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說孟婆

記得2004年我遇到事兒了，於是萬念俱灰。在杭州駱家莊租了間上好的房子，動用我自己最後的一點點存款，自己開車淘寶，把居住地弄成了一個溫馨的小窩子，躲在裡面做了兩件事兒。一是研究中國史前文化，特別是夏朝之前的文化，以這樣一種特別難的門類來消遣自己；二是研究民間烹調，特別是船菜、粉條等民間菜肴。此時我才覺得，這孟婆湯是實有其湯，並去查了很多資料。但最終還是沒有得到這孟婆湯的秘制配方，非但查不到完整資料，連途徑都沒完全找到（線索到是有一定線索，只是不細，而且雜書難懂，無法透徹訓詁）。

而孟婆子的傳人，書上沒有記載，民間也罕聞口碑，這讓我覺得特別不正常。但有一點民間倒是有明確說辭：據傳當年孟姜女萬里尋夫，悲憤中她哭倒長城，見到的無數屍骸，那具是她丈夫她根本就無法分辨。那種陰陽永隔、撕心裂肺的感覺，那是一種無情折磨。為了忘卻，她日夜研究一種湯藥，最終竟然熬制出了一種能令人忘記前事的忘情湯。後半段就不可信了，就是上天被她那種人之間的夫妻情誼所感動，免去了她的輪迴之苦，封她為地府正神。

人死後，三魂六魄會下地府。在去地府之前，先過奈何橋，奈何橋頭有一間茶鋪謂之「孟亭」，這掌柜的就是孟婆。在中國古代神話中，她是遺忘的管理者，常駐奈何橋邊，為所有前往轉世投胎的鬼魂提供她親手熬制的忘情湯，令投往陽世的鬼魂忘卻其前世今生。這是中國畫風，強制消費，每個魂魄都要喝一碗，這是必須的，不得延誤。如有刁魂不喝，那麼他們腳底下就會被鉤刀絆住，喉嚨也會被刺穿灌入。喝完孟婆湯，忘卻身前身後事，洗滌紅塵之氣，你就可以去了，去投胎。

我有一種直覺，孟老婆子很可能最後為官府所利用，在政治鬥爭中拿孟婆湯灌大臣。因當時臣子有知世因者，往往泄露天機。因此有所謂「上天特命孟婆為幽冥之神，並為她造築醧忘台」，說辭顯然胡扯，似乎在掩蓋著什麼。西漢時期有個傳說，說是一位孟姓女子入深山學道修行，直到她八十一歲成仙依然是處女之身。孟婆入山修行直到後漢，她只知道自己姓孟，於是人稱孟婆。後漢戰亂不斷，人民顛沛流離，當然缺衣少食。孟婆心地善良，不願看到百姓被無辜餓死。就把五穀雜糧好壞摻一起，用水拌濕成糊狀，然後傾倒在甄箅上蒸熟，施捨難民。於是孟老婆子名聲大振，此為特色涼皮前身。

這酒不酒水不水的弔詭神飲料，儘管口感出眾，消除記憶療效顯著，但配方必口傳心授，不為世人所知。湯的做法，我覺得大有學問，其經濟價值亦不可限量。倘若我得其配方，賦其名曰：，無疑分分鐘披靡世界，橫掃可口可樂，締造我天朝經濟驚天事業！可惜民間書籍記載有點扯：先取在十殿判定要發往各地做人的鬼魂，再加入從世上採回的各種藥材，還得收集因喜、因悲、因痛、因恨、因愁、因愛這六種淚水，調合成如酒般葯湯。分煉成甘、苦、辛、酸、咸五種口味，最後煎熬成湯。其實這是忽悠，我當時覺得自己就有可能研製成功。

於是乎我炮製過很多湯，開始難喝，但後來逐漸口感得到一路改善。我用過艾草，也用過白花蛇舌草，還有蘆根、魚腥草、石韋、河豚、龜蛋。我當時的思路，木本、草本以及礦物、動物毒素，我認為都會在配伍中出現。特別是礦物，也就是東晉的藥石，我以為從當時的煉丹背景，原本是一幫術士在鼓搗，但後來孟婆子參與了進去。此團隊於是就煉出了能把人喝傻的湯藥，但很可口，類似於當時寺院的藥石晚粥。至於我的煉製，最終還是沒有成功，給家禽喝了後，顯然狗變傻了，但還是認得出我哈哈哈。只留下一種無風險消夏飲料，我現在就在喝呢。

最後我還知道，在湖南有一個村，大概污染嚴重，遂導致孟婆湯完全失效——那是通道侗族自治縣坪陽鄉。一個小小的坪陽鄉，只有7800多人，卻有一百來個再生人。什麼叫再生人？那就是人生下來更事後，便能如數家珍般的說出他前世姓什名誰、家住何處、做過什麼事、怎麼生如何死、周圍的鄰里親戚等等。更有甚者，會找到前世居住之地，或下葬之所，也有找到上輩子的親人，再續前緣的。在通道這塊神秘的地方，不時出現這種非常神奇的生命輪迴現象。

於是，教授磚家蜂擁前往實地考察，排除了人為炒作和集體扯謊的可能性，建議設立「再生人通道觀察站」。其實這通道縣名字就很邪門，隱喻穿越之意。而我，只痛心這能與人忘卻痛苦的湯藥配伍流失得無影無蹤，給後人留下的，只有綿綿不絕的綣綣念想。金剛經云：「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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