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蛋》老老葛講故事
有個縣城裡有兩個人某甲和某乙，他們是連襟關係。甲乙兩人平時經常互開玩笑，一見面就鬥嘴開完笑。
當地有一條很深的河，河面只有幾丈寬，但是水流湍急，人在河邊是不能淌水過河的。
有一天，甲乙兩人各自約了幾個朋友去某地玩，經過這條河邊，兩方面的人正好隔著岸相遇了。水流清澈，大家又說起笑話來。同行之人一邊走一邊聊天，大多數都是互相認識的。
甲乙兩人又開始互相開玩笑，大家聽了都捧腹大笑。
說著說著，乙忽然拔出身上帶著的一把小刀，對甲開玩笑說：「你這個不乖的奴才，還不趕緊閉嘴，再說我就殺死你！」甲也大笑著回罵說：「你這個畜牲，你想殺你老子嗎？怪我我生了你這個孽子，倒是應該被你殺死的。」說完，便朝著甲把自己的胸脯挺了挺，還嘻嘻哈哈的笑。乙也笑著把刀朝他伸了過去，做出真要捅他的樣子。大家被他倆逗得笑個不停。
不料甲忽然癱倒在地上，大家急忙跑過去看，只見殷紅的血流了一地，刀已經穿過胸膛，竟然就這樣死了。眾人大驚失色，再看看乙，依舊笑著握著刀，但刀上全都是血。
河岸兩邊的人都驚呼起來，所有過往的行人也都被驚動了，大家都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一會兒圍觀的人就像一堵牆一樣。乙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殺了人，可是想逃跑也跑不掉了。
大家奪下乙手裡的刀，把他送到官府。官府的這位縣老爺平時人家都稱他為神明，接到報案以後迅速親自到現場查看。
查驗結束，他立即下令將這條河上流攔斷，等水幹了以後看河底到底有什麼怪異情況。果然，人們發現河床上有腳印，從河這邊一直河那邊，來來往往的腳印都有。仔細一看，這些腳印纖細如錐，不像是男人的腳印，縣老爺感到十分意外。
縣老爺當即令人深挖下去看看，剛挖了幾尺，便發現一隻小箱子，打開一看，裡面藏著一雙女鞋，好似紅蓮一般鮮紅，嶄新的沒有任何破敗的痕迹。
縣老爺頓時恍然大悟，便把乙喊過來，告訴他說：「這是你上輩子做的孽。雖然你沒有殺死他，但是他卻因你而死。你開玩笑，耍嘴皮子，因此而引起麻煩，這都是你咎由自取。」隨之縣太爺判定將他處死抵命。
已故老父經常會用這件事來舉例子我，告誡人不要隨便開玩笑，不但沒有好處，而且還會像甲乙這樣招禍，所以做人能不謹慎嗎？
外史氏（作者自稱）說：「 法律中有戲殺這一條，講的就是由於開玩笑而導致對方死亡，上面這個案子，乙本身是不會殺甲的，但是竟然因為開玩笑而真的把人殺死了。隨便開玩笑對人來說真的沒什麼好處啊！
還記得某洲有個女人，年紀不到二十歲，因為害死了自己的丈夫要被處死。審判官審問她，她羞愧的不得了，淚流滿面，只求早點死。判官實在不忍心，把她帶回家，讓自己夫人問她其中的原由，這才知道了實情。
原來是這對夫妻都很年輕，家裡養了一公一母兩頭驢。一天丈夫去驢棚，看見公驢想和母驢交配，但是母驢卻不願意，還用後蹄踢公驢，不讓它靠近。丈夫覺得很有趣，就叫妻子一起來觀看，兩個人一起看了哈哈大笑。
回到房間後，丈夫非要讓妻子也學剛才母驢的樣子。妻子不願意，丈夫很不高興，妻子沒辦法 ，只好勉為其難的模仿，不料剛一往後踢腿，一腳踢在了丈夫的蛋蛋上，丈夫瞬間倒在地上，再一看，已經一命嗚呼了。
這件事也是屬於戲殺里的事情，所以一併把它記錄在這篇里。」
【老老葛說】
對這篇故事，歸結起來可以是兩個字，
第一個字是「扯」，什麼意思？就是縣老爺胡扯。
為什麼河底挖到了一雙紅色女鞋，就判定乙殺死甲是前世孽緣？依我看，或許完全是兩樁案子：
乙殺甲可能真是誤傷，也可能是蓄意謀殺，甲乙雙方說是連襟，其實早存怨仇。縣老爺不認真深入下去，來了個胡扯了結。不管怎樣，這甲乙兩家的妻子，兩姐妹都沒了丈夫，可憐。
河底的紅鞋則完全可能是另一樁謀殺案。
因此完全可能是兩樁案子。所以第一個字是「扯」。
第二個字是「蛋」，為什麼？不言自明。
所以這篇故事就叫扯蛋。
【原文】某縣有甲乙二人，姻婭也，素相嘲謔，見即喋喋不休。其地有深溪，闊僅數丈，而湍急不可以涉。一日，甲乙各約數人，將往某處游。路經溪側，隔岸邊相值，一水盈盈，聊通笑語。眾中亦多相識，且言且行。二人復相謔，同游者靡不粲然。乙忽拔所佩小刀，戲謂甲曰：「忤奴勿再言，言將殺汝。」甲大笑，詈曰：「畜產，爾思弒父耶？生汝不肖，殺我固宜。」語次，以膺相向，嘻嘻不已。乙亦笑挺白刃，作擊刺狀。眾方為之捧腹，甲忽頹然倒地。亟視之，喋血朱殷，刀已陷胸矣。甲竟死，舉大駭。視乙，猶含笑操刃，鋒鍔皆赤色。兩岸喧噪，行人胥驚，觀者如堵牆。乙始覺其殺人，欲遁不能矣。眾奪其刃，逮以見官。邑令某公，素號神明，聞即馳往槍驗。驗訖即命人遏溪上流，俟其涸而窮其異。果有腳跡，自此岸而達彼岸，皆往來有蹤。細視之，纖細如錐，不類丈夫，亦愕然。更命人深掘其泥，甫數尺，更得一篋，啟之內藏女舄一雙，鮮若朱蓮，嶄然未朽。令頓悟，即呼乙當場語之曰：「此夙孽也。汝雖未殺伯仁，伯仁由汝而死。嬉笑興戎，罪實自取。」乙亦俯首無詞，遂論抵。先大夫每舉其事數數戒人，以為嬉戲無益，且有賈禍如此者，可不慎歟！
外史氏曰：律有戲殺一條，是其殺有由於戲者。此則斷無能殺，而竟以戲成之。戲真無益於人矣！猶憶某州有一婦，年未二旬，以弒夫將置極刑。官訊之，輒頳顏涕泗，惟求速死。官不忍，命入內署，令夫人從容詰問，始得其情。則夫婦俱少年，家畜牝牡二衛。一日，夫如廄，見牡者躍躍，而牝者拒以後蹄，踢不使前。夫即呼妻往觀，舉大笑。及歸室，強婦為此狀。婦不可，夫終不懌，乃勉從之。甫一騰踔，適中睾丸，遂瞥然而倒。視之，已無救矣。此尤戲殺之可笑者，因並附記於右。
——清 《螢窗異草》之《紅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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