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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李後主:從天才段子手到詞帝

藝術創造力是上帝、佛祖和安拉賜給人類的一種天賦。

目前的科技水平,人工智慧可以下圍棋完勝人類,可以幫助我們管理公司,可以在很多邏輯性的領域替代人類,但藝術創作方面,我始終堅信,機器寫的歌、畫的畫、編的劇本,永遠不如人類,因為機器缺少了情感。

所有的詩歌、繪畫、音樂作品,被創作出來的背後,都凝聚了作者的情感、經歷和期待。這些藝術作品,在一定程度上引領了時代的潮流,更進一步的,使人類產生了新的精神需求,甚至催生了新的產業。比如新的音樂風格,比如新的時尚潮流。

李煜就是這麼一位關鍵人物。蓋棺定論,李煜是宋詞最重要的開創人物,是他使「詞」被社會精英階層認可和追捧,正式成為了主流的藝術形式,也就是說,這哥們憑藉著過人的藝術天賦,以一己之力,在宋初年代創造了一個新的風口,掀起了「宋詞經濟」的熱潮。他的作品無法被全面超越,所以被後世尊為詞帝。

南唐李後主

李煜早些年就是皇帝中的葷段子手。

在五代十國那個年代,詞還是挺泛濫的,但大多是描寫男歡女愛的內容,甚至有相當比例不可描述的香艷歌詞,而傳播這些詞的生力軍,是青樓女子,畢竟詞是要唱的。才子給姑娘寫點優美的二人轉葷段子,可以直接捧紅一個交際花,進而交際花又會通過傳唱,把才子的作品傳播出去,使才子一夜成名。所以詞在當時,幾乎是上不了檯面的東西,李煜就是這裡面最有天賦的一個胖子(怎麼又是個胖子)。

被傳為佳話的「娥皇女英共侍一夫」,說的就是這哥們,但這並不是什麼美好的感情,擱現在就是不倫之戀。李煜的皇后叫周娥皇,後人稱之為大周后,小姨子叫周女英,是周娥皇的妹妹,後人稱之為小周后。周娥皇和李煜非常恩愛,你作詞來我彈曲,就是不好好打理國家,大臣沒少直接開懟,比較著名的就是韓熙載,懟完了之後,李煜還不生氣,依舊我行我素,於是韓熙載也不浪費口舌,坐等亡國,天天在家呼朋喚友飲酒作樂,還被人把那場面畫了下來——《韓熙載夜宴圖》,南唐就是這樣一個背景下亡國了。

《韓熙載夜宴圖》

周娥皇當了四年皇后就一病不起,芳齡15歲的妹妹周女英不放心,進宮去看看姐姐。沒想到姐姐病沒好,自己卻跟28歲的青年才子李煜擦出了火花,好傢夥倆人天雷地火才子佳人,背著周娥皇開始偷起情來,那邊病入膏肓長吁短嘆,這邊夜夜笙歌你儂我儂,李煜還為此寫了首膾炙人口的詞:《菩薩蠻》

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

剗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

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

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

這詞吧,說它不好,實在是不公道,40多個字,把倆人偷情這事躍然紙上,那種怦然心跳,那種緊張和熱烈,小姨子怕腳步聲被人聽到,脫下鞋來拿手拎著溜進宮,然後不可描述。你要說它好呢,又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翻譯成白話文就得被和諧。大周后知道這倆人的臟事以後,病情加重,沒多久就走了,李煜傷心之餘,把小姨子給娶了。

李煜這個階段的詞,以用詞華美、淫艷輕浮著稱,主題個個離不開姑娘。先給大周后寫了N多詞,大周后走了以後又給小周后寫,這個階段的李煜屬於風流浪子,才華和作品並沒那麼驚艷。

《浣溪沙》

佳人舞點金釵溜,酒惡時拈花蕊嗅。別殿遙聞簫鼓奏。

李煜人生的轉折點,是宋朝的大軍兵臨城下。

宋太祖趙匡胤有倆習慣特逗,一個是杯酒釋兵權,自己就是帶兵打仗後來和平起義當上的皇帝,特怕跟著起家的老哥幾個也來一出黃袍加身,沒事就愛找人喝酒,喝差不多了就說你們也都辛苦了,以後就家裡享福吧,然後把兵符一收踏實睡覺。另外一個口頭禪就是「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意思是你們那些小政權小皇帝就別鬧騰了,我梭哈了。於是帶著大軍把五代十國給統一了,其中就包括李煜的南唐。

宋太祖趙匡胤,還是個胖子

知道自己大勢已去的李煜,開始跟趙匡胤認慫,小哥哥給個面子,我給你上表稱臣當兒皇帝中不中?趙匡胤又是那句「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一路打了過去,馬上要攻破城門的時候,趙光義把他哥哥砍了,自己當上皇帝。趙光義這傢伙下手更狠,不按套路出牌,李煜明白,春夢結束了,在趙光義大軍兵臨城下的時候,寫下了關鍵的轉型作品:《破陣子》。

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

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

幾曾識干戈。

一旦歸為臣虜,沉腰潘鬢消磨。

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離別歌。

垂淚對宮娥。

城破之日,終日伴隨身邊的宮娥一邊紅著眼睛一邊彈著琵琶為主子送行,情景躍然紙上。詞中不再描摹宮闈春色,不再歌舞昇平,只有亡國之君的凄涼和黯然。

淪為囚徒的李煜,開始了正經的創作。

李煜和小周后被押解進京,被圈禁了起來,日日愁苦,夜夜心酸,從首富變成首負,如此經歷將他的精神反覆摧殘,生命中只剩下煎熬。於是畫風一變,開啟了開掛創作模式,詞中把一個皇帝的愁苦、懷念、悔恨、絕望,遺憾,表達到了極致,愁出了新高度,自此成功轉型,寫出了很多傳世之作,個人比較推崇的是《浪淘沙令·簾外雨潺潺》。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

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比被圈禁更慘的是,小周后被趙光義看上了,沒事就派人過來請小周后進宮談心到二半夜,每次小周后回來都哭成個淚人,哭完接茬罵李煜不是個男人。還有更過分的,趙光義大變態有一次在強暴小周后的時候,還找了幾個畫師在邊上搞速寫,畫了幅《熙陵幸小周后圖》(是真事)。李煜這個無奈啊,除了死,他什麼都不能做,自己至愛的女人保護不了,還收穫一腔怨恨。

《熙陵幸小周后圖》尺度太大,放個宋太宗趙光義的畫像吧,胖子

李煜更愁了。

於是那首字字走心,句句哀傷,人人耳熟能詳的詞——《虞美人》問世了,更重要的是,這是李煜的最後一首詞,因詞喪命。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這首詞激怒了趙光義。好好的一首千古絕唱,裡面明明只是寫了對故國的懷念和身世飄零的哀愁,李煜早已經沒了復國的雄心壯志,否則哪還有空寫這些東西,沒聽說越王勾踐在卧薪嘗膽之餘寫下了好詩100首,對吧。但趙光義不這麼看,就是很耿直地覺得敵人亡我之心不死,還是斬草除根心裡踏實。於是一杯毒酒,李煜領盒飯,不久以後,小周后也抑鬱而終。

簡而言之,李煜讓詞上了檯面,又憑藉驚才絕艷的文學天賦,以及大起大落的人生感悟,把當時的詞里描寫的內容,從「男歡女愛」上升到了「國恨家愁」的高度,從此被宋朝的精英階層正式接納並推崇,進而逐步湧現出大量的著名詞人和千古名篇。

本文圖片來源: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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