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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類書法史|因見《張翰帖》,乃思關東羊湯花捲│小夫子

原標題:另類書法史|因見《張翰帖》,乃思關東羊湯花捲│小夫子


自從長子大福降生以來,因孩子太小,怕經不起遠途折騰,加之父母都在身邊,也就一直沒有回東北老家,如今已過了六年余。


時間一長,老家的種種都會在不經意間被什麼觸動而在我的心裡閃現,有時候是某一件事,或者某一個人,或者某一物,再或者就是某一種小吃。近日來一直在思想中的就是一種小吃,引發起這個的就是讀到了唐代書法家歐陽詢的《張翰帖》中的末尾一句「因見秋風起,乃思吳中菰菜鱸魚,遂命駕而歸。」 我想起來的,當然不是張翰的「菰菜鱸魚」,卻是我老家的羊湯花捲。老家並不是盛產羊肉的西北,而是以大米聞名的東北,不過山裡的羊湯花捲卻足以架構起我對家鄉小吃的記憶。

歐陽詢的《張翰帖》(也稱《季鷹帖》)與一般的貼不太一樣。在書法的碑與帖中,「貼」原指朋友親屬之間往來的便條,多數都是兩個人之間看的,大概就是現在的微信留言吧,都不是正式文本,寫的都很隨意簡化,多數都是用行草寫就,簡單潦草。這本不是書法習字的範本。就如每一個朝代的建立,都要推行(或叫變革)一套新的文字一樣,到了唐代,唐太宗也著力推行文字的規範書寫,於是,流行於前朝的那些私信便條才有了習字範本的意義,「貼」由此正式成為範本了。既然是範本,那寫起來也就不再隨意,就有了一些範式楷模的嚴謹法度,也就含有了楷書的法度。歐陽詢流傳下來的《張翰帖》)就屬於這種。


《張翰帖》既不是書信,也不是便條,是抄錄自《晉書·文苑》的一段文字。如此來看,這已經不是傳統上的「貼」了,和褚遂良的《倪寬贊》以及後代的書家們抄寫前代文本一樣。到如今,都是我們習字的範本。


對歐陽詢法書用筆的評論,宋徽宗說其「筆法險勁,猛銳長驅」;宋高宗則說「筆力益剛勁,有執法廷爭之風。孤峰崛起,四面削成。」元代的趙孟頫則說「清勁秀健」;清代吳升說「筆力峭勁」,等等。試著把一些辭彙提取出來,如「四面削成」、「剛勁、險勁」、「勁峻」、「峭勁」、「勁健」,則總結出了歐字的用筆體勢,有這些辭彙的引導,當能很好地領會其字。現在看到的《張翰帖》雖然傳是唐人勾填本的印刷品,而非原作,但是這種用筆仍然能夠清晰地感受到。


《張翰帖》里的張翰當時正在北方的西晉為官,因為秋季的涼風,讓這位南方人想起了故鄉的菰菜鱸魚羹。就為了要吃到它,居然辭了官,回到了南方的故鄉。這看來也真是夠「任性」的,不是為了經商創業的宏大理想而扔掉金飯碗,單單就為了吃碗家鄉的小吃,辭官了!


這段故事記載在《世說新語·識鑒》里的一章,說張翰當時已經在洛陽齊王司馬冏的幕府里做幕僚(東曹掾)。時間就在一個秋天,秋風中的張翰忽然間「乃思吳中菰菜羹、鱸魚膾」,就感嘆起來:人,重要的是要活得開心愉快,如何能夠跑到幾千里外被官職束縛住,卻非要這個名利爵位呢(人士貴得適意爾,何能羈宦數千里以要名爵)!結果,張翰辭官回家鄉了。不管張翰是未卜先知還是他看清了什麼,後來的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是對的。時司馬冏位高權重,野心勃勃,並且在積极參与權利的爭奪。就在張翰辭官後,幾番起落的齊王司馬冏兵敗被殺,在權利的角逐中失敗。而其同黨也被夷滅三族,被牽連進來殺掉的共有兩千餘人。這位張翰呢,因辭官回家吃小吃去了,逃過了因為是齊王的同黨而被誅殺的一劫。如果是這樣的,那張翰的辭官就不是為了那碗菰菜羹、鱸魚膾了,而是一種歸隱。劉義慶把這段收錄到《識鑒》里,顯然有這層意思(時人皆謂為見機)。


《世說新語》里的張翰一段很簡略,《晉書·文苑》里的張翰辭官一段,則稍有了一點解說,就是歐陽詢《張翰帖》所抄錄的這段。貼中,張翰對他的老鄉顧榮說:「天下紛紜,禍難未已。夫有四海之名者,求退良難。吾本山林間人,無望於時。子善以明防前,以智慮後。」顧榮也很是感嘆,緊緊握著張翰的手,動情地說:「吾亦與子采南山蕨,飲三江水耳。」看來張翰確實是要誠心歸隱,回家吃「菰菜鱸魚」了。而顧榮並沒有隨張翰歸隱,而是又回到南方,輔佐晉元帝司馬昱建立了東晉政權,後來也算是壽終正寢了。這段里的張翰是 「翰有清才,善屬文,而縱任不拘」,就是當時才高八斗且有獨特風格的一流作家,而且是放蕩不羈。於是就有人好意勸他:「卿乃可縱適一時,獨不為身後名邪?」張翰則回一句:「使我身後有名,不如即時一杯酒!」。還果真是如此,為了家鄉一晚小吃,就辭官了。這一點,恐怕是後來的李白也要難以望其項背,這位「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的酒仙李白詩仙李太白,當皇上真的徵召他時,不也是屁顛顛地跑過去了不是?哪有張翰這般瀟洒!至於稱為「江東步兵」,不是說他參加過步兵,這是把他與「竹林七賢」之一的大文學家阮籍遙相併列的說法,阮籍曾任步兵校尉,別稱「阮步兵」,相對於北方人的阮籍,時人就把江東的張翰稱為「江東步兵」了。


寫此《張翰帖》時,歐陽詢已是晚年(歐陽詢壽活八十五),生於南朝梁,又過陳後由隋入唐,在盛唐時累遷銀青光祿大夫、給事中、太子率更令、弘文館學,封渤海縣男,歷經四個朝代更替的歐陽詢,在晚年抄寫這段《張翰傳》,並以「因見秋風起,乃思吳中菰菜鱸魚菜「,遂命駕而歸」做結,他是想到了老家長沙的小吃了嗎?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台灣學者蔣勛讀到此後,想到了老家的虱目魚腸。而我,雖然無官在身,草民一名,但是,也想到了家鄉山裡的羊湯花捲。東北沒那麼講究,食材是什麼就叫什麼,直呼其名,聽來俗氣土氣,但卻是一目了然,直來直去。就是這羊湯花捲,讓這一股鄉愁襲來,那久別的膻鮮脆嫩也隨著鄉愁從家鄉襲來了。

附:《張翰帖》原文:「張翰字季鷹,吳郡人。有清才,善屬文,而縱任而不拘,時人號之為江東步兵。後謂同郡顧榮曰:天下紛紜,禍難未已。夫有四海之名者,求退良難。吾本山林間人,無望於時。子善以明防前,以智慮後。榮執其(手)愴然,翰因見秋風起,乃思吳中菰菜鱸魚菜,遂命駕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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