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版的「老人與山」，用了43年,無腿也登上珠穆朗峰的人
北京時間2018年5月14日10時40分，
夏伯渝成功登頂珠穆朗瑪峰。
43年前，他在珠峰之巔，
把睡袋讓給隊友，失去最珍貴雙腳。
43年來，一萬五千個日日夜夜，
他一天不曾停止鐵人般的訓練。
截肢、癌症，雪崩、地震……
命運一次次把他擊倒，
他卻堅持著，無腿也要登上珠峰。
夢想照亮一生，一生執著於夢。
老人為了珠峰夢，不斷努力。
他的每一步都在超越自己，每一步都已是頂峰
這是一片美麗而又嚴酷的土地。
每一位登珠峰的人都要在這裡生活一個多月的時間，休整拉練、等天氣。
在這裡，空氣變得稀薄、星空變得璀璨、陽光變得刺眼、紫外線強烈、天氣異常寒冷。很多人在這裡並沒有明顯的高原反應，其實身體的各個系統都已經是超負荷運轉了，高海拔地區不適合人類生存。
夏伯渝衝擊了5次的珠穆朗瑪峰，他恨過卻一直愛著的珠穆朗瑪峰，他大半輩子為之奮鬥的珠穆朗瑪峰，終於給了他一個完滿的結局。
讓我們在向這位戰士致敬的同時，來重溫他的故事：
0
1
命運之痛，從山峰到輪椅的萬丈深淵
痛失雙腿
「那時候我身體倍兒棒，特不怕冷，一年四季冷水洗澡，隊友們還送我個外號火神爺。」夏伯渝的慷慨仗義，發乎善良，也因為自信。
只是，在珠峰，自信有時也是致命的。
夏伯渝曾是中國登山隊隊員。1975年，在進入國家登山隊的第二年，他隨隊攀登珠穆朗瑪峰。當時到了8600米的高度，天公不作美，惡劣天氣下三天三夜的等待，整支隊伍彈盡糧絕。
更大的不幸發生在下撤的過程中，藏族隊友次仁多吉不慎丟失睡袋，夏伯渝因為身體素質好，人送外號「火神爺」，他沒曾多想就主動讓出了自己的睡袋。
第二天走回6500米營地，若無其事的夏伯渝才坐下，卻怎麼也脫不下靴子了。駐地醫生剪開高山靴，告訴他這恐怕是凍傷了。
「不可能，不會凍，我可是火神爺。」
他的心咯噔一下，死都不肯相信。可任由大夫各種按摩溫敷，他的雙腳，竟就毫無知覺。冷硬，沒有溫度。是真的，動不了了……
自信滿滿的他開始有些害怕了，
「我身體哪一部分都可以受傷，唯獨腳不能啊。」
即便那刻，他還天真以為休息一陣，他的腳一定會好。只是，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的雙腳眼睜睜從粉紅一點點變成紫紅，再到觸目驚心的死黑。最終診斷，殘酷到讓他恐懼——雙腳凍傷壞死必須截肢……彷彿一腳踏空墜落萬丈深淵，年輕的夏伯渝徹底蒙了。
「當時完全接受不了，太可怕了，我從一個國家運動員，一夜之間變成殘疾人。」
更悲涼的是，回北京他才知道，就在自己沖頂第二天，他的父親因病去世。作為一個孝子，他竟沒能送父親最後一程。1975年5月27日，雙重打擊下的夏伯渝躺在病床上，聽見收音機里慷慨昂揚的新聞播報，中國登山隊終於第二次成功登頂珠峰。他的9名隊友光榮書寫了歷史，他卻無力躺著，褲管空落落的，淚水止不住模糊雙眼，恐怕一生都將在輪椅上度過。那一年，他才剛剛26歲。
希望復燃
那是夏伯渝一生最黯淡的日子。一個酷愛運動的26歲青年忽然失去雙腳，人生要如何面對？他不敢想，也拒絕想，整天渾渾噩噩倒著，只覺得自己這輩子都完了。
轉機來自一位趕來會診的德國專家，
「現在假肢很發達，你配上假肢，不僅不會影響生活，甚至可以繼續登山。」
這一席話簡直猶如救世火種，猛地點燃了他死灰般的心。
「珠峰，你把我腳凍掉，是不讓我再登嗎？我是一個很倔的人，越是如此，我越要登山。我一定要再登珠峰。沒有腳，也要登。」
他迅速開始魔鬼式康復訓練。還倒在病床上，就給殘腿綁上5公斤沙袋，各種蹬腿抬腿，一天不曾停止。
重新站起
截肢時，為了讓骨頭長肉，必須一次次刮骨。而每次刮骨都要腰部麻醉，一整天渾身無力，更別提高強度運動。一心想儘快康復的夏伯渝，咬牙提出個狠想法，不打麻藥，直接刮！大夫都嚇住了，「你受得了嗎？」「那也比一整天動不了強！」
那大概是任何人都無法忍受的痛。刀片在骨頭上發出咔咔響聲，像觸電一樣，渾身每塊肌肉都跟著顫抖。只是幾分鐘，卻長得彷彿幾年那麼久。如果不是雙腿綁在手術台上，他幾乎要痛得踢飛一切，卻始終沒吭一聲。
「古有關公刮骨療毒，你這是刮骨長肉啊。」
醫生都不禁驚嘆，從沒見過如此頑強的患者。
超乎常人的毅力，終於獲得回報。他至今忘不了那天，第一次穿上假肢的他，小心翼翼扶著病床，自己繞床挪了一圈。只是走出這一小圈，卻讓他激動得眼淚差點掉下來。「感覺自己像忽然長高了，視野也開闊了。」
他終於重新站起來了，用了整整三年。
02
生活之難，活著一天就要奮鬥一天
殘酷生活
夏伯渝終於站起來了，橫在眼前的，卻是比常人更難的路。70年代假肢就是塊木板、鐵條加皮子，多走一會又腫又痛，離他重登珠峰的宏圖大志，簡直十萬八千里。
一次騎車，右腳假肢滑出去了，他都沒發覺。自行車一倒，他本能用腳去撐地，殘肢猛地戳地上，皮開肉綻。他嘩地摔在馬路中央，一堆人圍了上來，看著他仰面抱著殘腿，痛得哆嗦著爬不起來。
這樣的生活落差，對於一個曾攀登珠峰的年輕人，絕不曾想像。
愛的溫暖
人生如此急轉彎，他卻比現實更倔。依然鬥志滿滿，每天凌晨5點，就綁著沙袋蹲起背飛各種力量訓練。哪怕殘腿經常被假肢磨破，結疤後又磨破，甚至露出白骨，他也強忍疼痛不曾停止。
溫暖來自愛情。住院時，一個慕名來探望的姑娘，被他不屈的拼搏深深感動。1983年，這個出身書香世家的女孩，成了他的妻。一年後，他們的兒子出生。他給兒子起名「登登」，
「我希望兒子知道，他父親是一個有登山夢想的人。」從此，夏伯渝一個人的夢想，成了一個家庭的夢。
▲命運殘酷，夏伯渝臉上卻始終是燦爛的笑容
遭遇癌症
只是，命運遠比想像更加殘酷。長年高強度運動，最初用的假肢也較粗陋，傷口經常被磨得流血不止。1993年，他不得不再次截肢，失去近1/3小腿。以為病魔會就此罷休。
三年後，一個更可怕的宣判幾乎將他再次擊倒——淋巴癌，還是中晚期。
握著這份病情診斷，夏伯渝猶如五雷轟頂。「我不怕死，只是覺得特別惋惜，自己幾十年來的努力都白費了……」
那是他人生又一段低谷，每次放療，就像上百根鋼針扎身上，疼痛簡直是往骨頭縫裡鑽。一個療程，他就瘦了10斤，頭髮大把大把掉，全身都要散架的虛弱。
他幾乎要徹底灰心了，他的愛人卻不斷給他打氣，
「你都奮鬥了幾十年，吃了那麼多苦，難道就這麼放棄？」
是啊，他已拼搏20多年的珠峰夢，哪怕生命進入倒計時，可只要活著一天，他就該為之奮鬥一天。
那時那刻，珠峰再次成了振作的力量。怕被消極等死的病友影響情緒，他就搬出病房。哪怕放療全身無力，他依然沒放棄日復日的訓練。
或許上天都被他感動了，病魔終於停止惡化腳步。歷經四次大手術之後，他的癌症竟神奇地被控制住，20年沒有擴散。
我之所以能活到現在，就因為一直堅持著，我要再登一次珠峰。要不然，我早垮了。
久別重逢
只要山在那，我一
再一次回到珠峰，已是2008年。那年4月，夏伯渝追隨北京奧運火炬傳遞，終於回到他魂牽夢縈的珠峰面前。
多少次夢裡重回的珠峰，多少次電視里用雙眼摩挲過的珠峰……到達大本營，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換上特製假肢，拿著登山杖，去登附近山頭。碎石遍布的小山，非常不利於攀登，深一腳淺一腳，走一步滑半步。迫不及待的他索性把登山杖丟到一邊，就是徒手爬，他要爬上去。
終於站在山頂，整個大本營盡收眼底，珠峰也更近了。還是那樣舉世無雙的巍峨，那一抹旗雲深裹的神秘，夏伯渝仰頭望了很久，恍如隔世。山還是那座山，山下的那個青年人卻已兩鬢斑白，一別33年。
「珠峰，我又回來了。你還認得我嗎？我已經老了，可我還有信心，一定會來攀登你的。」
練兵慕士塔格
闊別33年的重逢，讓夏伯渝再也無法等待。沒過幾個月，他就踏上海拔6178米玉珠峰的征程。2012年再赴海拔7546米慕士塔格，為備戰珠峰邁出實質性的一步步。
「我已經幾十年沒登過雪山了，必須登幾座檢驗一下假肢問題。」
然而，假肢登山不僅要比常人多消耗至少1/3體力，摔倒更是家常便飯。每次被石頭絆倒，他都要艱難雙膝跪地，手腳並用才能站起，調整好假肢繼續前行……
沿途下山的外國登山者，看到海拔7000米雪山上這樣一位老人，都忍不住驚詫。同行年輕人，總是非常驕傲地說，這是我的大叔，夏伯渝。
珠峰珠峰
在慕峰完成最後演練，夏伯渝做了快40年的珠峰夢，終將付諸行動。然而，2013年出征前三月，他不慎摔了一跤，右腿腫得假肢都穿不上，只能眼睜睜錯過。2014年終於抵達大本營，完成系列訓練，連夏爾巴都肯定只要天氣合適，他能登頂。噩耗傳來，珠峰雪崩16名夏爾巴遇難，那一年所有攀登活動取消。
眼看著計劃一拖再拖，夏伯渝有些急了，他已經63歲，心肺、體力都在無可挽回下降，訓練一年比一年吃力，他的夢萬萬不能再等。
2015年，
夏伯渝第三次上路。他答應老伴，這是最後一次，沒想到
就在他準備突擊頂峰時，遇到了尼泊爾8.1級大地震。那一年，是40多年來首次沒有人登頂珠峰的一年。
一年後，雄心勃勃的夏伯渝再次踏上征服珠峰之路，而這一次，他作出了一生中「最艱難的一次決定」。在8750米，距離登頂不到百米時，忽然颳起了強勁的暴風，1米之外什麼都看不清。
「
來到這個高度，所有人都想不顧一切地衝上頂峰，對我來說更是如此。不管登頂之後能不能下來，我都想往上沖。」
當時已經開始傳言，從2018年起，尼泊爾不再允許殘疾人攀登珠峰，對夏伯渝來說，這很有可能是最後一次機會。
抉擇時刻，5個夏爾巴嚮導的眼神讓夏伯渝心軟了。
「我發現他們都在看著我。他們都是20多歲的年齡，正處在事業巔峰期。看到他們，我心裡特別不好受。我不能為了自己的理想和目的而罔顧他們的生命。」
距離夢想只差不到94米。夏伯渝決定，下撤。備受打擊的夏伯渝，此刻體能已完全透支，下撤的過程充滿艱辛。「有一天連續走了24個小時，晚上12時終於看到了營地，可我不停地摔倒，感覺越走越遠，怎麼走都走不到。」夏伯渝說，那個場景終生難忘。
回到營地後，夏伯渝聽說，就在那幾天，在接近珠峰的高度，有6個人因事故喪生。「雖然遺憾，但我的決定是正確的。只要我活著，就有機會再上珠峰。」夏伯渝說。
「有時真覺得老天爺對我太不公平，每一次都各種不順。但我還是一定要去實現我的心愿。」
抱著今生唯一的願望，2018年4月，倔強的夏伯渝再次出征，這一次，他完成了他平生最大的心愿，他的舉動令世界動容！
照片早已褪色，鏡框映著的人老去了整整43年。惟這個有關珠峰的夢，依然年輕如昨，即將再次啟程。
「如果有一天我登上了珠穆朗瑪峰，我的夢想就實現了，我這一生就這麼一個願望。」
夏伯渝這樣形容他和珠峰的關係，
挑戰不是征服，是認識自我和融入世界
。他說，「只有你克服困難，你才能有新的作為，所以我一直都沒有放棄過。不管在任何情況下，如果不去克服困難，人就永遠沒有進步。」
皇天不負有心人，2018年5月14日10時40分，夏伯渝最終站在了他追了一輩子的珠峰頂。
海明威寫過一篇小說，叫《老人與海》，那是一個永不放棄的故事，「一個人並不是生來要給打敗的，你盡可以把他消滅掉，可就是打不敗他」。
夏伯渝就是一個現實版的「老人與山」。
無腿可以登珠峰，世上可還有難事？
與君共勉！
（本文轉載自公眾號思想者內參）
【免責聲明】
文章來源為網路，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如涉及作品版權問題，請與我們聯繫，我們將刪除內容或協商版權問題！
※清華教授施一公：科研水平低下，所有精英都想干金融，是中國潛伏的最大危機
※他試圖以其微薄之力力阻時代的狂潮，乃至參加了刺殺希特勒的密謀行動
TAG:掌上歷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