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戰爭第五部之中途島海戰（九十二）

原標題：太平洋戰爭第五部之中途島海戰（九十二）

在接連經受了三輪空中打擊之後，日軍兩艘重巡洋艦繼續蹣跚向西航行。崎山同時致電山本、近藤和栗田：「儘管8時34分遭敵空中堡壘攻擊，但我們成功將之逼退，未受損傷。」在如此近的距離上，前後三波總計20架轟炸機連速度只有12節的海上目標都無法取得哪怕是一次命中，這也說明美軍航母艦載機的飛行員是所有航空兵中最優秀的。崎山很快得到了一條好消息。經過輪機兵的不懈努力，「最上」號的航速在11時30分提高到14節。他覺得自己有把握躲過美軍隨後的攻勢全身而退，如果沒有美軍航母艦載機出現的話。

5日清晨，太陽依然將金色的光芒毫無保留地撒向海面。在「長良」號的周圍，聚攏著第一機動部隊的殘餘艦隻，它們正悲傷地向戰場的相反方向航行，試圖儘快與山本的主力艦隊匯合。原來行駛在艦隊中央的四艘重型航母全部消失了，「霧島」號和「榛名」號成為目前第一機動部隊最大的艦隻——缺少了那四艘航空母艦，再叫「機動部隊」似乎已經不太合適了。在眾多驅逐艦的甲板上，或坐或躺到處都是航母上倖存的水兵，其中不斷有人因傷重死去。清晨4時41分，「築摩」號放飛了1號和4號偵察機，前去確定身後有無追兵。南雲艦隊上空連一架戰鬥機都沒有了，制空權已完全落入美國人之手。偏偏此時晴空萬里，許多人在心中默默祈禱，幾天前那令人討厭的大霧能夠儘快回來。

「長良」號醫務室里，一名衛生兵正在替草鹿治療燒傷。此時首席參謀大石保急匆匆地走了進來，沉痛地向參謀長彙報說，「所有參謀人員都決心以自殺為中途島的戰敗贖罪，請敦促司令長官也下這樣的決心吧！」

當初看到那幾艘起火的航母時，草鹿也覺得沒臉回去見人了，他也曾經想到過以自殺謝罪。返航途中的草鹿漸漸恢復了冷靜。戰爭才剛剛開始不久，現在最要緊的不是自殺，而是如何重整旗鼓，報仇雪恨。草鹿讓大石把所有參謀都叫了過來，對著他們大發雷霆：「八嘎！你們就像一群歇斯底里的瘋婆娘。當初輕取小勝就無比激動，現在一有挫折就慷慨激昂地要去切腹。對於日本和你們自己來說，已經沒有時間來做這種蠢事了。你們為什麼不想想怎樣通過自己的努力扭轉局面，反敗為勝呢？我堅決反對自殺。我將把自己的意見報告司令長官。」受了一頓訓斥之後，大石和他的參謀們要求自殺的議論也就銷聲匿跡了，可能大家本來就不太想自殺。

傷口包紮好之後，草鹿讓人將他抬進了南雲的艙室。他發現司令官愁眉苦臉，情緒低沉。於是草鹿就左一個對天皇的義務、右一個對國民的責任把這位矮小的將軍教訓了一通。悉心靜聽之後，南雲承認草鹿的話有一定道理，但他依然說：「我非常讚賞你的意見。但你必須明白，最高司令官是不能為自己的失敗找借口的。」草鹿聽出來南雲還想自殺，他繼續給垂頭喪氣的長官打氣：「得了吧，長官！你這樣做能為機動部隊報仇嗎？」南雲無可奈何地說：「那好吧，以後我再不會犯如此輕率的錯誤。」看到草鹿依然不太相信的樣子，南雲再次保證決不草率行事，並加了一句草鹿經常對他說的話，「別擔心。」草鹿這才覺得自己剛才的一番諄諄教導起了作用，於是心滿意足地從南雲那裡出來了。

事實上南雲再也未能從中途島失敗的陰影中走出來。在隨後的東索羅門群島海戰和聖克魯斯海戰中，南雲變得更加縮手縮腳，草木皆兵。在之後的幾年時間裡，他拒絕向任何人提起中途島。據他的小兒子南雲申智講，在發誓絕對保守秘密之後，南雲才在1944年對兒子們講述了那場刻骨銘心的戰役。他流著淚告訴兒子，當時他的艦隊是如何毀滅、他的水兵是如何慘死的。之後南雲就去了塞班島，並最終在那裡自殺。可見在對兒子們說那番話時，南雲根本就沒打算活著回去。

5日清晨，山本率主力艦隊依然迤邐向東航行，欲與南雲、近藤的艦隊匯合。清晨6時52分，「築摩」號4號偵察機發回了一條重要信息，「發現敵軍航母一艘，漂浮在111度方向，距我起飛位置240海里，有一艘驅逐艦在其附近。」8時，「築摩」號艦長古村啟藏大佐向「長良」號上的南雲做了彙報。這一消息迅速傳至「大和」號。山本立即下令，在中途島附近游弋的「伊-168」號潛艇迅速前往上述海域實施獵殺。

當初下達撤退令時把那艘潛艇忘得一乾二淨，現在需要出力的時候又想起來了。接到電令的田邊少佐在海圖上仔細核對後判斷，他的潛艇至少需要一天時間才能趕到指定海域。但情報顯示，那艘美軍航母短時間內也跑不到哪裡去。於是田邊迅速下令「伊-168」號轉向東北航行，追殺他尚不知名字的「約克城」號。

早上8時15分，近藤艦隊準時與主力艦隊匯合，但南雲卻遲遲不見蹤影。宇垣命令「鳳翔」號艦長梅谷薰大佐放飛了幾架老式魚雷機，前往尋找第一機動部隊的下落。其實南雲一直與近藤保持著平行航向，也正逐漸向指定位置靠攏。12時05分，「築摩」號的瞭望哨發現了70公里之外「大和」號高聳的島式建築。13時，阿部少將的第八巡洋艦戰隊已經在主力艦隊附近就位，最後一艘驅逐艦一直到15時才匯入大部隊。眼前的這幅凄涼景象，根本不是眾人戰前期望的勝利大會師，而變成了鎩羽而歸的狼狽大逃亡。

更加令人驚奇的是，此前從「鳳翔」號出發的一架魚雷機發回了一條匪夷所思的消息。駕駛員中村繁雄飛曹長無意中發現，燃燒中的「飛龍」號仍倔強地浮在海面上，短時間內毫無沉沒的跡象。大庭清司少尉對著航母拍下了幾張照片。更令人瞠目結舌的情景出現了，航母的飛行甲板上竟然還有人對他們揮舞帽子。7時20分，大庭迅速發回了目擊報告。

「飛龍」號甲板上出現的正是之前被「捲雲」號無情拋棄的那一群人。可以想像，他們看到中村的魚雷機時該有多麼興奮！這群人是輪機長相宗邦瀨中佐帶領的發動機室的部分人員，他們被大火完全封在下邊無法脫身。數小時內都未接到艦橋發來的命令，相宗判斷應該是離開航母的時候了。他們用鎚子和鑿子在糧油儲備處的艙壁上鑿出一個洞後鑽進機庫，在那裡竟然可以看到陽光從甲板被炸出的孔洞里射進來。隨後他們循著光亮來到了甲板上，卻發現已經被無情拋棄了。藤田勇蹩腳的攻擊並未取得明顯效果，「飛龍」號暫時還不會沉，但也不會永遠漂在海面上。毫無疑問，美國人很快就會來的。就在近乎絕望之時，空中竟然出現了自己人的魚雷機。水兵們認出那是航母艦載機，有人甚至清晰地看到了飛機上的起落架。

魚雷機在視野中消失之後，相宗相信很快就會有人來救他們。現在最關鍵的是要儘快離開即將沉沒的航母。有人在船尾處發現了兩艘快艇，眾人立即齊心協力將它們放入水中。傾斜的「飛龍」號沉沒在即，相宗命令大家跳入海中儘快游到艇上。當跳入水中的機械師萬代久雄少尉浮出水面時，他看到了一幅令人敬畏的恐怖畫面：「飛龍」號巨大的螺旋槳升起在空中，在太陽下閃爍著濕漉漉的光。萬代立即快速遊走，他可不想被航母沉沒時產生的巨大漩渦吸走。當他再次回頭看時，「飛龍」號已帶著392名水兵在海面上消失了，水下傳來隆隆的爆炸聲。

相宗帶著38人成功登上了小艇，他們當中有三個人帶著手錶，時針停在9時07分到9時15分之間，這就是「飛龍」號沉沒的大致時間。

（「飛龍」號的最後一張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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