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納百川 取則行遠——訪版畫大家董連寶先生
董連寶大半輩子從事版畫事業，他還在中國美術學院（浙江美術學院）時，就一直追隨中國版畫大師趙延年先生，而趙延年先生也十分器重這位對版畫十分執著，又有著創新精神的學子，對他的每一個務實求變的思路，總會給他極大的關注和支持。綜觀董連寶的版畫，早期追求木味、刀味，學員派味道十足，每幅作品藝術感染力強，但正如在採訪中他說：「現在全國美術院校培養的版畫系學生，基本功都很紮實，表現形式感的手段也很多，但就缺少創新，缺少對生活的感悟」。所以董連寶並不滿足以前表現工業題材的種種獎項，而是考慮如何突破單純紀實，簡單搬用。他刀筆下的題材是他摯愛的結晶、是對社會美好的讚歌、是生活感情的升華、是內心深處的獨白。以至在「鋼城凱歌」中，將現代化的鍊鋼設備被演繹成了古代編鐘、大鼓、豎琴、圓號……這機器的轟鳴不成了有音符、旋律、節奏的交響樂？多麼富有浪漫主義色彩的想像。因為這樣的表現形式不僅在當年，而且可以說至今也是絕無僅有的。作品一展覽引起版畫界一陣騷動，董連寶在作品中注入了宛然可見的藝術語言及形象構思，這些元素使原本索然無味的構架鮮活了起來，這就是董連寶在創作時寄以情思，賦予人意，使觀者感到趣味盎然的實質所在。自然「鋼城凱歌」獲得了1980年全國版畫優秀獎，而他的姐妹作「鋼城心臟」也獲得全國第六屆銅版獎。從這次實踐理念，使董連寶深深領悟到了藝術怎麼從生活中來，又回到生活中去的真締，益發增強了董連寶走探索、創新的路子。
董連寶他從傳統中走來，汲取了民間藝術的精華，融合了傳統造型的語彙，來探索既是傳統又是現代的版畫藝術。他與我說：「姐妹藝術；東、西方藝術；寫實與抽象，都可以按照自已的想法融會貫通的。西洋畫家馬蒂斯對中國的剪紙藝術不是產生過濃厚的興趣？而且曾在作品中不斷運用這手段。我國的木版年畫，無論是朱僊鎮、楊柳青、桃花塢不都是現代版畫的前身，不都可以從中汲取有益的營養」。以後在他作品中引領他是一系列與民間美術有關的系列，大到尺幅有全張、對開，小到如煙盒般的藏書票，內容包羅萬象，皮影、面具、剪紙、泥塑、布玩具、藍印花布，連鮮為人知的「瓦貓」也上了他的節目單，可見其版畫題材之廣。在刻印中，董連寶依舊按照他自已固有的風格，追求單純、簡潔、和諧，然而這種單純卻是豐富之極的單純，是一種返樸歸真的單純。他講究以少勝多，畫面層次分明，有的甚至似單線白描，無繁冗蕪雜的刀筆，意境清新，寧靜致遠。作品「孕育」與「盛裝」是董連寶採用皮影造型概括、洗鍊的藝術特點，而創作的作品。皮影戲在演出時，捨棄了時空限制，注重了二維平面的形、意、勢，這種更為直接的表現方式把人們從透視空間帶入了精神空間，與當今現代派的繪畫語言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董連寶帶著這富有東方色彩作品走出了國門，在近十個國家中進行了聯展，獲得了空前成功，特別是德國，因為在那裡博物館裡至今收藏了許多中國皮影的原作，而現在上了版畫畫面，讓他們感到驚訝。這次出國所帶百餘件原作許多被他們購藏，談到此事董連寶還真有些依依不捨。另一件「瑪麗與阿福」也牢牢地吸引了人們的視覺，畢加索畫筆下的瑪麗小姐，打破了定點透視的片面感，同時展現對象面部的側面和正面，身軀和手也作了變形處理，這種立體主義的藝術，實際上也不是憑空臆想，而是從非洲古老民族的藝術中得到啟迪。瑪麗小姐懷中的中國無錫泥阿福，其艷麗色彩，非但沒有與立體派風格發生激烈衝撞，反而在相當程度上相互協調，相映成趣，其中奧妙就在於董連寶敏銳地發現，中國傳統民間藝術中具有某些與現代派藝術手法相通的潛質與萌芽。不然的話，東方藝術的二維畫面與色彩平塗等法便不會成會西方現代美術變革的催化劑了。
董連寶還在創作中國古代建築構成上，越來越具有東方文化氣質，講究構圖對稱平穩；套色淡雅純凈，把磚木結構的局部處理成既有現代感的畫面，又賦予古色古香傳統工藝的審美情趣。在幾個系列中「脊檁贊」是比較典型的，作者充分利用木刻刀筆的技巧，將粗細、疏密、橫豎的各種線條，組成了我國古建築物內部斗拱和樑柱的木結構，而在這斗拱和樑柱上作者又精雕細刻了許多民間圖案和民間故事，這如同中國畫中的大寫意與工筆畫同出現在一個畫面上，且沒有太多的色階變化，恰到好處地利用空白，講究總體調子，質樸中見巧妙，單純中又有蘊藉，使畫顯得更加明快與空靈。為了能讓讀者從局部的精緻勾起對外觀宏偉的遐想，董連寶在製作工藝上，又進行了新的嘗試，他採取了反印正拓相結合的方法，使畫面的視覺空間倍增，造成民間傳統對稱的裝飾感及恢宏大度的氣派。該手段還用於「姑蘇角」、「江南名園」、「唐寅祠」、「門之罩」等作品上，收取很大效果。
董連寶的作品越來越受到觀眾的歡迎，並多次受邀展覽和得到獎勵。他的藝術創作不同凡響，是現代版畫中的一枝耀眼鮮花，除被中國美術館及國內主要美術館所收藏外，而且還進入了法國、日本、德國、澳大利亞等國藝術殿堂之列。從一個普普通通工人畫家，而今成長為一個走向世界的畫家，歷程近五十年。董連寶先生已是七十五歲了，在當代版畫家中他應是老前輩了，但我總覺得他仍在煥發著藝術的青春。他的心靈是年輕的，因為他每出一件作品，都富有時代氣息。畫家本人有時自嘆：「其間的甘與苦，伴隨著無盡的孤寂」。但我始終相信，我們的觀眾在看了董連寶先生的作品後會說：「其間的甘與苦，相伴著還有無盡的欣慰」。我衷心祝願董連寶先生永葆青春。
簡歷：1935年1月出生於上海，國家一級美術師，1953年開始美術創作活動，1983年入上海美術館工作，曾歷任美術館收藏部主任、學術部代主任、藝術委員會副主任、上海版畫會秘書長?兼副會長。現為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版畫家協會理事、上海美術家協會理事、版畫藝委會委員、上海徐悲鴻藝術研究協會名譽會長。版畫作品多次入選全國性美展並多次獲獎，舉辦過三次大型個人版畫展，作品曾多次入選赴日本、美國、法國、義大利、德國等地展出及獲好評。多幅作品被中國美術館、天津博物館、上海美術館、江蘇省美術館及巴黎、澳大利亞等地的圖書館、博物館收藏，並有數百件版畫原作被中外版畫愛好者收藏。1996年榮獲中國版畫家協會頒發的「魯迅版畫獎」，出版有《董連寶版畫集》等。
本文刊登於《移居上海》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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