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世的美，什麼時候都在
絕世的美，什麼時候都在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形容的是宮廷樂師李延年妹妹的姿容。當然，給皇帝介紹的女子定必定傾城傾國，否則就有了欺君之罪。但，這裡我想說的不是李延年用了多麼「政治」的手段，獲得過怎樣的權益，而是這首《佳人曲》的確有令人驚艷的地方。
什麼樣的美才屬於「佳人」？什麼樣的「佳人」才可以得到日月永久的垂青？我想，答案有，但不一定完全符合俗世的標準。
王昭君美，但沒有被漢元帝發現，而且王昭君更大的美在於做了一個中原文化的傳播者。貂蟬美，但貂蟬在歷史上查無此人，「貂蟬」是小說家創作的一個虛構人物，大概英雄愛美女，像呂布這樣英才俊朗，身邊必定有一個傾城傾國的美女相伴，之後的歷史或小說才富有傳奇色彩。西施也很美，但西施只是被人利用的一個人物，想來，只是政治上的一個玩偶，不值得「青春永駐」在後人純凈的想念里。
四大美女中，我最喜歡的是楊貴妃。李白尚有「雲想衣裳花想容」，世間還誰家的女子能勾起李白寫詩的興趣？這絕對不是唐玄宗的魅力使然，並且李白這個出世之人，大概只有「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空樽空對月」的洒脫與豪邁。但楊貴妃的美終究讓李白這樣的男人留下了千古名句，每逢四月，春風總是迫不及待踏入無數人家的門檻，去給男人或女人鬧個春風撲面和春意盎然。
實際上，我最喜歡的不是楊貴妃的容顏，而是楊貴妃的才氣。楊貴妃能歌善舞、又通音律，這在漢代以來宮廷里是一個少見的音樂奇才。大概皇帝打仗打累了，想好好休憩，尋找浪漫、尋找知音，而且李世民本來就對音律有研究，恰巧遇到了楊玉環，便「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扮演了一個對情愛自始至終的堅守人的角色。
白居易在《長恨歌》里寫唐玄宗從馬嵬坡回來後，思念玉環導致夢境仙島相遇，仍舊道出君王的不得已和玉環「梨花一支春帶雨」的柔情纏綿。
我想，這是最讓後人感動的地方，也是最讓我心動的場景。楊玉環血倒馬嵬坡時，眼睛是茫然的，情感是純粹的，君王讓死便死，君王帶我便帶，只是那無盡的恩愛像夢一般縈繞在漸漸倒下去的馬嵬坡。後面的故事不再有，也沒人在皇帝面前談起那段令他傷心刻骨的馬嵬坡，但我想，每個士兵都忘不掉馬嵬坡。
恰好白居易也是一個情感細膩之人，他為唐玄宗偉大的愛情做了一個完美結局的後續，「為感君王輾轉思，遂教方士殷勤覓」到「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知道了玉環的去處，而玉環不負帝王寵愛，也送去一個物品表示純白的惦念：「惟將舊物表深情，鈿合金釵寄將去。釵留一股合一扇，釵秕黃金合分細。」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這大概是白居易的情感歸宿吧？卻也道出帝王與愛妾的美好心愿。
愛情最美，但永遠不會過氣的愛情更美。如何擁有「不過氣」的愛情？富貴和美貌是有權利講話的，但我想，彼此的心靈相通，才是愛情的保鮮方式。當然，這裡面必定有足夠令對方深深吸引的精神依戀。好比趙明誠對李清照的愛，好比司馬相如寫給卓文君的詩：「鳳飛翱翔兮，四海求鳳。」可惜，司馬相如最後終究抵擋不了各種誘惑，忘掉了卓文君，因此文學上留了一筆女子對愛情忠貞的豐厚饋贈：「願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這倒也是絕世之美。
絕世的美，不僅僅在外表；絕世的美，非才子佳人所擁有；絕世的美，其實哪裡都可見到。
五月的薔薇花夠普通吧：沒有牡丹的雍容，沒有茉莉的迷醉，也沒有月季大朵大朵恣意開放的濃情蜜意，但薔薇自有她的美，她的美也是絕世的。
縱然大家聚攬一處才有香氣飄來，卻也各自努力與她的春天擁抱。薔薇花過不完夏天，但細心發現，薔薇努力綻放的生命是絕對可以傾城傾國到某個人的內心去的。或許她的個頭、她的顏色和她不怎麼愛抬頭的怯懦，以及經不起幾場風雨的侵襲，美貌就要掉下來，這時候，無論枝頭還在顫慄的搖擺、地下零落的花瓣，都叫人生出一種深邃的心疼。
美，原來就是極致的，不分帝王王室，沒有階層劃分，入心，便是極美與極致。
於2018.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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