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一毛不拔「的人如何看待死亡——論楊朱的生死觀

提到道家，通常首先想到的就是老莊之學；其實道家除老子和莊子，還有一位代表人物也曾對生死進行過思索探究，這個人就是楊朱。

其觀點由下面這段對話可窺知一二：

孟孫陽問楊子曰：「有人於此，貴生愛身以蘄不死，可乎？」

曰：「理無不死。」

「以蘄久生，可乎？」

曰：「理無久生。……且久生奚為？五情所好惡，古猶今也；四體安危，古猶今也。既見之矣，既聞之矣，百年猶厭其多，況久生之苦也乎？」

孟孫陽曰：「若然，速亡愈於久生，則踐鋒刃，入湯火，得所志矣。」

楊子曰：「不然，既生則廢而任之，究其所欲以俟於死。將死則廢而任之，究其所之以放於盡。無不廢，無不任，何遽遲速於其閑乎？」（《列子·楊朱》）

就生死問題，楊子的看法主要有：

一、申明生死皆是無常之事，人對此只能接受，無法操控。至於「長生不老」，更是妄談。

二、以悲觀的眼光看待人生，以長壽為苦，視死亡為解脫。

三、反對貪生，也反對求死。認為人應遵從、順應自然之理，不要對生死之事進行任何人為干預。

綜上所述，楊子於生死一事上的認知與老莊基本沒有分歧，但他得出的結論卻有異於彼。

他說：「百年壽之大齊。得百年者，千無一焉。設有一者，孩提以逮昏老，幾居其半矣。量數十年之中，逌然而自得，亡介焉之慮者，亦亡一時之中爾。

「……太古之人，知生之暫來，知死之暫往。故從心而動，不違自然所好；當身之娛，非所去也，故不為名所動。從性而游，不逆萬物所好；死後之名，非所取也，故不為刑所及。名譽先後，年命多少，非所量也。」

老子、莊子認為，雖然生命短暫，但精神可以永存，故利用有生之年「游心於無窮」，如莊子筆下的得道者廣成子一般「與日月參光，與天地為常」。

楊子則認為，既然人終有一死，且人生苦短，那麼乾脆隨心所欲，抓緊時間享樂，不要操心於那些俗務虛名。

眾所周知，楊朱哲學的核心就是「為我」「貴己」，是極端利己主義和極端享樂主義的代表；此外，以消極的態度面對人生、面對世事，也是其思想的主要特色。

這兩點，在論生死及人生意義這一命題上同時得到了充分印證。

誠然，楊子這種思想的產生有其歷史背景，也是在當時那個特殊情境下的一種必然；但顯而易見的是，同為道家，老莊的眼界、心胸較之楊子是上了一個層次的。

莊子雲，君子刳心而效法於道，其表現之一就是「不樂壽，不哀夭」（《莊子·天地》）；

有大智慧者明白生死不過是人生旅程中的一條平坦大路，所以「生而不說（悅），死而不禍」，也是緣於其懂得終始沒有固定不變的道理（《莊子·秋水》）。

人的軀殼註定不能永存，但精神卻是可以免於滅散的。老子云：「死而不亡者壽。」（《道德經》第三十三章）

在他看來，真正的長壽不是修鍊出千年不壞之體，而是即使肉身殞滅，精神卻仍留存於天地之間。

相反，如果精神消散而軀體尚存，那麼這個人無異於行屍走肉，甚至是比身死還糟糕的狀態。

這便是莊子說的「哀莫大於心死，而人死亦次之」的道理（《莊子·田子方》）。

綜合楊子、老、庄的觀點，道家不養身而務修心，重視無形的精神遠勝於有形的物質。

本文為《喪葬與死亡》連載十六，敬請關注下期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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