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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旬輪椅老人沒見過親生父親 跨越晉冀兩省尋找烈士足跡

坐在輪椅上的八旬老人范方爾,一生中從沒見過自己的親生父親,從家鄉河北漂泊到山西太原,僅留下的軍功章和烈士犧牲證書,陪伴他走過大半生。然而,在山西太原萬柏林區東社街辦的一次強拆中失蹤了。如今,他只能坐著輪椅,與子孫們家一道,沿著父親當年的革命足跡,跨越晉冀兩省尋找英雄父親的影子。儘管八十多年與父親未曾謀面,卻彷彿覺得父親就在身邊,等著他召喚。「崇尚英雄 精忠報國——那裡有我們家的報國故事」。


80多歲沒見過親生父親 軍功章陪伴走南闖北

今年74歲的范方爾老人,出生於1942年秋,正值抗日戰爭相持階段最艱難時期。與普通人不一樣,他幾十年來對父親的印象,只停留在斑駁褪色的烈士證和軍功章上。「我還沒出生的時候,父親就在地道戰反掃蕩中犧牲了。母親剛生下我沒幾天,得知父親噩耗悲痛一病不起,拋下我也走了。」范方爾老人回憶,他作為遺腹子先由姑姑撫養,後來親人沒了,以烈士孤兒身份,由國家撫養長大。

沒有照片、沒有遺書,父親長得什麼樣,對自己留了什麼言?他毫無所知。70多年來對父親的全部思戀,集中在父親用生命換來的烈士證和軍功章上。從河北定州到山西太原,無論走南闖北生活工作如何變化,范方爾都把烈士證、軍功章呵護帶在身邊,彷彿父親沒有離開自己,時刻守護讓他不孤獨。「每當想父親的時候,就拿出父親用生命換來的烈士證、軍功章看幾眼。那一刻,彷彿自己與未曾謀面的父親,面對面交流。」

范方爾與老伴,靠柴禾做飯取暖。拍攝地點:河北定州 時間:2018年3月

然而,4年前的一個晚上,他和家人外出看病,待回家一看,自家的兩層房子沒了,已變成一片廢墟。「快把烈士證、軍功章挖出來!」范方爾和家人哭喊著刨開瓦礫,尋找父親留給他們的唯一遺產,卻始終沒找到。聽說家當被搬走,但沒有下落。

事發前,太原市萬柏林區東社街辦的工作人員,曾與他們商談過拆遷事宜,但當時沒定論未簽協議,沒想到房子被強拆來得這麼快,連傢具用品都沒來得及搬,更沒想到守護幾十年的烈士證、軍功章無辜受「牽連」,一夜之間沒了蹤影。

《烈士保護法》明文規定,英雄烈士的姓名、肖像、名譽、榮譽受法律保護;在英雄烈士保護工作中濫用職權、玩忽職守、徇私舞弊的,對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依法給予處分;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范方爾為父親烈士補領到的烈士證明書。拍攝地點:河北定州 時間:2018年3月


「從小到大沒見過父母,不記得他們的音容笑貌,烈士證、軍功章是父親留下的全部,沒人能體會作為遺腹子的成長辛酸。沒父母的孩子,從小在村裡受氣,被別人小看,幾十年走南闖北,唯一精神支柱,就是父親用生命鮮血換來的烈士證、軍功章!丟了它心如刀絞愧對先輩,無論花多少錢都買不回來。」范方爾覺得對不住犧牲的父親,守了幾十年卻沒能護住父親的烈士證、軍功章,引以為自豪的傳家寶丟了。

父親的烈士證丟失後,范方爾及家人多次與拆遷方東社街辦交涉,但烈士證、軍功章下落至今沒著落。沒有先輩烈士證、軍功章的陪伴,范方爾老人自責,怪當初選在東社買房子,才引來被強拆丟了傳家寶,傷害了全家幾代人的感情。

幾經奔走,事情有了轉機。范方爾補領到一紙烈士證明書。工作人員千叮囑萬囑咐:「這可是最後一次,今後再丟失就不給補了。」范方爾把父親的烈士證明書,鑲進玻璃框掛到牆上,像守護寶貝一樣,天天擦拭明亮乾淨。看著父親名字再次浮現眼前,范方爾終於心裡舒坦了些,對往事和後代總算有了交代。

范方爾每次想起父親烈士,總要大哭一場。攝影地點:河北定州 時間:2018年3月

然而,周圍人看後說了一句話,把他愣住了:「牆上掛的烈士,咋越看越不像你父親?烈士證明書上註明犧牲在解放戰爭,可大伙兒記得,你父親是為抗日戰爭捐軀的。」他拿起放大鏡逐字過目:姓名范小傭;生前職位定縣宣傳部部長;犧牲時間地點原因1942年4月,北町村,在解放戰爭中。備註請妥善保存遺失不補,附聯蓋有河北省民政廳的公章。

查閱歷史年代表,1942年正值抗日戰爭相持階段最艱苦時期,而解放戰爭開始於1946年。烈士證明書把父親犧牲的1942年,卻認定為解放戰爭時期,二者前後自相矛盾,犯了歷史常識錯誤。父親抗擊侵略者,犧牲在日寇屠刀下,本來是抗日英烈,如今被張冠李戴定為解放英烈,他從情感上無法接受現實,不知該如何告慰長眠地下的父親。

范方爾父親身為定縣宣傳部長,與鄉親被日寇殺害投到井內。拍攝地點:河北定州 時間:2018年3月


烈士證明書上的記載,讓范方爾老人難以相信。他和家人想知道,父親究竟如何犧牲的?由於當年一同並肩抗戰的老戰友已不健在,苦於找不到人證。

幾經輾轉,年邁的范方爾坐著輪椅,轉遍周邊鄉村田野,打聽當年慘案的健在倖存者,在定州市北疃烈士陵園「527慘案」紀念碑上,找到父親范筱庸的名字,犧牲職務縣委宣傳部長。紀念碑上的每一個名字,是根據當年報到參會簽名單,與犧牲遺體一一核實的,范筱庸是這次事件中犧牲級別最高的領導。

但烈士陵園修建的3個個人墓,並沒有他的位置。令人難以理解的是,其中一人並非抗戰犧牲烈士,而是當年經歷慘案的生還者,時任縣委軍事部長,於前些年病逝。當年為抗戰犧牲的同級別領導,待遇不如生還者優厚,不是烈士卻進了烈士陵園,這讓范筱庸家人內心不平衡。

定州北疃烈士陵園烈士紀念碑,記載著日寇罪行。拍攝地點:河北定州 時間:2018年3月

據陵園史料館記載,1942年5月27日拂曉,定南縣委、縣大隊、後方機關,在定南縣北疃村召集開會部署反掃蕩行動,日寇偽軍數百人分路包抄而來,抗日軍民英勇反擊,因敵強我弱撤入地道,被敵人發現投放毒氣彈,致數百村民中毒窒息身亡。敵人把守洞口,將從地道爬出來的軍民燒死、刺殺,連老弱婦孺都不放過。北疃慘案中的遇難抗日軍民達1100餘人。

北疃烈士陵園內保留著日寇投下的毒氣彈殘片。拍攝地點:河北定州 時間:2018年3月

陵園烈士公墓旁有口近10米深的水井,立有「血肉井」碑,是日寇侵華歷史罪證。北疃村目擊老人活生生看到,遇難的抗日軍民遺體,層層疊疊從井底一直堆出地面,場面慘不忍堵。作為縣領導的范筱庸,指揮軍民抗戰,在日寇刺刀面前毫不畏懼,沒說出任何機密,被當場挑死投入井裡。後來,與遇難的戰友、鄉親一起,埋葬在慘案發生地。

1945年抗戰勝利,為紀念慘絕人寰的北疃慘案,在事發地建起烈士陵園,范方爾的父親與千餘名遇難同胞長眠於此。抗戰革命史料,清晰記錄「五二七」慘案發生的前前後後,歷史不容篡改。

范方爾父親的遺骨,埋葬在烈士公墓。拍攝地點:河北定州 時間:2018年3月


范方爾掰起指頭細數烈士證明書,共記載烈士生平5項內容,竟沒有一項是對的。烈士證明書上蓋著民政部的公章,從區、縣、市、省到部,雖有多道民政部門把關,但沒能攔住連初中生都能看出的歷史常識錯誤。

烈士證明書記載錯誤,將抗日戰爭錯寫成解放戰爭。拍攝地點:河北定州 時間:2018年3月

烈士證明書上沒有用父親的原名,姓氏3個字就有兩個不一致,「筱」寫成「小」、「傭「寫成「庸」,音同字不同,與紀念碑鐫刻相差多,對先輩烈士不尊重;再看職位定縣宣傳部部長,父親犧牲前是定南縣委宣傳部部長,證明書少一字變成定縣,不在同一縣域;犧牲地點為北疃村,證明書上寫的北町村,當地沒有這個村,抗戰時也沒這麼叫過,烈士犧牲地點豈能隨意改變;最無法容忍的是,證明書註明犧牲時間1942年4月,實際是被日寇殘殺於「五二七慘案」,發生在1942年5月27日,犧牲日期被提前一個月;連革命歷史時期也搞錯,父親被日寇殺害,為抗日戰爭捐軀,證明書上卻註明在解放戰爭犧牲,解放戰爭開始於1946年6月,而父親犧牲時間是1942年5月底,犧牲年份被推遲至少4年。

烈士碑上找到父親的名字。拍攝地點:河北定州 時間:2018年3月

一夜房拆弄丟陪伴幾十年的烈士證、軍功章,失去了支撐全家人的精神支柱;到陵園只見名字沒有墓碑,待遇比不上不是抗戰烈士的生還者;補領的烈士證明書又是漏洞百出,犧牲地點、年月、歷史背景都搞錯。看不下去的這份榮耀,傷害了烈士尊嚴和家屬情感,又被范方爾不得不從牆上取下來。

他和老伴至今生活在破舊平房裡,靠撿秸桿木頭燒柴取暖做飯,勉強維持生活,自己腿腳不便藉助器械走路,仍要繼續為父親烈士尊嚴討公道。幸運的是,2018年5月,范方爾老人尋找父親烈士的遭遇,引起中央巡視組的重視,要求山西省有關部門處理並反饋。(山西之聲/張啟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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