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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是怎麼對待文章抄襲的,詩詞引用到底算不算洗稿

宋朝「九僧之一」的釋文兆有一首非常有意思的七絕:


(河分岡勢)司空蜀,(春入燒痕)劉長卿。不是師兄偷古句,古人詩句犯師兄。

古人是怎麼對待文章抄襲的,詩詞引用到底算不算洗稿

我沒抄襲劉長卿

言簡意賅,非常直白,釋文兆這首詩諷刺的就是唐代詩人劉長卿抄襲前人古詩的事。很多人可能都知道最近新媒體界又發生了一個爆火的「抄襲」話題。之前被人定性為「洗稿」大戶的科技媒體「差評」因為拿了騰訊3000萬的投資,導致某些大V開始發文討伐。意指作為平台方應該以身作則,投資該類媒體怕是會助長抄襲之風。總之這件事越鬧越大,指責的,力挺的早就已經掐在一起,好不熱鬧。

當然這事不關咱一個搞歷史的事情,只是一好友突然問起古人不是常常抄襲(引用)前人的詩句么?比如李賀寫過「衰蘭送客咸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歐陽修引用作「傷懷離抱,天若有情天亦老」;元好問講「天若有情天亦老。世間原只無情好」;毛澤東亦有「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甚至還有嚴重的如王安石的《招葉致遠》:


「山桃野杏兩三載,嫩蕊商量細細開。最是一年春好處,明明有意抱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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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天若有情》躺槍

這就非常牛逼了,四句詩分別來自「雍陶、杜甫、韓愈、李白」四位詩人,而且還被傳為才思敏捷的代表,詠物的千古佳句?那這是不是就意味著古人抄襲不但以之為恥,反而以之為榮呢?

事實當然並不是如此的,正如釋文兆諷刺劉長卿的詩,在古代抄襲被發現了可是一件非常羞恥的事情。比如歷史上比較有名的剽竊案,當屬西晉玄學家郭象標註的《莊子》。當時郭象著成《莊子注》的時候,由於其深厚的哲學理解功底,甚至被譽為「別成一書」,其本人也博得「古今第一注庄大家」的名頭。但是當《莊子注》流行開後,「竹林七賢」之一的向秀突然跳出來說郭象這是剽竊我的,拿出一本自己寫的《莊子隱解》。兩書對照,眾人自然是一切都明白了。此後雖然郭象被東海王司馬越所招攬重用,任為太傅主薄,再加上其掌權時官品確實不行,逐成了當時東晉名士以及後世文人閑談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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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比委屈向秀

當然了,古代抄襲的肯定不只郭象一個人,畢竟大家都知道抄襲那可是成名的快捷徑,為此而做行竊之事自是大有人在。基於這個現象明末清初「三大儒」之一的—顧炎武還曾特別寫了一篇叫做《日知錄·竊書》的文章,直接批判明代的文學「若明一代之人,其所著之書,無非盜竊而已……故明人書百卷,不若得宋人書一卷也。」貶得明朝文學斯文掃地,這算是對明朝文學界最大的諷刺了。

文章抄襲不抄襲,洗稿與否當然沒什麼爭議。回到開頭的問題,既然古人這麼討厭抄襲,那那些「引用」的詩文是怎麼回事呢?

古人是怎麼對待文章抄襲的,詩詞引用到底算不算洗稿

這鍋不背辛稼軒

「生吞活剝」這個成語大家都不陌生,字面理解就行,但估計很少有人知道它原本嘲笑是詩文抄襲的。說是晚唐有個人叫做張懷慶,專門剽竊別人的詩文,他把李義府的五絕名詩《白燕詩》每句前面各加了兩個字,逐成:


(生情)鏤月成歌扇,(出意)裁雲作舞衣。(照鏡)自憐回雪影,(來時)好取洛川歸。

後來被人發現了這事,給張懷慶這種做法取了個「剝皮詩」的外號嘲笑。眾人又發現他還把唐初文人張昌齡、郭正一的詩也如此「手術刀」一番,便有了「活剝張昌齡,生吞郭正一」的說法,「生吞活剝」成語由此而來。

古人是怎麼對待文章抄襲的,詩詞引用到底算不算洗稿

生吞活剝貝老爺

這自然是反面例子了,那正面例子有么?自然是有的,中華詩學會副會長星漢老師就此曾請教過已逝的國學大師啟功老師,啟功的回答是:


「借用某人詩句,當以註明,免遭掠人之美的物議」。

這個跟我們現在寫論文要註明參考文獻不是一模一樣么?其實對的,古人在寫詩的時候其實也會註明詩句的引用,特別是清以後(從顧炎武的話中我們就知道明朝抄襲有多嚴重)。比如林則徐作《塞外雜詠》,其有「風雨滿城人出塞,黃花直笑逐臣來」兩句,末句下注「太白句」,這說的是這兩句引用李白《九日龍山飲》里的「九日龍山飲,黃花笑逐臣」。

古人是怎麼對待文章抄襲的,詩詞引用到底算不算洗稿

原創楷模李太白

當然,會註明引用雖然自清後成為普遍,但整體而言依舊是少數。可前文說了古人也討厭抄襲,但還是有那麼多大家在引用上「樂此不彼」,其實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詩詞文化和文章的文化完全不同,在古人眼裡定義是不一樣的。

唐代高僧釋皎然曾在他的《詩式》里說「詩有三偷。其上偷勢、其次偷意、最下者偷語。」這三句話很好理解,最典型的比如前文張懷慶就是最下者,晏幾道在《臨江仙》中有「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兩句被稱讚為「千古不能有二」,但其實這兩句化用晚唐翁宏的《春殘》中一模一樣的句子。但是很顯然,翁宏中的這兩句平淡無奇,而晏幾道化用之後卻猶如天壤之別,這就是三偷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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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的比較好晏幾道

那有人就說了,「其上」也是偷啊,讀書人偷的事就不能叫偷了么?其實這就是對古詩詞文化的誤解了。星漢曾在其《清代西域詩研究》里總結,其一:古人的詩詞是用來唱的,大家對詩句都非常熟悉。所以你即使再化用,一傳入人耳,其實大家都知道你是化用的,所以許多古人就懶得註明了。這事在後來詩作增多,不再具備「唱」功能後逐漸有了註明的習慣。

這裡我打個比方,就好比汽車的外觀和內飾一樣,雖然世界上車輛設計不下千種,但是福特用了阿斯頓馬丁的大嘴,大家還是一看就知道了,福特根本不需要註明說我用了阿斯頓馬丁的。這在許多同設計師設計的不同款車型中屢見不鮮,汽車媒體人的眼睛可比誰都毒。在那個時代,古詩詞的整個文化氛圍就是類似如此,當然人家也不會不承認說我化用了,而是大大方方承認我就是化用(比如辛棄疾的掉書袋),這就形成了文化上的一種「沉默」,和現在某些抄襲還死辯解沒有的完全不一樣哈。

古人是怎麼對待文章抄襲的,詩詞引用到底算不算洗稿

簡單粗暴蒙迪歐

其二:古人很多是時候寫詩是隨手寫的,只是做自己心情的記錄,根本就沒想著到要流傳下去。畢竟晏幾道在寫出《臨江仙》後完全不知道後人會給他的詞評價這麼高,他只是認為這不過是「平平無奇」的日記啦。歐陽修就說「(詞乃)薄伎,聊佐清歡」,類似我們初高中的時候會採取「名言美句」在自己的筆記本上一樣。

就算是在當代來說,如果你不拿你的文章進行盈利,複製了別人的文章到自己空間鎖上一個人看那也不構成違法啊。但是你發在公眾平台上,自然就另當別論了。

其三:我們確實需要基於詩詞的特點去理解詩詞的引用。律詩宋詞都有其嚴格的格律規範,精確到哪個位置哪個詞應該用哪個音,從平仄到韻還有各種限制都是極其嚴格的,所以為了格律上的準確,引用前人已經組織好的句子,顯然更為「便捷」。雖然這條有點為古人引用詩詞「洗白」的嫌疑,但在客觀事實上其實是非常成立的。類似我本來就要壓這個韻,這個片語的,但是平水韻里所有漢字都被你組織完球了,我能怎麼辦?

古人是怎麼對待文章抄襲的,詩詞引用到底算不算洗稿

意味深長霍比特

所以我們看到,古人對於古詩詞的引用,是自有其「文化、時代、社會事實」等各項約束的,在那個背景下逐成為了一件「默認」的事情。但是,在如今的時代和背景下,我們還要為「抄襲洗稿」的人去開脫,那就真沒必要了,不然跳出一個人來說「新媒體日作萬篇,不如傳媒人一篇」那可多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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