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婉約詞人寫的豪放詞，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一提起宋詞，人們習慣將其分為兩種風格：豪放、婉約。豪放者如蘇東坡「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婉約者如柳三變「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前者大氣磅礴，有吞吐天地之勢；後者細膩纏綿，自有一番清音幽韻。

其實，僅此二語，很難概括詞豐富多樣的風格，但它大致確定了宋詞偏「陰柔」或偏「陽剛」的兩種傾向。

所以，今天我們仍然要站在這兩個角度，來欣賞一下那些多寫閨閣之思、離愁別恨的婉約詞人所寫的豪放詞。

1

李煜

第一位詞人是唐五代時期的李煜。受花間詞的影響，李煜前期的詞多寫男歡女愛、宮廷生活，呈現出綺麗柔靡的風格。但也有例外，如《漁歌子》：

這裡，李煜不再是舞文弄墨的帝王，而成了一位閑來垂釣興來喝酒的漁者。他在浪花喧騰的河邊，在桃花遍布的山間過著自由洒脫的生活。「世上如儂有幾人」？

可惜，這樣的生活只存在於美好的幻想中。李煜終究還是沒能歸隱山林，而在俗世中做了一個亡國君。

2

柳永

第二位詞人是柳永，一生流連於花街柳巷，過著「偎紅倚翠」生活的落魄才子。

他的詞隨手拈來是這樣的畫風：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想佳人，妝樓顒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

千嬌面、盈盈佇立，無言有淚，斷腸爭忍回顧。

可柳永並不想遠離廟堂做一個漁者，他是要科舉入仕實現自己遠大理想的。所以，他寫了這樣一首詞，大讚杭州的繁華富庶，希望能夠取悅統治者，謀個一官半職：

但是，考試沒中該咋辦啊，當然要狠狠吐槽一下，於是有了《黃金榜上》：

「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明代暫遺賢，如何向」，一腔的怨氣、怒氣，卻化為了豪氣。

「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功名利祿有何了不起，「我」喝喝小酒聽聽小曲填填小詞才不負此生。

3

歐陽修

第三位詞人是歐陽修，寫得了政論文章，也作得了華美艷詞的大家。

什麼「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漸行漸遠漸無書，水闊魚沉何處問」……怎一個「婉約」了得。特別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曾一度被當作斷腸詞人朱淑真的作品。

那麼，他寫起豪放詞是什麼樣的，請看下圖：

我們不禁大呼：這才是那位寫《醉翁亭記》的老翁嘛！

4

周邦彥

第四位詞人是周邦彥，傳說敢和徽宗皇帝爭情人的最牛文人，也是婉約詞的集大成者。

「愛深如你，我心在、個人心裡。便相看、老卻春風，莫無些歡意。」這是《清真詞》（周邦彥號「清真居士」）的正確打開方式。

當你看到《西河》這首詞時，大概以為碰到了假的周美成。

懷懷古，傷傷今，蒼涼悲壯的感覺就出來了。

5

李清照

第五位詞人是千古才女李清照。

作為天真的小女孩，她寫的是「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作為情竇初開的少女，她寫的是「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作為獨居深閨的少婦，她寫的是「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忽然有一天，她寫了《漁家傲》，我們忍不住感慨：李清照再也不是以前的李清照了！

知音難求，生不逢時，懷才不遇，這是千古文人的悲哀，為何這樣？李清照問了天帝，可最終還是沒得到答案。

6

姜夔

第六位詞人是姜夔，精通音樂，更通詩詞、散文、書法，被評為繼蘇軾之後又一難得的藝術全才。有種奇怪的現象是，越是天才全才，人生越是失意坎坷。

於是姜夔寫的詞一般是這樣的：

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

念橋邊紅葯，年年知為誰生。

肥水東流無盡期，當初不合種相思。

長記曾攜手處，千樹壓、西湖寒碧。

多少幽怨，幾多纏綿。一天，他讀到豪放詞人辛棄疾的《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被感動到了，也忍不住豪放起來：

心繫國家興亡，擁護北伐大業，也是姜夔難以釋懷的夢想。

第七位詞人是吳文英，就是寫「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的那個。如果你不了解他的詞，但從「詞中李商隱」的稱號中也能窺知一二。

7

吳文英

吳文英最為人們樂道的是他與蘇杭兩位女子的愛情悲劇。蘇州的女子離開了他，杭州的女子卻不幸亡故，這兩道疤痕一直留在吳文英心上。悲情付諸詞就是這樣的：

落絮無聲春墮淚，行雲有影月含羞。

樓前綠暗分攜路，一絲柳、一寸柔情。

征衫貯，舊寒一縷，淚濕風簾絮。

一次，吳文英陪同事游靈岩山，看到吳國遺迹，突發歷史興衰之感，更聯想起當時的國家形勢，實在婉約不起來了，所以寫的詞是這樣的：

8

納蘭性德

第八位詞人是清初第一詞人「納蘭性德」。他的《飲水詞》是多少女孩子必備的枕邊書啊，讀他的詞，總能不經意間觸碰到自己的心事。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

不知何時，那位多愁多病的公子，已成了自己的隔空知己。

總會忘記，其實他是皇帝身邊的一等侍衛，多次隨康熙出巡，看到寒山惡水，也會發一番沉鬱的喟嘆。

在歷史、家國、夢想面前，婉約詞人也難婉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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