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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麥浪:一半凄涼,一半哀傷

文:張裕亮

圖:來自網路

麥子說黃就黃了,沒通過南風的溪流或者溪流裹挾來的老家干透的風,給我這個消失了一多半的風,商量商量。真的,一句話,都沒商量。

大概它也不想輕易撩起我滿身的傷疤、疲憊和凄涼。

風,越來越熱,像狗皮膏藥或漿糊,往人的身上黏貼或一股腦糊去。衣服被汗水洇濕,再吹乾。但我羨慕他們,還能被吹乾;被吹出一身不屬於枯草那般寂寥的汗。

而風吹給我時,不是這樣子的。

它吹走我皮膚里的潤澤、肌肉里的活性,吹動我漸老人生的麥糠、秕谷、為數不多的善;它讓我為堅守的最後一點點的良知,而飽受兩天的辱罵、屈辱,而遍體鱗傷。

我已經是惱到骨頭裡去了。

很抱歉,我無法要求你,向老天看齊;我只能選擇恨自己。

我始終堅持,我是對的。它讓我在忍無可忍的時候,保持了最後的捍衛良知和人性尊嚴的反抗。哪怕你把我逼瘋,逼到我離家出走,逼到我不能在這個世界存活;當我有一天一個人孤獨、凄涼死去,我依然還是不會改變我執拗的思想——哪怕撞到死,我也會一直撞向那堵帶著尊嚴的南牆!

我不需要你假惺惺收屍!不需要鱷魚的眼淚!

我他媽就這樣!就一條路走到黑了。

該怎樣就怎樣!

很煩悶。很乾癟。不吃飯,不喝水。就這樣乾癟下去吧。或許腰部的疼痛,能讓心的疼痛,變得稍輕。雖然這世間並沒有真正的天平。

風吹起我時,是像刀子一樣剜著我的。它在一點點剜掉我腳下的泥土,直到有一天連根拔起,付之一炬。

不是敷衍的生鏽。而是繩腐木斷。

不是表皮或者往裡一公分的思想,而是內心一萬里的悲涼和滄桑。

思想的獵豹,因為內心的巨大疼痛,而深深受傷。讓我再詛咒我僅剩的那些吧,一串越走越冷的腳印,一段越來越陳舊的目光。

更加切膚疼痛。想家了。想我在村西墳頭裡,埋著的老爹、老娘。

他們住在麥地的中央。

麥子又一茬黃了。

把所有的悲痛,都留給我。

把所有的安寧,都留給爹娘。

陽光下,那些圍繞墳塋周圍的穗頭,已經是一串串耀眼的黃金項鏈了吧?那些柔韌的、沙拉沙拉作響的麥子的光芒,是被父親靈巧的雙手彈奏的琴弦嗎?從腳下的每一寸土地,會一直延伸到北邊的斗虎店、西南的馮集村去,把天地縫合在一起。鋪天蓋地的金黃啊,風吹麥浪,一半凄涼,一半哀傷,悲愴歌唱!

怎樣的一種黃?在這黃泛區的土地上,滿眼迷人的麥子,和它們的父輩——黃土高原的黃土,一模一樣;如同我皮膚與生俱來的黃那般模樣。比柳芽黃,重些;比檸檬黃,輕些,帶著成熟的粗糲和瘋狂,一如我多年前青春燃燒時的豪爽、奔放。

青澀的麥子是一種河流,清澈流淌。成熟的麥子,是另一種河流,帶著磅礴的熟稔、熱切,在狂野的田疇上,閃著誘人的金光。淹沒,或許亦是幸福的一種;在成為廢墟之前,我們理當縱情歌唱!

麥子們金子般的花朵啊,開放成一種蕩漾之勢,好想牽誰的手,走在阡陌中央。籽粒的飽脹,是被汗水凝結成的糧食的鹽,支撐起來的。耕耘和收穫,一面直對白天,一面朝向黑夜。所有的隱忍,都是風花雪月。

歲月,墊高了浪漫;浪漫,附帶了冰雪。珠胎暗結,孕穗釀果,歷盡苦寒而來的成熟,樸素而又偉大,一部英雄史詩。

喜歡這部大地的英雄史詩!黃黃的麥子鋪滿一望無際的蘇北大平原,把那遼闊,弄得更厚實了許多。撲騰、翻卷,金黃的浪花,汪洋恣肆在漫無邊際的曠野。

有陽光的烈酒。有鄉風的果碟。芒種的信風吹動,血一般地火熱!

「稍息、立正、原地踏步走……」,白花花的驕陽下,呼啦啦的風,對著一野麥子,喊著號子。

刷刷刷,整個豐收的田野發出悅耳的轟鳴,隨便抓起一把故鄉的土風,都能濺出無數個音符與天地共鳴。

心頭的舊恨,不再光禿禿的了。歲月搬動我,像搬走一粒灰塵。

一座又一座村莊,像麥海里的一片片水草的葉子。有時我甚至分不清一些動,是出自葉子本身,還是因為風吹麥浪。好想閉上眼,一浮一盪,不願隨波逐流,就在自己靈魂里,給自己楔一根木樁。然後,在詩的港灣,做一隻魚郎……

站在麥野上,麥稈觸碰麥稈、麥芒刺著麥芒,一聲聲驚天動地的生命嘶吼、絕唱,震撼、昂揚!我的生命體里有了金屬的厚重、鏗鏘;奔涌激情中,這大野之力的合唱,奏響了古老中國現代版的宏大樂章。

手有餘糧,心中不慌。比起先民饑饉的遺恨,謝天謝地,我們算是趕上了一個絕好時代,不但真正解決了溫飽,並且還不斷把日子撥弄出滋潤、舒坦、安康等眾多花樣,天下還有何憂、何悵?要說有,也只能是名利慾壑太深,無可救贖了。

我本質上也是一粒麥子。而不是一株,一穗。小小的塵埃因子。褪去了糠皮、尖刺,然後任由衰老就此,此消彼長,呼吸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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