交」,真的是相當不容易。
咱再說與同僚相處,諸葛瑾是結好、但不結黨。史載諸葛瑾容貌端莊、氣度寬宏,與同僚相處往往都是與人為善,像前面咱說的替殷模求情那樣的事情,他還干過不少。比如孫權對老臣朱治有意見,諸葛瑾揣摩著孫權的想法循循善誘,幫他解開了心結;再如虞翻觸了孫權的逆鱗,又是諸葛瑾出面求情。虞翻這個人出身江東大族,自視很高又有個性,與很多同僚都合不來,但他對諸葛瑾卻能高看一眼、心悅誠服。東吳重臣張昭、魯肅,前者是孫策留下的班底,後者是孫權啟用的新秀,倆人隔閡不淺,但都與諸葛瑾關係不錯。三國殺里,諸葛瑾是3v3團隊配合戰的牛將,他有個技能叫「弘援」——自己少摸一張牌,然後讓兩名其他角色各摸一張牌——看似委屈了自己、卻成就了整個團隊,真是和歷史上的本尊一樣,讓人如沐春風。他的這種風格也令孫權大為欣賞,稱讚他能使團隊親善、有顏淵之德。然而,諸葛瑾與同僚的這種「結好」始終是「朋而不黨」,分寸感很好。比如諸葛瑾與東吳重臣步騭、嚴畯,都是從江北南渡江東的士人,三人相交於微時、出身背景相似,有著幾十年的友情,但後來嚴畯仕途遇到不如意時,諸葛瑾並沒有去找孫權保舉、向嚴畯賣好,諸葛瑾與他們的交往始終沒有逾越人臣的本分,沒有利用自己的地位和影響網羅朋黨、謀取私利,這就與當時東吳本地士族相互聯姻察舉、結成利益共同體等等作為形成了鮮明對比。我覺得吧,每當孫權想到出身吳地大族、功高蓋世、姻親門生遍布朝野的名將陸遜時,一定會發自內心地覺得:必須得把諸葛瑾這麼一個既懂得團結共事、鈍化矛盾,又沒有私心雜念、只效忠君主的純臣安排到陸遜旁邊才能讓人放心。
前幾天和一位廣東籍的客家老兄聊起客家文化,他說客家人很講究與人和睦相處、各自相安享太平。據說客家人的信仰觀也非常寬容,儒釋道、基督教都可以同居一寺,甚至連劉邦、項羽這樣的冤家也可以合祀一龕。其實吧也不難理解,當年客家先民寄人籬下、客居異鄉,這樣的弱勢群體要想在當地求生存、謀發展,當然是誰都不想去得罪。三國時還沒有客家人的概念,但咱看諸葛瑾為人為官的風格,還真與客家人有幾分相像。當年諸葛瑾因遭遇兵亂而背井離鄉、避居江南,他忠誠而謹慎地侍奉君主、友善而謹慎地交往同僚,恐怕正是因為他與後來的客家先民一樣,深知客居他鄉之尷尬、亂世求存之艱難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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