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漂亮嗎，誰告訴你的？

最新 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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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18

【方塊·和愛】

方塊er：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綠波。

攝 | 趙彧冉

圖 | 王嘯

昨天，我的一個朋友告訴我她要墊鼻子，希望我能支持她。

我很震驚，不是震驚整容這件事，我身邊整容的人並不少。大學裡的某一個學期，寢室里三個女生，一個墊了鼻子，一個割了雙眼皮，我矯正了牙齒，對，如果矯正牙齒也算是整容的話，我也整了容。

我震驚的是這個朋友竟然想要整容，因為她在我眼裡是毫無疑問的漂亮。我們是高中同學，在我們還沒有同班時，我在學校里看見這個女生，就已經對她印象深刻。她總說自己「沒有鼻子」，如果把山根低於眼球最高點叫做「沒鼻子」的話，她是沒有。可我對她印象深刻的原因就是她的五官是如此地協調，有一種很特別的靈動的美。

她看起來也一直很有自信，大聲地說笑、搞怪、上台演出，毫不懼怕做人群的焦點，雖然她自己或身邊的朋友會一直拿她「沒鼻子」這件事說笑，可我一直認為這就是可以拿來玩笑的點，每個人身上都有的點。我不知道她會對自己有這麼大的不滿。

我問了她幾個問題，

「一直有這種想法嗎？」

「嗯，從初中被人說沒鼻子開始就一直想要墊鼻子了。」

「我不知道你這麼在意這件事，因為你自己也經常拿這開玩笑。」

「我其實很在意，我每次在社交網路上發完自拍，看到其他人的評價有關鼻子的事，我都很在意。尤其最近，我聽到有人講我『漂亮個什麼，還不是P的』。我真的很想知道自己有鼻子到底是什麼樣子。」

「如果你墊完鼻子，依然有人評判你，但這次評判的是『漂亮個什麼，還不是墊的』，那你能接受嗎?」

「能，因為我自己知道有了鼻子就是美的，而且我會直接說出來我的鼻子是墊的。」

「如果效果不好呢？甚至做出來還不如從前呢?」

「那我也認了，而且我選擇的一種技術是過熱會融化的，即使不好也可以變回從前那個樣子。」

我不知道這種技術究竟靠不靠譜，但是她已經說到這種程度，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在決心已定的前提下，過度的勸說反而會有反效果。

在兩個大學室友想要墊鼻子，割眼皮的時候我也勸說過。我思考過這個問題，就是我為什麼要勸說想整容的人，我不是因為認為「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所以不能改變，也不是認同「出廠設置」就只能是「出廠設置」，自然的就是好過一切的人。甚至某些情況下，我支持整容，比如韓國就有過一檔整容節目，通過給面部嚴重畸形的人整容，讓社會、他人和他們自己更能接納他們。

讓我想要勸說的原因是標準。美的標準，到底誰來決定，怎麼決定，我們要用什麼樣的標準來決定我們自身。

面部畸形的人想要整容，大家沒有異議。但是「正常人」呢？

「正常人」的正常就包括「不完美」。絕大部分人都沒有完美的臉，完美的身材，因為審美上的完美不存在，它就不是一個客觀實在的東西，自然也沒有客觀實在的標準。審美是一直跟著文化、經濟、種族在變化的東西，雖然科學家有對人類對人的審美作出研究，並得到一些統一的認識，但這些認識非常寬泛，比如臉部對稱的人更美之類的。

但現在你每天的生活里，你不知道在何時被告知的女生的美的標準是什麼——「高鼻樑」、「大眼睛」、「大雙眼皮」、「豐厚雙唇」、「光滑白皙沒有任何斑痕的皮膚」、「尖下巴」、「飽滿的額頭」、「大長腿」、「A4腰」、「馬甲線」、「翹臀」，「凹凸有致的身材」等等等等。

這些正在成為「標配」的關於「漂亮」的標準，我問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誰告訴你的？你從哪裡知道的？

那些對自己容貌不滿意的朋友們，在我勸說他們的時候，我總會聽到一句話「我只是想變得更好，更完美，這有錯嗎？」

一開始我答不上來，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可是無法反駁。

心理學家有做過一個很簡單的實驗，只是在一段視頻里一閃而過麥當勞的標誌，看完這個視頻的被試就比沒看視頻的被試閱讀速度要變快，因為麥當勞是個快餐標誌。

人們遠比自己想像的要容易受暗示的多。「我只是想變得更好，更完美，有錯嗎？」

有錯，因為不是你想，是有人讓你這麼想，我們再回到上面那些當代女生的「漂亮」的標準，其中每一項都可以養活一個龐大的產業鏈。

無數的商家需要利用大家變美的動機來盈利。

廣告中最常用的一種暗示就是「某種東西我有你沒有，而有就是高大上，沒有就是土肥圓（套用在女人身上的話），有就會被人群喜歡，沒有就會被人群厭惡。」

這些暗示鋪天蓋地，以前在電視里，現在在手機里，在路邊，甚至在地鐵經過隧道時，窗邊的閃現里。

我陪一個朋友去過整形醫院，她去割雙眼皮，她原來只是想割雙眼皮。她坐在醫美顧問的面前，顧問開始說話「你的皮膚蠻好的，就是痣太多了，趁這個機會順便把痣點了吧，點痣很快的，又便宜。還有你的眼睛，反正都割雙眼皮了，也順便把眼角開了，這樣眼睛能更大，還有這裡的脂肪，順便也去了……」

後來她去做手術，我在一個休息室里等她，休息室里進來兩個女人，大腿上纏著繃帶，手上掛著點滴，她們聊天說起自己的定期抽脂就跟定期做SPA一樣自然，在我眼裡，她們也不「胖」。我坐在那裡覺得很魔幻，有時候，越接近現實越讓人覺得魔幻，哦，原來這不是整形醫院的廣告或電視台的紀錄片里才有的事，這就是正發生在我們身邊而大家也覺得理所當然的事。

按照那些「漂亮的標準」，我一點也不漂亮，我離漂亮差的十萬八千里，我也時時刻刻被暗示著，暗示著如果我不向這些標準靠近，我就該為此自卑、羞恥，我也的確沒少為此自卑、羞恥。我最為自己五官感到滿意的時候，是看超模選秀節目的時候，聽起來很奇怪，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