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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沒出息」的人,都應該讀讀鄭淵潔

如何評價鄭淵潔呢?如果說他特立獨行,這一點在現代並不算罕見。但是 ——

他是一個在八九十年代就特立獨行,並且讓那個時代的孩子們知道特立獨行並非罪惡的人。因此,他的經歷對我們來說,特別寶貴。

作者:牛皮明明

來源:聽明明吹牛皮(ID:niupimingming)

那個寫了伴隨我們長大的《童話大王》的鄭淵潔,從小就被認為是一個最沒出息的人。

而事實上,每一個從小被大人認為沒出息的孩子,都是因為在找一條適合自己的路。

每一個小城市都有一兩個調皮的boy,每一個調皮的boy都有幾件驚天動地的事。

距離河北保定190公里有一座小城市叫北京,北京城有一個調皮boy叫鄭淵潔。

12歲那年,他讀小學。語文老師出了一個傻逼作文題,題目叫《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鄭淵潔一拍小腦袋:我的乖乖,鳥兒早起有蟲吃,蟲早起只能被鳥吃,那就寫一篇《早起的蟲兒被鳥吃》。

老師一看,這還得了,鄭淵潔竟然敢跟大家題目不一樣。指著鄭淵潔就罵:

給我站起來!

罰,必須重罰,邊掐手心邊說一百遍:

「鄭淵潔是全班最沒出息的人!」

念了99次以後,鄭淵潔徹底崩潰。猛地從課桌里拿出拉炮,「砰」一聲迅速拉響,教室硝煙瀰漫,鄭淵潔大搖大擺走出教室。

這一年,他12歲。

他的父親叫鄭洪升,聽說兒子要「自殺」,人高馬大的他把鄭淵潔領回家。垂頭喪氣的父親看著蔫了吧唧的兒子,並不責罵。

爺倆相對無言了大半天。

然後,鄭洪升把家翻了個底朝天,只翻出一本《共產黨宣言》,一把扔給兒子,說:

「以後還是老爸親自教你吧!」

這句話讓人笑尿了,鄭洪升最高學歷是小學五年級,鄭淵潔是小學六年級未畢業,爺倆加起來,勉強才湊夠半瓶醋。

從那一天起,鄭淵潔把《共產黨宣言》當小說看,稀里糊塗看到15歲,就滾到部隊當兵了。

鄭淵潔和父親

1970年,15歲的鄭淵潔進入空軍部隊。主業修飛機,副業抓麻雀。

有一次,飛機檢修,鄭淵潔懷揣麻雀就上去了。飛機修到一半,一摸口袋,麻雀不見了。鄭淵潔心慌了:

「如果麻雀鑽到機翼里,砍了我腦袋,我也賠不起。」

於是一個人跑去報告領導,領導愣了半天,對他說了一個字:

「滾!」

然後找了幾十個人,硬把這架戰鬥機拆了,也沒找到一根鳥毛。領導氣急敗壞,罰他從此不得靠近戰鬥機半步。

用一句崔健的歌詞,來形容鄭淵潔的心情:我的心在疼痛,像童年的委屈。

飛機被拆以後,鄭淵潔在部隊終日晃晃悠悠、無所事事。那年代,《紅燈記》人人會唱,戲裡的李鐵梅是少女偶像,擱今天,地位相當於大眼睛姑娘佟麗婭。那段時間,無所事事的鄭淵潔,渾身上下不得勁。白天跟著部隊唱《紅燈記》,晚上就意淫李鐵梅睡覺。

進了部隊的第二年,戰友申請入團,鄭淵潔也申請。入團宣誓前思想動員,大家都說:

「吃苦在前,享樂在後」,大家都說:「為共產主義事業而奮鬥。」輪到鄭淵潔,他臉憋得通紅,領導鼓勵他:

「別害怕,你心裡怎麼想,就怎麼說。」

鄭淵潔是個實誠人,襠部一緊,憋出一句:

「我……我就想李鐵梅,想和她一塊兒洗澡。」

領導一口陳年老痰差點沒吐他臉上。

「滾,給我滾!」

然後大筆一揮,在鄭淵潔入團申請書上寫下:

褻瀆革命前輩,道德品質敗壞!

飛機沒修成,團也沒入成,在「高尚而純粹」的戰友眼裡,他是全部隊唯一沒有脫離低級趣味的人。被戰友排擠的鄭淵潔心想,既然人群不接納我,索性讓醫院接納吧!

鄭淵潔給自己找了一些怪病,往醫院一躺。可剛躺下去,就樂了,隔壁床那哥們濃眉大眼,整天舉著一張國字臉,咋咋呼呼的,他叫閻維文,那時候閻維文主業還是跳舞。用現在的話說,叫智障兒童歡樂多,兩人白天忙著吃藥打針,晚上忙著一起意淫李鐵梅。

後來兩人實在無聊,就探討晚上如何溜出去。醫院院長不著四六的兒子,借給鄭淵潔一雙溜冰鞋。到了晚上,兩人小心翼翼出門,結果剛到野湖,敞開了滑。

閻維文突然啊啊啊地唱了起來,讓鄭淵潔嚇得渾身冒冷汗,「你要幹啥?怕護士聽不到?」「我吊嗓子呢。跳舞是青春飯,我得想著找後路。」

這話對鄭淵潔終生有啟發,可閻維文一唱,醫生就來了。「沒病裝病,滾出醫院。」

回到部隊,領導看到鄭淵潔。指著鼻子就是一句:

「我看你是沒救了,一點出息都沒有!」

這是第二個說他沒出息的人。

青年鄭淵潔

沒出息的鄭淵潔在部隊待了四年,然後沒出息地退伍了。

這年,他19歲,復原到了北京一家儀器廠看水泵,他每天把眼睛瞪得牛蛋一樣大,眼皮底下,是一紅一藍兩個按鈕,紅按鈕一按,食堂來水,藍按鈕一按,廁所來水,全廠人的吃喝拉撒,都掌握在他一根手指上。

如果他想,他可以繼續沒有出息地按下去,按到死也可以。

退伍兩年,鄭淵潔人生最大的成功,就是把自己吃成了180斤的胖子,還交了一個北京妞。兩人感情穩定,如硅膠似黑漆。鄭淵潔也打算鳥槍換炮,拿票上車。

22歲這年,他擦亮皮鞋,提著兩包糕點就去女方家提親,這一年正好恢復高考,女方父母挺好說話,慈眉善目,仁慈如菩薩,就一要求:考上大學,當上編輯,便可迎娶。

鄭淵潔一掂量自己小學學歷,就算把全身上下的毛都學白了也考不上大學,還是算了。

女方父母說:那你就回去吧,記得提上點心。

女孩哥哥送鄭淵潔到大門口,停了一陣,特意囑咐了他一句名言:

「小夥子,你就是個笨蛋,一輩子都不會有出息。」

這是第三個說鄭淵潔沒出息的人。

每一個愣頭青開始長大都是從失戀開始的,我曾說過一句名言:沒有失戀過的人不足以談人生。

失戀後,鄭淵潔這個180斤重的愣頭青開始蹭蹭掉肉,一天掉幾斤,眼看快要把他掉成美男子了,上帝趕緊把他拽回來。掉肉掉到了第十天,鄭淵潔看到報紙上一則新聞:

有個農民詩寫得好,破格調到詩刊編輯部工作。

垂死病中驚坐起的鄭淵潔,突然感覺自己猛猛噠。他擦乾鼻涕,說了一句驚天動地、感人肺腑的話:

讓我來試試!

生活就是這樣,不在此處蹂躪你,就在別處干翻你。

當世間有人誹你,謗你,污你,蔑你,怎麼辦?

容他,忍他,讓他,避他,再過幾年,你且看他!

1977年,這個小學都沒畢業的二貨,正式開始拿起筆來搞創作,估計那一刻起,全世界的豬都笑了。

鄭淵潔拿起筆來,在一張雪白的紙上羅列了所有文學的體裁:

詩歌、散文、小說、劇本、童話、相聲。

詩歌字數最少,相對容易,他便從詩歌寫起。他寫起詩來,不吃飯、不睡覺,寫了幾個月,結交了一堆狐朋狗友詩人,別人打嗝都是詩,他連話都插不上。

寫詩沒走通,然後換散文、換劇本,悶著頭寫了幾個月,也還是狗屁不通。又接著搞童話,凡是能嘗試的體裁都擼一個遍。

他一邊寫一邊看,凡是能找到的書抓過來就讀,能讀懂的就讀,讀不懂的就扔了。

人是這樣,找到自己真正喜歡的那本書,比啥都快樂。

當他把所有體裁全部嘗試以後,正準備嘗試創作相聲時。一個電話打到儀器廠,電話那頭,一個編輯告訴他,他寫的童話《黑黑在誠實島》通過了,讓他再寄一篇過去。

放下電話,鄭淵潔狠狠掐了一下手心,真疼,就像12歲那年他掐自己手心時一樣疼!

他連夜擼了篇童話寄過去,很快發表了。他再寫,又發表了。再寫,還是發表了。鄭淵潔確定了一個事實:

我智力低下,成年人的事,我幹不了,我就適合寫童話。

1979年,24歲的鄭淵潔被破格調入北京兒童文學出版社,只是不知道當時鄭淵潔前女友的父母臉上,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可工作就像眼鏡,度數不合適,繼續戴著只會損壞視力。生活可以漂泊,可以孤獨,但內心世界必須一如既往的澄凈。

1983年作家筆會。每個作家都在交流自己最近讀的書。有個作家報了書名問鄭淵潔:「你讀過沒?」鄭淵潔回答:「沒有!」

瞬間,參會的每個人都用鄙夷的眼神看著他。輪到鄭淵潔發言,鄭淵潔說:

「我最近在看庫斯卡亞的書,你們看過嗎?」

大家都說:看過看過,東歐作家,書寫得不錯。

鄭淵潔笑噴了:「你們活得太假了,庫斯卡亞是我瞎編的作家名字。」

成人的世界裡,大家都喜歡假裝,沒錢的假裝有錢,沒文化的假裝有文化,沒臉的假裝有臉,二愣子假裝精明。

而在孩子的世界裡,孩子看到什麼就說什麼,把玩具當朋友;而在成年人的世界裡,成人把朋友當玩具。

一切都在不可避免地走向庸俗。從此之後,鄭淵潔不再參加任何筆會。

他不想和這些聰明的成年人玩了,他想離職了。

與其這樣跟著這些作家偽裝,不如索性成全自己,勇敢地對著現在說一句:

對不起,先生們,我不伺候了。

「著作等身」的鄭淵潔

離職以後,鄭淵潔就干一件事:寫童話。

他同時給16個報紙寫童話連載,稿費是1000字2塊錢。

每一個看上去牛逼的人,背後都是拚命的味道。

到了1985年,鄭淵潔正式創辦《童話大王》。一個人寫、一個人編,每天需要碼6000字才能維持雜誌運轉。對於寫作的人來說,這幾乎是任何人都無法做到的巨大工程。

從1986年開始,不管發生任何事,鄭淵潔雷打不動,早上4:30起床,寫到早上6:30,每天寫作6000字,一寫就是整整32年。

他因為天還沒亮,就把一天的事做了,剩下的時間都在玩,大家都說他是「中國最閑的人」。

然後他就寫出了陪伴每個人成長的舒克、貝塔、皮皮魯、魯西西、大灰狼羅克……

然後陪伴了我們每個人的童年。

至今還記得,每到放學就準時聽到的《舒克和貝塔》動畫片的歌曲:

開飛機的舒克。

開坦克的貝塔。

舒克和貝塔

 舒克和貝塔

金復載 

00:00/00:57

聽一遍,是不是很熟悉,喚起回憶了吧。

這本《童話大王》累積賣掉了2億冊,當年那個被許多人稱為沒出息的鄭淵潔,也變成了中國的「童話大王」。

那些當年罵他沒出息的人,或者喜歡罵孩子沒出息的人,真應該懂得,其實每個沒出息的孩子,一生都在找一條適合自己的路。

出版的第一本《童話大王》

鄭淵潔的兒子鄭亞旗,是第二個沒有出息的人。

1991年,鄭亞旗上小學,數學考試得了60分,他哭著回家,跟鄭淵潔說:爸爸,老師罵我沒出息。

鄭淵潔聽了覺得很難過,做老師怎麼能輕易評判孩子的一生?如果這個世界還有最殘忍的事,哪一件比否定一個孩子的一生更殘忍呢。

鄭淵潔掙扎了很久,我的孩子是不是應該一直在挫敗中長大?過了好幾天,他毅然決定給兒子辦退學手續,並不是每一個人都適合應試教育。

與其讓孩子在挫敗中長大,不如讓孩子在成長中感到自信。

鄭淵潔一個人悶在家裡,自己編了400多萬字的教材,親自來教。

他給兒子的課程是這麼安排的:上午自由活動,下午兩點上課,一連三節,到了傍晚,就帶著鄭亞旗出去散步聊天。只花了三年時間,鄭亞旗就把六年的初高中課程提前讀完了。

到了18歲,鄭淵潔便不再撫養鄭亞旗,鄭亞旗一個人外出打工,做過服務員,做過計算機工程,還做過報社記者。

在經歷社會打磨之後,鄭亞旗就一個人創辦了北京皮皮魯總動員文化科技有限公司,擔任董事長,而在他的簡歷上,他的學曆始終是「自家私塾中學」畢業。

老鄭在教育界有一句名言:這個世界沒有差生,差生是差老師和差家長聯手締造的。

如果一個老師,你沒有給孩子最好的教育方式,那你至少可以給予孩子最好的鼓勵。

鄭淵潔「教育」老父親的方式也值得稱讚。

父親鄭洪升今年87歲,人到暮年,老爺子一個人無趣,鄭淵潔就鼓勵父親上網,不單要上網,還要做成大V,永遠能夠感受時代進步帶來的快樂。

老爺子一上網,就迷上了。除了清晨散步,春天旅行以外,老爺子現在最大的樂趣就是刷微博,每天分享自己遇到快樂的事。

短短几年,把自己變成了微博大V,坐擁56萬粉。每天的內容,基本都是老年生活趣事多,這樣的晚年真讓人羨慕。

鄭洪升、鄭淵潔、鄭亞旗爺孫三代

發生在鄭淵潔身上最奇的事,莫過於這件:

《童話大王》創辦以來,90年代,全國的孩子給老鄭寫信,家裡的信越堆越多,老鄭捨不得扔掉。索性以每平方米1400元的價格,一口氣買了10套房讓信「住進去」。

這則新聞2017年被爆出來後,網友瞬間炸開了鍋,現在北京均價6w+每平米,按每套100平米計算,10套房子總值高達6000多萬。

可老鄭回話:「這10套房子從來沒住過,從來沒出租過,從來沒出售過,以後也不會出售。」

蠻期待這些書信有一天會變成我們成長的博物館,記錄我們每個人愛讀童話的童年。

我們人生也像一部童話,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其實沒有什麼比認真活過更重要,每個人最好的作品,其實就是自己的生活。

就像鄭淵潔6歲那年,媽媽對他說:

「人多的地方你不要去,人家走人家的陽關道,你可以走你自己的獨木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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