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喻秀燕的詩：夢裡金嶺，一半清歡，一半人間‖顏德貴
夢裡金嶺，一半清歡，一半人間‖顏德貴
——一組最美鄉村大悟金嶺的文化名片
第一次閱讀喻秀燕老師的詩歌《夢裡金嶺，一半清歡，一半人間》是在2017年秋天，只看了一眼就非常震撼，詩人和攝影師們用詩與畫完美演繹出了大悟金嶺之最美風貌。從讀者的點贊留言來看，他們也都非常震驚：畫卷清麗精美，詩情「醉美」動人，大悟家鄉變化之飛速。
因為對「夢裡金嶺」不能忘懷，半年後，我去朋友圈搜尋到了這組詩，重新仔細閱讀，以期精準欣賞。「閱讀與鑒賞」本是語文教學的主要模塊，我幾乎天天從事這項工作；對於詩歌藝術，我的了解雖然粗淺但也不算少。讀《夢裡金嶺》之所以怦然心動，一方面固然是因為內心深處有眷戀家鄉的情結，我的老家緊挨著金嶺，那裡也是大悟顏氏的發祥地；另一方面實在是因為這組精靈般的詩歌非常動人，藝術水準極高。故不揣冒昧，自行品鑒一番。老實說，賞鑒這24小節詩歌是一項很有難度的事情，但正因為具有挑戰性，所以覺得才有意義，值得去學習分析與探討。
夢裡金嶺，清歡人間。「夢裡金嶺，一半清歡，一半人間」定題精準，意境優美，意蘊豐富。「金嶺」一詞本就是一個富有詩情畫意的名字，寓意富饒美麗，而「夢裡」二字又賦予她迷離的氛圍，亦幻亦真，似是未來又似過往，是一個曾經生活的快樂老家、一個令人神往的地方……因為「夢」字還有「尋夢」之意，所以「夢裡金嶺」還暗示一代代先民的不懈追求與嚮往。金嶺是全詩的中心。「一半清歡，一半人間」概括了大悟群山中的金嶺村的整體形象特徵與給人的總體感受：「清歡」即清雅恬適，說明自然環境寧靜優美、人事和諧安寧；「人間」表明真實的存在，是一個現實的遠離塵囂的人間「桃源」。「清」與「歡」是組詩思想情感的兩個方面，也奠定全詩的感情基調。「一半」一詞也頗有意味，兩個「一半」相加構成「清歡人間」，既是對金嶺村的客觀概括，同時，又讓人想起還有的另一半。例如，「一半人間」還暗示著美麗若「仙境」的另一半——金嶺的自然風物、攝影師拍攝的優美畫面都有力地印證了這一點。
青山嫵媚，碧水豐盈。金嶺村的山水田園風光，的確充滿濃郁的詩情畫意。湖北作家尹謐數次在作品中深情謳歌故鄉，說金嶺是一個「自然天成、風景秀麗、民風淳樸、鄉土氣息濃郁、生產傳奇故事」、「村落原始，建築古典，綠水青山，環境優美」的風水寶地。圍繞「夢裡金嶺」，組詩中的每一小節，基本有一個中心事物，或是一個相對獨立的景點，涵蓋山水、田園、花草、建築、晝夜、人事等。其詩中描寫自然風物、人文景觀、鄉愁，大約各佔三分之一。寫自然風物的很多，如陽光、夜色、桕葉、荷花、薔薇等景物。一個景物如同一個生命，在詩人的筆下，一朵盛開的花、一片飄零的葉、一聲清脆的鳥鳴……信手拈來，一景一物皆成詩。詩人重視從不同角度描繪金嶺山光、物態之美麗動人，「我喜歡行走在田野/去遇見自然中毫無修飾的顏色/澄澈的天空藍/輕柔的雲朵白/幽靜的翡翠綠/或者璀璨的麥黃金」，「心情和天空一樣澄澈/青山流翠/碧水豐盈/萬物盛而不極熟而不透/恰似你我的重逢/青春正好/風華正茂」……
描寫山水風光，是中國詩歌常見的內容，但有的景物在一般人看來似乎毫無詩意，景物之間也互不相干，可詩人卻似通曉物語，善用聯想而巧妙關聯，甚至讓無生命的物事也能瞬間生動起來，彷彿萬物生鮮活潑，整個金嶺都充滿著靈動的氣息，並形成一種和諧寧靜、天人合一的動人意境之美。如，「前世的我/應是一株初荷/或白或粉或奼紫嫣紅」，「遠山如黛/近山凝碧/無以言狀的愉悅瀰漫身心/南風微醺/目光所及之處/山含情/水含笑/佯寐中/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那「斷壁中長出的瓦松/在塵埃中開出卑微的花朵/無畏風雨/也無畏世間冷暖/在貧脊的瓦片上/總能活出自己的風采」。瓦松呈金字塔型，常生於屋頂瓦縫中、牆頭及石上。這一意象引起我內心不小的觸動，因為我認為自己就是一株「在人無用，在物無成」的普通小草，一名普通的教師，沒有光鮮的形象，沒有過人的能力，生存需求很是簡陋，能歷人世寒暑冷暖，雖被忽視卻能清高自守，享有「松」的名字和風格。在詩人的筆下，瓦松這一景天科植物，寄予一種甘於平凡、頑強抗爭、生生不息、特立獨行的人文精神。正因為每一個景物都融入了作者精靈般的獨特審美情思，才讓讀者可以從側面感受到金嶺的天然魅力和文化蘊涵。
風華歲月，幾世滄桑。人文景觀往往可以讓詩情噴發，覽古抒懷往往更有縱深之感。金嶺並沒有特別顯赫的人文古迹，留存的古建築大多是上一兩個世紀大悟農村建築的典型代表，大張灣四合院、小張灣古民居、顏田顏氏祠堂、黃金溝酒坊……但金嶺村憑著遠離都市、隱於群山、保存相對完好的農耕文化而為世人所發現，經過簡單修復，與綠水青山相映生輝。詩中描寫的人文內容、舊時物事較多，大到書院經堂、民居，小到石碾、硯台。那廢棄的碾盤、殘存的門樓、破碎的瓦礫，在農人的眼裡是很難有美感的，而詩人喻秀燕似能化腐朽為神奇，讓暗淡的物事煥然一新，生髮出深厚、真摯的誘人詩情，且回味雋永，各具深厚的意蘊。一垣頹牆、一塊石條、一磚一瓦……讓普通的鄉土田園，再現無限生機與無窮魅力。「村中最古老的房子/有四百多年的歷史/無論是青磚或土坯/都帶著昨日沒落的憂傷/今日重生的喜悅……」「靜靜的站在/殘存的古門樓前……彷彿在默讀/一段光陰的更替/一段歷史的盛衰/撫摸著門邊整塊的青石條……但它們依然屹立/氣勢不減/歷久彌堅」，「飛挑的龍檐/細密的布瓦/規整的屋脊/共築一片屋頂上的風景/時空被分隔成兩半/屋上是風景/屋下是煙火/恰便似一半是清歡/一半是人間」。「門前的桕葉紅了又綠/綠了又紅/流光里捨去了多少物是人非。」年歲不可更，悵惘知多少，「奶奶的蒲扇/還在院落的星光中搖曳/而那個撲著流螢的孩子/早已穿上嫁衣」。細品這首詩歌的況味，足以讓每一位已經當了母親的曾經的女孩，回想遠逝的溫暖而感傷不已。
一切景語皆情語。這組詩中的思想情感看似蕪雜，其實主要包括兩個方面：一是對故土自然山水、風土人情的熱愛，對金嶺迎來美好新時代的歡欣；二是對家鄉親情的追憶與眷念，追求自由，及對人世滄桑的微嘆——總體基調為「清歡」，故稱「人間清歡」。「田園故里，鄉約金嶺」是金嶺開發主題的基本定位，設計者們顯然深諳中國人深層「尋根」文化心理——對故土家園的眷念。惟其如此，金嶺文化便有了更為廣大的受眾。詩人準確地把握住了這一點，並以此作為組詩的核心。
鄉愁迷離，傾國傾城。「我不明白/自己何來的憂傷/這些反覆羅列堆砌的/不過是些瓦礫碎片/為何我總覺得/它象黃昏細雨中/無處安放的鄉愁」，「每一個思鄉的夜晚/我始終是流浪他鄉的孤魂/南飛的北雁/能否告訴我故鄉的消息/夢裡老家/是否泰然安好」，「只需輕輕的一絲觸碰/那些記憶深處的鄉愁/如潮而至/剎那間便可傾國傾城」……詩中「我」是一位在外的遊子，一個出嫁的女兒，只有回到老家、「娘家」，才能重尋兒時舊夢，撫慰疲憊的身心，「給靈魂片刻自由/疲憊的身心/在金嶺的夜裡滿血復活」。詩人似天女散花般地將滿懷鄉愁化為山水愛、田園情，親情、愛情，幾乎瀰漫在整組詩歌之中。如，以金嶺的山水之美表達對家鄉的愛，寄託鄉思；以農家小院靜美寫家鄉的溫暖；以遊子的疲憊思歸來直抒眷念；以渴望做一個村婦來呼喚遊子，「只等你的馬蹄聲噠噠而來」；以門樓、碾盤、殘瓦等，來寫歲月滄桑、流年似水的無奈，從而將鄉愁無限延伸，「倚著高大的門樓/撫著冰涼的立門石/指尖傳來的溫度/讓我感到了歲月的薄涼/透過那些鑿痕/彷彿看到那些曾經雕琢的身影/四百多年的時光/於歲月是彈指一瞬/於人世卻是幾世輪迴滄桑」。
故鄉是溫暖的，歲月是無情的。人生如浮萍，鄉土是根基。可以說從農村走向城市的每一個人都是故土家園的「流亡者」，而不僅僅是農民。即使你混得風生水起，縱使你能衣錦還鄉，老家永遠是內心深處的精神皈依；如果父母已逝、無鄉可還、鄉情無寄，那麼將永遠是一個精神流浪者。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掙扎紅塵漂泊久，誰人不念故園情！中國在由農耕走向現代化、由鄉村轉入城鎮化歷史大進程中，故土難離還是深藏在很多人的心中，特別是少小離家、在城市生活，摸爬滾打幾十年後漸入暮年的老人，落葉歸根或緬懷故里的心情往往與日俱增。改革開放四十年，中國農村已經大變樣，據有關研究表明，隨著生態環境等系列因素影響，未來美麗鄉村將成為許多人嚮往的養生佳處，甚至可能出現一種新的「返鄉潮」。
素簡純樸，返璞歸真。人間有味是清歡！金嶺是一個令人嚮往的靜美鄉村，詩中表達了歲月靜好之情，也體現了詩人寧靜淡泊的人生品位。「我喜歡行走在田野/去遇見/自然中毫無修飾的顏色……摒棄內心的浮躁和妄念/讓心回歸自然」，「旅居金嶺/虛度一段夏日的時光/無需思想/亦不用語言/就這樣慵懶地倚在風雨橋上/從早到晚……」，我想做一個安靜的女子/倚在流年的窗口/為你輕撫一曲高山流水……這便是我一生最美的時光」，「不懼年華向晚/暮色西沉/也無謂此去經年」，「一念蒼老年華」。「美譽既多須有患，清歡雖剩且無憂」（宋邵雍《名利吟》）。好的詩歌應該脫俗，好的品格也必然能超然物外，詩人的形象，詩中所表達的婚姻愛情觀也是這樣，「做一個平凡的村婦也挺好/為一個人守一座房/給愛人和孩子/最溫的暖最深的愛/無所謂貧窮或富有/無所謂城市或鄉村/再清苦的家庭生活/也有它貧寒的歡樂/再偏遠的鄉野/也有質樸的愛情在簡單的生長」，「我願洗盡鉛華/為你淡守人間煙火/清度似水流年」，「不枝不蔓/不妖不嬈/而你應是池中凝碧的葉/儘管連理淤泥/卻纖塵不染/真愛從來都無需誓言/你若不離不棄/我便生死相依」。
灄水源頭的金嶺人厚道友善、樸實無華。金嶺的山川風物、風土人情純樸如初。「耕讀人家」是金嶺的一大特色，詩人在巧妙地將自身的追求品位與金嶺的這一特色結合起來，既展示金嶺特色文化魅力，也抒發個人樸素淡雅的情懷。「俯可看書院櫛次鱗比素簡純樸的磚瓦」，「一冊經書在手/一盞清茶……在經書堂中/找回最本真的自己/一切都返璞歸真」，「一方露台/幾張桌椅/一壺清茶三五知己/一切都簡單隨意……」，「煮一壺開水/沏一杯清茶/看它們杯中沉浮繾綣/浮安享飄逸/沉靜受踏實/用杯蓋輕輕一拂/滌去所有的浮躁/只留一口醇香」。
詞氣安和，傲岸洒脫。錢鍾書評價中國詩歌風格總體是「筆力清淡，詞氣安和」，這組詩除了對老家的眷顧較為激切、對歲月的滄桑較為低沉之外，整體風格也是如此。這是詩人恬淡自由個性和淡泊的人生態度的呈現。「時間是緩慢的」，「一切都簡單隨意/人生真正不能捨棄的是自由陽光和空氣」，「無所謂貧窮或富有/無所謂城市或鄉村」。非常難得的是詩人居然有時非常傲岸與洒脫，甚至具有男兒的豪邁氣概，「依然屹立/氣勢不減/歷久彌堅」，「我們不畏鄉愁/亦不懼離別/酒喝乾/再斟滿/……不醉不歸還！」
在藝術上，我認為較多地運用了移情手法。用美學大師朱光潛的話說是「宇宙的人情化」，把自己的思想情感融入到山川風物中，從而使詩歌情景交融，物我相映生輝。這固然需要極高的藝術修養，而究其根本原因是源自於作者對家鄉、親情那血濃於水的誠摯愛戀。當然，個別詩節中有的內容有一點交織繁亂之感，正因為這樣，恰好又形成了一種「亂花漸欲迷人眼」（唐，白居易，《錢塘湖春行》）的效果，從而讓金嶺美得一塌糊塗、美得讀者無所適從了。詩歌句意銜接，詩情靈動，可是不便記憶，因為詩人的思維轉換的確太靈動了。
美學理論說：美就是事物呈現形象於直覺時的特質。好的詩歌不僅要有充滿感性魅力的意象，還要有詩人真摯的情感和理性光輝。評價一首詩歌的優劣，其實也很容易，因為在本質上，生活及真理也都是簡單而樸素的。詩歌是酒，不是米，也不是飯，讀「夢裡金嶺」，品「人間清歡，足可醉人」。
關於詩歌創作與鑒賞的理論很多，本人不著意探討詩歌創作理論，以「守正出新」作為創作與評價的基本立場。不知用24節詩歌來描寫鄉村還有何深意，但富有創造力和靈性、藝術修養高的女詩人卻是世上最富魅力的精靈。文化批評家兼詩人的何三坡說：「女詩人，世上最富有魅力的妖精……如果沒有這幫妖精，天空將沒有明月。」她們善於從人類最纖細敏銳的情感細節去探觸感知生命的冷暖，她們的詩歌充滿了靈性飄逸、理想化的夢幻色調。
組詩「夢裡金嶺」有女性詩人的優秀特質，也有一絲清淡的「脂」趣，但這是建立在美麗金嶺的現實基礎之上，而且詩中強勁濃郁的鄉情與滄桑感讓全詩脫「俗」而出。山村靜美如初見，故鄉情深永初心。擁有數百年耕讀文化歷史的金嶺村，是一個「看得見山、望得見水、記得住鄉愁」的田園故里。那熟悉的家鄉味道，讓散失的懷鄉還鄉夢想得以實現。
「夢裡金嶺」組詩堪為新時代美麗鄉村金嶺形象的文化名片！
附：
喻秀燕：夢裡金嶺，一半清歡，一半人間
1
我不明白
自己何來的憂傷
這些反覆羅列堆砌的
不過是些瓦礫碎片
為何我總覺得
它象黃昏細雨中
無處安放的鄉愁
被強行的按捺在遺忘的角落
碼放的整整齊齊
2
盛夏的金嶺
陽光是炙熱的
時間是緩慢的
心情和天空一樣澄澈
青山流翠
碧水豐盈
萬物盛而不極熟而不透
恰似你我的重逢
青春正好
風華正茂
3
旅居金嶺
虛度一段夏日的時光
無需思想
亦不用語言
就這樣慵懶地倚在風雨橋上
從早到晚或者
從青絲到白髮
不懼年華向晚暮色西沉
也無謂此去經年
一指風華流沙
一念蒼老年華
4
一朵花的盛開
一片葉的飄零
一聲鳥的鳴叫
或一個熟悉的身影
只需輕輕的一絲觸碰
那些記憶深處的鄉愁
如潮而至
剎那間便可傾國傾城
5
遠山如黛
近山凝碧
無以言狀的愉悅瀰漫身心
南風微醺
目光所及之處
山含情水含笑
佯寐中
我見青山多嫵媚
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6
當陽光灑滿小院
粉色的薔薇爬滿牆頭
院中鮮花盛開
我卻痴倚門首
若執手便可偕老
我願洗盡鉛華
為你淡守人間煙火
清度似水流年
7
山村夜涼如水
持一把木椅坐在門前
七八個星天外
兩三點雨山前
看流螢飛舞
聽蛙鼓蟬鳴
給靈魂片刻自由
疲憊的身心
在金嶺的夜裡滿血復活
8
村中最古老的房子
有四百多年的歷史
無論是青磚或土坯都帶著
昨日沒落的憂傷
今日重生的喜悅
和幾許淡淡的鄉愁
佇立在時光深處
只等你款款歸來
9
田野散發著泥土的氣息
荷花的芳香
氤氳著金嶺的空氣
荷塘月色里
我想做一個安靜的女子
倚在流年的窗口
為你輕撫一曲高山流水
或舞一支霓裳羽衣
這便是我一生最美的時光
10
門前的桕葉紅了又綠
綠了又紅
流光里捨去了多少物是人非
在別人的城市裡
無論白天我是如何光芒四射
每一個思鄉的夜晚
我始終是流浪他鄉的孤魂
南飛的北雁
能否告訴我故鄉的消息
夢裡老家
是否泰然安好
11
院中石磨靜放
牆腳爬滿綠色地衣
梁間的泥巢還在
昔日的燕子飛落到了誰家
奶奶的蒲扇
還在院落的星光中搖曳
而那個撲著流螢的孩子
早已穿上嫁衣
12
靜靜的站在殘存的古門樓前
仰望著它滄桑的容顏
彷彿在默讀
一段光陰的更替
一段歷史的盛衰
撫摸著門邊整塊的青石條
儘管歲月磨去了曾經的稜角
但它們依然屹立
氣勢不減歷久彌堅
13
殘垣
被雨水沖刷出道道溝壑
彷彿歲月留下的淚痕
斷壁中長出的瓦松
在塵埃中開出卑微的花朵
無畏風雨
也無畏世間冷暖
在貧脊的瓦片上
總能活出自己的風采
14
意氣如劍
倚劍登高台
仰俯亭中
仰可見
金嶺澄澈湛藍遼闊高遠的天空
俯可看
書院櫛次鱗比素簡純樸的磚瓦
無論仰俯進退
俯無愧於人
仰無愧於天
15
一方露台
幾張桌椅
一壺清茶
三五知己
一切都簡單隨意
人生真正不能捨棄的是
自由陽光和空氣
16
忽然覺得
做一個平凡的村婦也挺好
為一個人守一座房
給愛人和孩子
最溫的暖最深的愛
無所謂貧窮或富有
無所謂城市或鄉村
再清苦的家庭生活
也有它貧寒的歡樂
再偏遠的鄉野
也有質樸的愛情在簡單的生長
17
飛挑的龍檐
細密的布瓦
規整的屋脊
共築一片屋頂上的風景
時空被分隔成兩半
屋上是風景
屋下是煙火
恰便似
一半是清歡
一半是人間
18
倚著高大的門樓
撫著冰涼的立門石
指尖傳來的溫度
讓我感到了歲月的薄涼
透過那些鑿痕
彷彿看到那些曾經雕琢的身影
四百多年的時光
於歲月是彈指一瞬
於人世卻是幾世輪迴滄桑
19
前世的我
應是一株初荷
或白或粉或奼紫嫣紅
宛立在你身旁
不枝不蔓
不妖不嬈
而你應是池中凝碧的葉
儘管連理淤泥
卻纖塵不染
真愛從來都無需誓言
你若不離不棄
我便生死相依
20
一棵參天古樹
一池素色荷花
一冊經書在手
一盞清茶在心
清零所有的角色與身份
在經書堂中
找回最本真的自己
一切都返璞歸真
21
虛度的光陰里
煮一壺開水
沏一杯清茶
看它們杯中沉浮繾綣
浮安享飄逸
沉靜受踏實
用杯蓋輕輕一拂
滌去所有的浮躁
只留一口醇香
22
村口的石碾盤
緘默地躺在泥土中
靜靜的回憶著
那些細細碾磨過的舊時光
你我
是不是忘記些什麼
如果前世我們不曾相逢
心就不會因你的疏離而疼痛
一定是有些前世的因果
遺忘在輪迴的途中
23
我喜歡行走在田野
去遇見自然中毫無修飾的顏色
澄澈的天空藍
輕柔的雲朵白
幽靜的翡翠綠
或者璀璨的麥黃金
回望村莊
還有古舊的青磚灰瓦
摒棄內心的浮躁和妄念
讓心回歸自然
然後遇見全新的自己
24
酒已備好
月色亦溫熱
只等你的馬蹄聲噠噠而來
今夜
我們不畏鄉愁
亦不懼離別
酒喝乾再斟滿
在金嶺的夜裡
不醉不歸還
《悟文觀止》（2018），主編：尹謐 肖鵬 張三中
【本主題為《悟文觀止》（大悟卷+大徹卷）備選稿】
本期責任編輯：尹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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