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周全:「高大上」行規人脈,拍「接地氣」鄰家故事,這80、90後的記憶里藏了哪些「私心」?
記者 ∣ 何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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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城裡五萬人,十廟百庵八橋亭,台門足有三千零(三千有餘)」。周全就出生在台門如星的紹興古城裡。在其首部長片電影作品《西小河的夏天》里,一座台門、兩個家庭、三代人被2018年的他穿越時空,重新安置在20年前的夏天。
2015年,《西小河的夏天》榮獲第十三屆香港亞洲電影投資會最高大獎。2017年,再獲第二十二屆釜山國際電影節KNN觀眾獎。這一年,導演周全正好30歲。
紹興,請回答1998
1998年,周全剛剛度過自己人生中第一個十年,用他的話說,就是對人與人的關係,對世界的理解有了最初的雛形。也是在那一年,周全的學校開設了英語課,「後來,就開始聽英文歌、看英文電影,打開了一扇不一樣的門。」
當20年後的我們回望1998年時,那些曾經處在改革開放20周年中的細節開始慢慢凸顯。對於生長在長三角這個經濟飛速發展地帶的周全來說,尤其如此。
「那時,西化的生活方式慢慢流行,紹興有了第一家肯德基。那一年,有關世界盃的記憶成為我自己甚至我們這代人認識足球運動的一個窗口。」
在《西小河的夏天》的主創人員名單中,不乏電影圈如雷貫耳的名字。作為監製,張家振、廖慶松的名字赫然在列。一個是在20世紀80年代為香港電影打開國際版權市場的金牌製片人,另一個則是台灣著名導演侯孝賢的御用剪輯師。
1998年,吳宇森執導、張家振擔任製片人的動作劇情片《變臉》在好萊塢大賣。兩年後,《碟中諜2》成為當年全球票房第一。也因為這部影片,吳宇森成為好萊塢為數不多的「擁有最終剪輯權的導演」。
1998年,廖慶松與侯孝賢的合作邁入第十五個年頭,由侯孝賢執導、廖慶松擔任剪輯及製片的《海上花》入圍當年戛納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
那一年,周全11歲。
不管是從國家整體經濟發展,還是從普通百姓個人生活層面,1998年都可以說是一個關鍵節點。
《西小河的夏天》中,10歲的曉陽希望像皮耶羅一樣成為足球運動員,決戰世界盃,但是當老師的爸爸卻拒絕為他的校隊申請書籤字。
在沒有兄弟姐妹的年少時光,隔壁的怪爺爺成了曉陽的好朋友。他們一起踢球,一起出遊。孤獨的夏天,他窺見了爸爸、媽媽和爺爺的秘密。
在周全看來,作為獨生子女一代,孤獨感是「80後」「90後」共同的成長記憶。這種感受一直在心裡滋長,最後積聚成一種強烈的創作衝動。當然,如果要拍成電影的話,這種個人化的感受就必須投射到一個時間和空間里,變成一個具體的故事。
周全告訴記者,選擇紹興,一是因為熟悉,二是有感情,「它也符合故事發生地南方小城市的整體視覺風格。」至於時間節點,1998年確實是個人成長和社會現代化發展進程中最具代表性的一年。
影片最開始由男孩曉陽的視角切入,隨後輔之以父母和鄰居爺爺的不同視角,通過視角的交錯和呼應,來體現三代人的成長故事以及對當時家庭、社會關係的理解。「他們的情感是互相影響的,一個人的成長與蛻變必須放置在一個社會環境中才得以成立,情感也一樣。10歲的小孩對周遭社會、對整個世界的理解是單薄而被動的。成長的主題也不應僅限於在18歲之前的孩子身上。」周全說。
從劇本開發到拍攝,再到剪輯,他一直在避免讓這部影片成為太過個人化的表達。很多人問他,影片中的曉陽是否是他本人的投射。周全的回答是,既是也不是,
「不是的原因在於片中所有的人物關係和情節都是虛構的,我媽不是唱越劇的,我也從未和鄰居爺爺有過類似的情感經歷。是的原因在於這個故事以及情感發生的語境是真實的,其中表達的情感經驗和生命經驗也是真實的。」
整體來看,《西小河的夏天》是一個有關孤獨和成長的故事。「最初想人物時,首先確定的一點是,不管男女老幼,在每一個生命階段,都要保持自省能力和學習心態,讓自己成長,也讓別人成長。也基於這一點,在影片三分之一處,曉陽的視角開始擴展到不同年齡層,通過視角的切換來體會不同的人在不同時刻的情感變化。」
摒棄了黑白色調和紹興方言出演,周全說,目的在於讓普通觀眾有一個最舒服、最直接的方式去感受和理解故事中的情感,這也是他堅持在創作過程中避免太過個人化表達的根本原因。「加入一個編劇或者製片人進來討論劇本,其實是提供第二雙、第三雙眼睛,能夠讓我盡量客觀地去看待這個故事和人物的情感發展。」他表示。
人永遠比項目重要
「電影是以餘味定輸贏的。」小津安二郎在他的隨筆集《我是開豆腐店的,我只做豆腐》中如是說。在影迷周全的心中,小津安二郎與是枝裕和一起,都排在自己私房名單的前列。
2014年,從美國電影學院畢業後,周全被侯孝賢選中,成為第六屆金馬電影學院學員。也是從那時開始,他結識了有「台灣新電影保姆」之稱的廖慶松。
「他非常注重對年輕導演的扶持和培養,他和侯導一起做金馬電影學院,也是出於培養下一代電影創作者的使命感。他們會親自幫一些有潛力的青年導演盯剪輯、做監製,不光是台灣地區的,還包括大陸的年輕導演。」
周全告訴記者,相對而言,《西小河的夏天》有一個多元化團隊,製片人劉宛玲和楊宥瑜、攝影師Michael Solidum、美術指導陳熒德是他在美國電影學院(AFI)的同學和校友,編劇黃怡玫是哥倫比亞大學編劇系畢業的,剪輯指導孔勁蕾、聲音設計何威、造型指導劉晶則都是中國電影界資深前輩。
「這可能是美國電影學院的一個傳統吧,第一部作品總是會找同學、學長、學妹幫忙。美國電影學院的一個重要理念就是教育我們不要拘泥於學校內拍攝的作品。」
周全感慨地說,如果你能夠跟一個群體保持黏性合作方式,其實是更長久的工作狀態,「人永遠比項目重要。」
交談中,能明顯感到高中畢業就去海外留學的周全,在製片與導演思路上,與本土成長起來的青年導演顯著不同。他把這種不同歸結於在美國電影學院攻讀碩士時受到的教育。在那裡,他更迅速也更深刻地感受到世界各地不同人群對於電影的理解差異。
「好萊塢電影注重結構、故事和戲劇性,歐洲電影注重個人化、藝術化表達。在華語地區,電影風格也有較大差異,香港電影比較商業化,台灣新浪潮電影更追求細膩的人文表達。」通過與不同的人溝通、合作,周全逐漸找到了適合自己的方法和語言。
很多人認為,從敘事節奏和視覺風格來看,《西小河的夏天》更接近台灣新電影。周全並不諱言自己受到台灣新浪潮電影以及日本家庭電影的影響,但,「從敘事結構上說,它有好萊塢三幕劇敘事的痕迹。」
他與團隊的工作室設在北京三里屯的一棟小樓里,在一進門的黑板上仍能看到劇情討論時勾畫的敘事脈絡,牆壁上貼著企鵝LOGO的年曆和便利貼。5月2日,《西小河的夏天》正式定檔5月25日,騰訊企鵝影視是出品方之一。
2015年3月,周全帶著《西小河的夏天》參加香港亞洲電影投資會,獲得最高獎。但得獎後,來約談的人很多,卻沒有一家公司真正願意合作。後來得到家鄉文化企業——紹興一山文化的支持,電影才有了第一筆啟動資金。相比於許多新人導演找資金苦苦追尋的過程,周全說自己幸運得多,卻也並不一帆風順。
從一開始不同投資人對劇本的修改意見,到拍攝前台門勘景時出的雨天車禍,《西小河的夏天》一步步從項目文案變成了走進大眾院線的光影呈現。周全說,影片創作的過程也是自己慢慢摸索創作方向的過程,
「不同創作者對於電影是什麼、電影怎麼拍有不同的認知,對於我來講,情感表達很重要,反倒對類型和規模並不在意。」
拍攝時,周全在美國電影工會制度與中國本土化流程之間作了平衡,採用拍六天歇一天的工作周期。最後,這部電影一共拍了42天,其中包含36個工作日。
在他看來,這可能是一個相對健康的循環。對於團隊來說,有休整的時間;對於導演來說,也會有一個小小的暫停,在獨立空間去梳理之前拍攝的東西。
為了找到影片中曉陽的扮演者,周全和團隊一起看了1000多個孩子的資料,挑了200多個面試,測試他們的表達能力和與鏡頭的互動能力。最終選定榮梓杉,最重要的原因在於他天真、單純、清澈的眼神。
拍攝時正值盛夏,現場地表溫度有時逼近50度,不能開風扇,不能開空調,所有的人都處於燥熱狀態之中。在這種情況下,抓到演員最真實的情感反應是最困難的。
不同於其他青年導演強烈的個人化風格,周全認為,電影的核心基礎在於溝通和互動。「不能拍一個只有自己看得懂的電影。所有的個人表達都應該基於觀眾能夠看懂你要表達什麼,否則這個表達是無效的。」在他的設定中,
觀眾是第一位,自己是第二位。
「畢竟,拍電影是一個商業行為,最終要進入影院去面對觀眾。如果是花自己的錢拍非常個人化的影像,這沒問題。但我的選擇是把它作為一種商業行為,必須對團隊負責,對觀眾負責。」
「觀眾是需要培養的,各種類型電影的觀眾都需要培養。」採訪中,周全反覆強調,每部電影都要找到合適的觀眾。
「任何一個行業都是有困難的,蓋房子也很困難,從樓盤地基到搭鋼筋架,再到澆築水泥,每個行業都有自己困難的地方。而電影工作者既然選擇了這個職業,就得去克服那些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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