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孩子再也玩不了這種遊戲了！

黃鱔又名鱔魚、長魚，不僅味道鮮美，還有清熱解毒、涼血止痛等藥用功效。中餐里有「粉絲鱔段」、「油炸盤龍」，吃火鍋還可以涮黃鱔。但是，現在的黃鱔絕大部分是人工養殖的，它遠沒有野生的鮮美、醇香、營養。小時候，想吃野生黃鱔，就下水田或溝渠去捉，我們當地土話就叫「摳黃鱔」。摳黃鱔很好玩！其中的樂趣是現代城市裡的孩子無法想像的。

每年清明節過後，氣候轉暖，萬物復甦。經過一個冬天休眠的黃鱔開始進入繁殖期，從保護生態環境的角度應該禁漁。但那個時候的人普遍沒有這種意識，而我們這些放蕩不羈的小屁孩，只管好玩，能飽口福，哪還有什麼顧忌啊！

摳黃鱔要有幾個條件：一是水要淺，每年插秧前都要翻耕水田，自然就把水放得離泥土只有幾厘米，這正適宜摳黃鱔;二是天氣要好，白天要是一直有太陽，水溫升高，黃鱔就喜歡出來透氣、覓食、產卵；三是晚上最佳，因為黃鱔的習性是晝伏夜出，它對燈光不敏感。

我的堂哥「黑婆」是一個摳黃鱔的能手，他每次出馬都不會打空手。我就是跟他學會摳黃鱔的。他還教會了我用竹片做黃鱔夾子，編竹笆簍。這些都是捉黃鱔的必備工具。

有一天，陽光燦爛，氣溫上升，摳黃鱔的好時機終於來了。晚飯後，黑婆便邀約我和同院子的小夥伴去摳黃鱔。大家立即帶上笆簍、手電筒、黃鱔夾子和烤鱔魚的物品興緻蓬勃地出發了。夜幕下，小夥伴們身背「武器裝備」，借著明亮的月光，英姿颯爽地走在鄉間小道上，就像當年活躍在敵後的抗日游擊小分隊。不一會就到了目的地。田野里，微風習習，蟲叫蛙鳴，地面田疇交錯，天上星星閃爍。一幅和諧寧靜的鄉村夜景令人心曠神怡。

我們挽起衣袖、褲子次第下到水田裡，腳剛踏進水裡還感到涼意透骨，多站一會兒也就適應了，特別是踩到軟乎乎的稀泥，就像是「珍珠泥浴足」一樣舒服。「首領」黑婆把我們分成兩人一組，一人打手電筒，一人拿黃鱔夾子，一字形排成戰鬥隊形向前推進。沒走幾步，湯圓（綽號）就高喊：「開張啦，開張啦！」我們圍過去一看，湯圓手裡的夾子夾住一條拚命扭擺、掙扎的大黃鱔，足足有兩尺長。這下大家來勁了，都睜大眼睛繼續搜尋。

一會兒，與我同組的堂哥「黑婆」發現了黃鱔洞，他說：「你看這圓圓的洞就是黃鱔的進口，那邊還有一個出口，我在這邊摳，你在那邊守住出口，只要看見黃鱔出來就用夾子夾。」我的心砰砰直跳，雙手也在顫抖。說話間，一條黃鱔從洞里鑽了出來，我趕快用夾子夾住，正準備提起來，那黃鱔拚命掙扎，幾下就擺脫夾子鑽進了泥里。我大失所望，非常懊悔。黑婆卻並不生氣，安慰我說：「俗話說，打蛇打七寸，黃鱔比蛇短，而且頭大尾小，夾腰部以下很容易滑脫，只能夾腦袋後面一寸左右的地方，下手要快、准、狠！」

我們又繼續尋找獵物，走了幾米，堂哥又發現了一個黃鱔洞。只見他屏住呼吸，右手半握拳，伸出一根中指，從黃鱔洞口插進去，手臂的大半截沒入泥中後，他牙關緊咬，面部肌肉扭曲，猛然往外一抽，只見一條大黃鱔牢牢地被夾在他的食指和中指間。這就是老手和新手的差別，一般技術好的都是徒手抓黃鱔，根本不用夾子。在堂哥的指導下，我也體驗了一下徒手抓黃鱔的快感。搜尋中我發現一個正在冒泡的圓形洞口，就學著堂哥的方法，順著光滑的黃鱔巢穴往裡摸，手指觸碰到一個滑溜溜、黏糊糊的東西，我害怕是蛇，膽怯、猶豫間，那東西很快就溜掉了。堂哥說:「那是黃鱔，蛇只住干洞不住濕洞，你不用怕，往裡摸時動作要慢、要輕，一旦觸碰到它就用食指和中指使勁鉗住它往外拉。」後來我如法炮製，也徒手抓了好幾條。隨著時間的推移，其他各組也頻頻報捷。

突然，毛狗（綽號）在那邊欣喜若狂地大叫：「大家快來看啊，這裡有一窩黃鱔！」所有的人都應聲跑過去。他說：「你們看，這周圍有好幾個洞，有的洞口還有泡泡，說明裡邊有泡鱔（產卵黃鱔的俗稱，它把卵產在自己吐的泡沫上，讓其懸浮在水面上孵化）」。大家說：「這麼多洞口怎麼抓呢？」毛狗說：「我自有辦法，你們拿好夾子，黃鱔一出洞就趕快夾。」說著，他雙臂分開成摟抱狀，猛地插進稀泥里，來一個「海底撈月」把稀泥翻過來，只見幾條黃鱔四面亂竄。守在周圍的我們趕緊伸出夾子將幾條黃鱔全部擒獲。

大家帶著勝利的喜悅正準備轉移陣地時，毛狗說:「不要慌，這裡邊還有呢！」說著，他把褲子挽到大腿根，跳進黃鱔巢穴猛踩，經過一陣「翻江倒海」的折騰，躲在下面的黃鱔終於頂不住大地震似的震蕩，紛紛從泥里鑽出來，我們興奮得不知所措，有的用夾子夾，有的用手抓，有的乾脆用屁股坐，一窩黃鱔就這樣被一網打盡了。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戰鬥，個個都累得腰酸腿脹，於是便鳴金收兵。大家聚攏清點戰利品，一共有50多條。

又累又餓的我們都想先解解饞，就近找了一個避風的沙溝，堂哥「黑婆」拿出一塊木板，然後訂上一顆釘子，再把木板翻過來，露出尖尖的鐵釘。然後，他摸出一把鋒利的小刀，抓起一條黃鱔往那鐵釘上一掛......，這血腥的場面太恐怖了！我和同伴們趕快跑開去準備燒烤的柴火。不一會，堂哥就將十餘條黃鱔開膛破肚、清洗乾淨了。我們一人抓一條，抹一點鹽在鱔魚內膛，然後用竹籤串上放到火堆里烤。不大工夫就烤熟了，鱔魚肉溢出的香味隨風飄散，使人聞之難忍、饞涎欲滴。我們在皎潔的月光下圍著篝火，津津有味地品嘗著烤熟的野生黃鱔，那種鮮香可口的美味真是回味無窮、難以言表。

享受完燒烤美餐，大家收拾好工具，背上獵物，唱著兒歌凱旋而歸：

摳黃鱔，捉黃鱔，

黃鱔藏在泥裡面;

烤黃鱔，用鹽拌，

味道鮮美真好乾！（「干」為方言，與吃同義）

滄海桑田，時代變遷。沒過幾年，摳黃鱔就成了歷史。因為水利建設解決了農業的自流灌溉，冬水田就變成了兩季田，即上半年種水田，下半年種旱地。這樣，黃鱔就失去了賴以生存的環境，所以，披星戴月，挑燈夜戰，摳黃鱔，烤黃鱔的快樂就只能成為一種美好的回憶了。

--------總第0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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