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保護應平衡個人利益與社會發展

5月25日，號稱史上最嚴的歐盟《通用數據保護條例》（以下簡稱《條例》）將生效，讓很多學者擔憂的是，《條例》有些規定在個人信息保護上矯枉過正。主要表現在幾個方面：一是確立了用戶對數據的絕對控制權。《條例》賦予用戶對數據的限制處理權、遺忘權和可攜帶權等；企業採集用戶數據前必須告知其數據的用途和去向，且要獲得用戶具體、清晰的同意，第三方使用數據必須經過用戶的再次同意；用戶有權查看、修改或刪除相關數據。二是在保護用戶隱私時不顧忌甚至犧牲企業利益，將二者截然對立起來。例如，《條例》要求，在進行包括數據畫像等大數據分析時，企業要提供基本的演算法邏輯以及對個人的運算結果，這使企業的商業秘密和演算法創新很容易被競爭對手掌握。三是制定了嚴厲的罰則，《條例》嚴格要求企業完善用戶數據的使用流程，確保數據使用的公開和透明，違規的企業將被處以最高2000萬歐元或全球總營收的4%（兩者以較高者為準）的巨額罰款，給中小企業扣上了「違規就破產」的緊箍咒。

一方面，《條例》嚴格保護了用戶隱私，維護了數據安全，是以人為本、尊重人權的立法。但是另一方面，矯枉過正、政治正確的立法有可能讓我們失掉數字經濟的未來。

首先，大數據開發利用和用戶利益並非對立關係。按照科斯的交易成本理論，人類的活動要提高效率，就需要減少交易成本。在互聯網時代，大數據分析是減少交易成本的最佳方式。數據、信息越多，大數據分析就越精準，就越能夠促進經濟發展，提高社會管理水平。例如，通過消費大數據，國家可以預測不同地區、不同群體的消費需求，為企業生產提供參考，實現按需生產，減少無謂供給。

經歷過工業時代和互聯網時代的人們有種體會：大數據的運用不斷降低著生產成本。10年前，在商場買件衣服動輒幾百上千，10年後的今天，即便存在通貨膨脹因素，電商平台上的衣服、鞋帽等日用品的價格仍然大幅度降低了。同樣，大數據分析還可以優化物流配送，減少運輸成本。互聯網公司藉助大數據優化配送、物流系統，5~10元就可以發快遞。此外，數據還可以提高社會管理效率。通過交通大數據，發現人流規律，管理部門可以改進公交線路、規劃地鐵出入口。因此，數據的開發和利用大大提高了社會效率，用戶在提供數據的同時，也在享受數字經濟的紅利。

其次，鼓勵數據使用、信息共享，符合人類發展趨勢。數據匱乏、信息不對稱，是人類一直面臨的最大困境。人類發展的歷史，就是獲取、開發信息和數據的歷史。不難發現，信息越公開、數據越共享的國家，發展速度越快。早期歐洲的發展，也得益於數據的收集與分享，無論是航海時代那些船長們收集新世界的信息，還是工業革命後技術進步加快了信息的流動，都證明數據的開發和共享是人類發展的動力。然後在數字經濟時代，歐盟新出台的這一條例卻有走向數據閉關主義的嫌疑。對個人隱私的過度保護增加了數據流動的成本，阻礙了數據流動和開發。在數據政策上的保守主義，也使得歐盟在數據產業上一片蕭條。

不難發現，Google、Facebook、Amazon以及阿里、騰訊等世界級互聯網公司，都出現在中美兩國。這和中美的監管政策在個人隱私和數據開發之間作出了很好的平衡密不可分。目前，歐盟已經退出了數字經濟的第一陣營，其在數據政策上保守主義導致的後果，值得每一個有識之士深思。

當然，鼓勵數據流動與分享，不意味著漠視用戶的隱私權。收集數據應當經過用戶同意，使用數據需要脫敏，我國也應當完善法律，嚴厲打擊販賣個人信息的行為，加大企業在數據安全上的責任。但是，大力發展數字產業才是保護公民隱私、防止數據泄露的最佳手段，其道理正如科學發展才是治理污染的最佳途徑，落後地區很難實現高質量的環保。

（高艷東-浙江大學光華法學院互聯網法律研究中心主任）

每日經濟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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