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銷戶口去派出所對不對」
昨天在食堂門口，聽到一個中年女子問同行的、可能是親戚可能是朋友的人說：「銷戶口去派出所對不對？」
語氣平淡，沒有很多傷心，也沒有很多煩躁，就好像在說「吃飯在這個食堂對不對？」一樣平常。
我被震撼到的。
一直以來，中國人都是以「規避死亡」的形象出現。
我們不談論，不預期，甚至不接受。
而這位阿姨，需要她去銷戶口的人，大概是非常親近的親人，卻能淡然地談起，當作一個事項。
很佩服。
忘記是哪一部日劇裡面說的了。
女主面對丈夫的病重死亡特別驚慌，之後就和朋友說，自己當時要是冷靜一點，就能處理得更妥善圓滿一些，能讓愛人走得更體面一些。
而朋友安慰她說，正是因為這樣的驚慌無措，才是我們面對最親近的人離去才有的反應。若是能像入殮師一樣，只有溫柔和耐心，那也體現不了我們對他們的愛，和他們對我們的特別。面臨死亡的人，是能從你的這種真實中，感受到最深的愛意的。
《奇葩大會》0331那一期，有好幾個人講死亡，就是我之前去的上海那家死亡體驗館的創始人丁銳去的那一期。
裡面有一個很面癱很淡定挺漂亮的短髮女生，做寵物骨灰盒的，讓我印象特別深刻。
她用特別簡單的語言，講了幾個找她做骨灰盒的顧客和寵物的故事。
有個顧客有一條狗，狗死後，他開車在沿海大道上把它的骨灰撒向窗外，因為生前，它最喜歡被載著在這條路上兜風。
大多數顧客不寫那種「對不起，之前要是好好照料你就好了」，像人們總在對著逝去的親人說的那樣。
而是寫「在天堂也要好好吃肉噢」。
初中的時候，我天真地以為，我們害怕死亡僅僅是因為我們害怕未知。
當時我覺得，如果告訴每個人，他那一天死去，那他能夠較好地處理這件事情，他周遭的人也可以。
但是後來發現，不僅僅是對未知的恐懼。
下了病危通知書的人，大家都知道，他可能一個月內就要離開，但是還是沒有人能夠接受這一點。
或者再往前，得了癌症，也沒有辦法接受「只有幾年的時間可以活」。
現在覺得，最怕的大概是「被刪除」。
《尋夢環遊記》這部沒有討論大道理的動畫片，讓那麼多人感動，因為在做的事情是尋找真相和「記憶」。
包括中國古代關於「孟婆湯」的很多故事，為什麼每次想到死後過奈何橋和孟婆湯會有點害怕，大概也是同樣的。
因為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大概就是我存在於世間唯一的證明。
而當我死亡，當我不再與這個世界有任何交集，沒有新故事的發生。再等到知曉這些事情的人也離開人世間，那我可以說是，徹徹底底沒有存在過了。
我被這個世界刪除掉，而這個世界連「抹去我」都不屑，他就任由我生前做事，死後無聲。
媽媽每次說起姥爺的時候，很深情，卻也沒有那麼多悲傷。
我因為和姥爺相處很少，小時候印象也很淺，總是感受不到那種情感。
可若是問我，如果有一天我的父母離開，我怕是想都不敢想。
就是一想到，心臟就會疼，比分手的時候還要疼很多很多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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