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沒去的故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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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的北京已經有酷暑的前兆。這天太陽極烈。陽光下我四處走動拍照早已汗流滿面。

從午門進，東華門出，粗略地參觀了東西六宮和中軸線。小時候來聽大人說午門是斬首的地方，後來才知道這是說書人編出來的。午門每逢大典通常用來接待外國使節，滿漢官員。不過此處確實被用於廷杖（即杖打官員臀部）。

我遠遠望著太和殿的寶座，那是無數人夢想的至高王權的寶座。所有人都擠破腦子想站在太和殿前，看看這個百年前尋常人無法踏足之地。各個階級的人，擁擠在共同的空間之中，想和這座城對話。故宮的城樓依然聳立，然而時至今日她已經不再隔離皇權與百姓。從紫禁城到故宮，還是充滿著遺憾的意味的。若能看透繁華背後的瘡痍，便知道，凡所有的，必將失去。寶座並不能千秋萬代，紫禁城宮闕萬千，只是華美的囚籠。大清王朝不再，滿朝遺老不再，熊熊火光不再，民族的郁忿不再，紫禁城的華彩已然退下，她猶如一座廢墟，顯赫於繁華都市之間。我只能站在歷史的另一邊，隔岸觀火。

也好，這座城再不是爭奪殺伐之地，曾經草木皆兵，如今已皆是安逸。站在太和門，望著太廟的屋頂和面前巍峨的午門城樓。青磚石瓦，都是千百年的風雨和故事。陽光落在金黃的琉璃瓦上，已不復光澤。歌舞昇平似乎就在昨日，一轉眼意識人去樓空。想到腳下踏的那塊磚興許就是幾百年前哪個娘娘走過的地方，一瞬間就有種時空倒錯感。

我覺得今日故宮除了歷史意義和政治意義，更多的是美學意義。高大的紅牆將天空劃為幾何圖形，整齊的對稱結構宮殿，大體上的紅色和黃色以及繪畫中的藍、紫、黑、孔雀綠就足以給人帶來視覺享受。對於這樣美的建築，似乎只有坐在高牆下的凳子上曬著太陽，注視著這座城——這個保留著曾經的偉大的證據的地方，才能表達我的尊敬。

故宮每日接待幾百萬人，她默許著誕生與死亡的交替出現，秩序與混亂的共同存在。旅行團佔據著遊客的大多數。團里多是中老年人，皮膚曬得黝黑，左顧右望地看著大城市的景色，臉上帶著局促的神情。一路走下來，我保持著沉默，保持著肅穆，心中蔓延著矛盾的情緒。他們也許沒有去過什麼地方，一生也僅僅會來看一眼故宮的樣子。這是值得高興的事情。然而，這些外來者們在這個神聖的地方卻做著種種不文明舉動。隨地吐痰，甚至直接扣掉殿門上的紅漆。如果皇帝們知道這個戒備森嚴之地最後被這樣對待，是不是會氣死？

離開的路上穿行東華門大街，看到的是市井中的眾生相。故宮外邊的小販賣力地喊著：「冰棍一塊錢一根，裡面賣的五塊錢！」路過的行人眾多，但並沒有人買他的冰棍。挺諷刺的，過去，皇城內外有人花天酒地，有人擔心著溫飽和生存。如今幾百年了，還是沒變。這一切似乎都在訴說著：「天地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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