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有好多話我不敢當面跟你說……

天下 05-26

文 | 十三姨

圖 | 來自網路

你呀，你別再關心靈魂了，那是神明的事。

你所能做的，是些小事情，諸如熱愛時間，

以及思念母親。

——海桑《我是你流浪過的一個地方》

媽：

見字如面。

今年院子里的水仙開了嗎？最近身體可還好？

此刻的我，是有些忐忑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前幾天，袁泉在《朗讀者》談到家書，看完後，我就想給你寫信。

她是我最喜歡的女明星，如今的她，清麗而優雅，眉眼間透著一絲高貴，僅身著一襲白裙便美得不可方物。

但再美的白天鵝，也有醜小鴨時刻——年僅11歲的她，輾轉了兩天兩夜的車，獨自一人去北京學京劇。

整整

年，近

300

封家書來往於北京和荊州，撫慰了所有的艱辛和孤獨。

在那個沒有手機的年代，車馬信件都很慢，她說：

「每天練完就跑去傳達室看看有沒有信，收到信的那一天就像過節。」

在一封家書里，她跟父母說起自己的近況：

「最近整天垂頭喪氣，悶悶不樂。我很努力，老師卻說我還不夠刻苦，我聽了心裡非常難受......」

父母收到信後，既心疼又認真鼓勵道：

「泉泉，做父母的理解你，心疼你。我們絕不會在你竭盡全力暫時達不到目標時，還要你去拚命。在挫折面前彆氣餒，保持良好的情緒，振作起來吧。」

看過千萬遍的信，

41歲

的袁泉再次讀出來時依舊…… 她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緒，假裝輕鬆地聳聳肩，但眼眶卻早已紅了。

看到這裡，我就在想，媽，為什麼我從來沒有給你寫過一封信？

哦，不對，好像是有過一封的....

那還是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流行一個叫「展信佳」的惡作劇，幼稚的我決定藉此逗逗你。

一天，你在陽台收衣服，我鄭重其事地遞給你一封信，上面赫然寫著：

給最愛的媽媽。

你有些愣住了，驚訝地接過去，滿懷欣喜地打開，卻發現只是一張白紙。

我在一旁捂著嘴笑：

展信佳！哈哈！被騙了吧！

那時的我沉浸在計謀得逞的喜悅里，沒注意到你的眼神有些失落……

去年過年的時候，我翻出你壓在箱底的鐵盒，裡面有我的口哨、彈弓、美少女人偶……以及那封泛黃的信——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跡依然辨得分明：

給最愛的媽媽。

媽，我好像真的有點過分哎，對不對。

第一次把媽媽稱為「最愛」，竟然只是一個玩笑。

而長大後，我的愛跟隨我認識世界的觸角伸向萬事萬物——

15歲時的周杰倫、20歲時的郵票、30歲時的另一半

……

我興沖沖地擁抱一切，卻始終無暇顧及已被我遠遠拋在身後的你。

「你走後第二天，就想寫信，怕你嫌煩，也就罷了。可是沒一天不想著你。」

——《傅雷家書》（1956）

24歲時，我幾乎是頭也不回地逃離了你們。

我義無反顧地扎進城市的燈紅酒綠里，忽略你的問候、忽視你的消息、甚至「不讓你看我的朋友圈」。

直到有一天，你在表姐的手機里看到我在掛鹽水的新動態，馬上給我打電話：：「妞啊，你咋發燒了，哎呦，多喝點水，買點雙黃連口服液，最近不要吃辣……」

卻始終沒有問起，我屏蔽你的原因。

聽姑姑講起你的想念，已經是後來的事了。

當我摘著玫瑰花瓣，為愛糾結痛苦失眠了一整夜時：

愛他？不愛他？

而你，卻在家中坐在沙發上獃獃地望著手機：

打電話？不打電話？

我幾乎都能想像到，屏幕的光，一亮一暗，將你眼角的皺紋映得更加清晰……

「你回來了，又走了；許多新的工作，新的忙碌、新的變化等著你，你是不會感到寂寞的；我們卻是靜下來，慢慢的恢復我們單調的生活，和才過去的歡會和忙亂對比之下，不免一片空虛。」

——《傅雷家書》（1956）

媽，真的，真的對不起。

當我終於長成大人，有了自己的工作和稍微成熟的心態，你和爸爸卻已經老了。

眼睛有點花了，背有點駝了，記性也變差了，近一兩年關於你們的消息，總離不開「生病」的話題。

我開始隱隱地，有些擔心。

前些天聽到李健唱的《父親寫的散文詩》，屏幕上頭髮斑白的老男人，像極了我的父親——

那時的女兒一定，會美得很驚艷。

有個愛她的男人，要娶她回家，

可想到這些，我卻不忍看她一眼。

這是我父親日記里的文字，

這是他的生命留下來的散文詩。

幾十年後，我看著淚流不止。

可我的父親已經老得

像一張舊報紙，

那上面的故事就是一輩子。

翻看歌曲底下的評論讓我徹底淚崩：

李健說，他寫的最好的一首歌是獻給父親的，在歌的開頭有這樣的一段話：

「2006年6月19日下午，父親去世了。

我在父親的墓碑上寫下，冬夏恆久，一世溫良。」

他的父親叫李久良，他在冬天出生，在夏天去世。而在陰陽相隔之前，李健幾乎和父親陌生得像住在一起的鄰居。

有人說：

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

天下的孩子們都靠著父親厚實的肩膀長大，卻總是在他離開的時候，才想起，

那個老了的男人，或許也需要一個肩膀靠一下。

我希望，我這份悔悟，對於你們來說，不會太遲。

媽，我知道，這些年，你在我這兒受了挺多委屈。

我或許是一個好朋友、好下屬、好妻子，

可是，很久以來，我都沒有做好一個女兒。

今天給你寫的這封信，不為別的，就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媽，窗戶的高處擦不到就別擦了。

媽，油煙機用舊了換一個吧。

媽，我……

算了，沒什麼，早點休息。

你的囡囡

2018年5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