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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文言文與白話文學習經歷的反思

我從什麼時候開始接觸到「文言文」、「白話文」這兩個語詞呢?

肯定不在小學,小學只有「古詩文」,小學需要記得的文學常識中,《紅樓夢》、《三國演義》、《水滸傳》和《西遊記》等只被簡單地稱作「中國四大古典名著」。到了中學——肯定是中學。中學所有的古詩文被彙編在一本名叫「文言文閱讀」的輔導書中,四大名著也被強調是古代「白話文」小說經典。

於是乎,自然而然地將文言文理解為古文,顧名思義,古文就是古代的語言文字;而白話文,就是我們現在課本中所學的文字語言。這樣的想法在我的腦海中根深蒂固,並且我可以大膽地推測,持此類想法的人絕非僅我一人。也曾有過疑慮,不止一次,可惜都被拋之腦後,直到近日才想深究。

四大名著都是古代的著名小說,那怎麼小說語言是白話文而非文言文?

問題說難不難,從百科的給出的名詞解釋上分析,不難區別文言文與白話文:

「文言文是以古漢語口語為基礎的書面語,在遠古時代文言文與口語的差異微乎其微。現今文言文是中國古代的一種書面語言組成的文章,主要包括以先秦時期的口語為基礎而形成的書面語。春秋戰國時期,用於記載文字的物品還未被發明,記載文字用的是竹簡、絲綢等物。隨著歷史變遷,口語的演變,文言文和口語的差別逐漸擴大,「文言文」成了讀書人的專用。」

「白話文是指「漢語書面語」的一種。它是唐宋以來在口語的基礎上形成的,起初只用於通俗文學作品,如唐代的變文,宋、元、明、清的話本、小說等,及宋元以後的部分學術著作和官方文書。到『五四』新文化運動以後,才在全社會上普遍應用的。」

往深了說卻也複雜,語言的發展與各個歷史時期的經濟、政治、文化發展息息相關。好在複雜中存在共性,雖才學薄陋,也敢淺談輒止。

我念中學的時候,文言文在教或學之上都是一個大問題,同學們普遍對文言文感到頭疼,老師也因此頭疼。基於此,許多老師為了鼓勵學生(出發點當然也是為學生好),打著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比喻——他(她)們之間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學習文言文就好像學習一門外語(通常以英語為例)。」言下之意自然是:大家要像學習英語一樣學習文言文,付出同樣的努力就能收穫同樣的果實,要打起精神來,要有幹勁,要好好學。

姑且不論不願學文言文的同學有多少是厭煩學英語的,把文言文比作外語,咋一聽像那麼回事,但總覺得有一絲不對勁。外語,即外國語,也即非本國人使用的語言。比方說,英語於國人是一門外語。英語與漢語有哪些區別?字、音、形全然不同,語法規則也大相徑庭,此所謂外語。而文言文哪裡全異於白話文?同樣都是漢語書面語的一種,不過是歷史時期不同;用的是相同的方塊字,儘管字音字形在歷史發展中出現了一些變化。

文言文絕不是一門外語,它和白話文一樣,都是漢語。

聽朋友談起,他的老師們有時把文言文比作外語,有時不強調「外」,而強調「新」,要把文言文當作一種新的語言來學。儘管出發點是好的,但人們總容易好心辦壞事,哪怕是站在講台上的師長也有大意的時候。我是不可能接受「文言文是一門新的語言」這一說法的,哪怕只是比喻。從小背過多少古詩文,這時再強調文言文之「新」,並不能達到給人新意以提升興趣或者加倍努力的效果,反而強化人對於文言文的不熟悉感(事實上並沒有那麼不熟悉),接著強化為陌生感,於是愈發地排斥文言文了。

文言文與我們而言絕不是一門新的語言,絕不會給人以與白話文對立的那種陌生感。

中學寫作課上人們不知引用了多少文言文段落或句子,范仲淹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蘇東坡的「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李太白的「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等等,還有《陳情表》、《出師表》等諸多名篇中的句子,不勝枚舉。

再往前追溯,我們小學背誦過的古代詩歌,哪裡用的不是文言文?然而在日常生活中,當我們感嘆時、觸景生情時,常常情不自禁地吟唱出這些詩歌。文言文竟也是我們生活話語言地一部分?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事實說明一切。

再說到白話文,許多人將之理解為大白話,通俗流行之話,實則不然。

通常人們認識某種事物,在自己能說服自己的前提下,為了給大腦省力,習慣性地將某種認識簡單地刻錄下來,不假思索地儲藏在腦海中。這類認識被稱為「刻板印象」。當然,「刻板印象」這個名詞的含義並非僅限於此,在此只是舉個例子,強調人們對白話文的刻板印象。

白話文不是只有「你吃飯了沒?」「你去哪啊?」「我今天買了五隻螃蟹。」——這樣的大白話,白話文的重要特點是通俗,但通俗不全等於俗。關於文字的雅俗問題,我是十分認同胡適先生的主張的:

「文字沒有雅俗,卻有死活可道。古人叫做欲,今人叫做要;古人叫做至,今人叫做到;古人叫做溺,今人叫做尿;本來同一字,聲音少許變了。並無雅俗可言,何必紛紛胡鬧?至於古人叫字,今人叫號;古人懸樑,今人上吊;古名雖未必佳,今名又何嘗少妙?至於古人乘輿,今人坐金轎;古人加冠束幘,今人但知戴帽;若必叫帽作巾,叫轎作輿,豈非張冠李戴,認虎作豹?」

先生此番議論,言簡意賅而論據詳實,實在是妙!

胡適先生是白話文運動的先驅,並且,憑藉深厚的學識以及對語言改革的獨到理解,與同時代倡導白話文的人相比,先生總是更顯得理性一些,更純粹一些。這種純粹理性來自於對「語言」一詞的把握,而極少像他人一樣更多地把精力放在怎樣運用語言這一工具上。

我們也許可以從胡適先生的《文學改良芻議》中了解白話文的含義。胡適先生早在民國六年(1917)一月,就發表了《文學改良芻議》,形成了白話文的系統理論。先生主張使用「白話」做為文學語言改革的基礎,對於白話,他的看法是(也即「三白看法」):

一、白話的「白」是戲台上「說白」的白,是俗語「土白」的白,故白話即是俗話。

二、白話的清白的白,是明白的白,白話但須要明白如話,不妨夾幾個文言的字眼。

三、白話的黑白的白,白話便是乾乾淨淨沒有堆砌塗飾的話,也不妨夾入幾個明白易曉的文言字眼。

先生明確地指出了他所倡導的白話文的特點:通俗明白,乾淨不廢言,不妨夾雜文言。我不得不讚歎先生的智慧!事實上,白話文運動伊始雖然並未按照先生設想的軌跡來,但歷史發展到今天,先生所言的特點也正是當今時代白話文的重要特點。

而讓人印象尤深的是先生一再強調的「不妨夾雜文言」。在白話文運動中,倡導白話文的陣營中幾乎人人都喊著廢除文言,因為他們的根本目的是變革思想。而先生始終保持清醒的認知,儘管他也從未忘記變革語言文字的目的。往小了說,這是一種獨立、嚴謹的學術精神;往大了說,這是對中華民族幾千年的語言文字的尊重,對中華文化的敬畏。

在我看來,文言文也好,白話文也罷,它們是一母兄弟,同出一腹,最大的不同只是盛行的時代不同,各自的特點有所不同,但根源是相同的——也許用兄弟關係來形容不那麼全面,我們還可以把文言文和白話文比作一對父子:白話文脫生於文言文,但正像兒子身上永遠有著父親的血脈烙印一樣,白話文也始終有著文言文的烙印,這種烙印來自民族的共同記憶,來自血脈深處。

我還可以舉個簡單的例子,繁體字與簡體字。常人聽到這兩個名詞時,總不可避免地將之想像成兩種不同截然不同的文字。人們把被簡化前的漢字稱之為繁體字,實際上,繁體字只有2000多個,而簡體字有10萬字左右。那麼我們可以這麼說,簡體字就是繁體字簡化後與簡單的「繁體字」之和。

繁體字與簡體字都是漢字,不過所處時代不同罷了。當然這個問題也是說簡單點就簡單,往深了說也複雜得很。不談也罷,我也講不明白。

總而言之,文言文與白話文不是天然對立的,也不是截然不同的兩種語言。相反,此二者是相生相伴的。雖然說文言文誕生的比白話文早,但自白話文誕生以後,二者便是並存的。只不過,在未經過近現代白話文運動的變革之前,佔據主流地位的是文言文而非白話文。我當然相信,白話文是適應時代發展大勢的;但我也相信,離開了文言文這塊厚實的土壤,白話文將不復為白話文——假若文言文成為了外語,誰又還敢說白話文不是外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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