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派書法名家精品展——朱勇方

最新 05-28

朱勇方，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全國七十年代書家藝委會委員，紹興市書法創作委員會副主任兼秘書長，紹興山陰書畫院副院長兼秘書長，《越社》執行主編。

書法作品獲全國首屆扇面書法大展二等獎，全國第七屆中青年書法大展提名獎，世界華人書畫展書法銀獎，全國第八屆中青年書法大展二等獎，全國第五屆楹聯書法大展三等獎,全國首屆草書展提名獎等。著有《全國七十年代書家精選集·朱勇方卷》（湖南美術出版社）、《近墨者朱·朱勇方的書法生活》（西泠印社出版社）等。

山陰道上行之十

近墨者朱

——朱勇方的書法軌跡與意義

廖永亮

一

對於成名的書法家，差不多每個人都是人有故事，字有風格。倘若都寫這些故事和風格，難免有雷同，沒新意，更重要的是不能給書法發展提供理論成長的基石。因此，研究每一個書法家，最好的視角是把他放在全民書法熱中看他對書法藝術繁榮所做的貢獻，這就要看書法家的書法成長實踐是否給書法技巧的傳承光大和書法理論的豐富升華提供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值得解剖的成功案例。青年書法家朱勇方給當代書壇提供的案例是值得研究者重視的，這就是如何完成硬筆書法與軟筆書法之間的合理移植，讓全民書法熱更加持續、廣泛，讓鍵盤時代的人更有書寫品位。

紹興小孩一上學，無論教師還是家長，都特別重視把字寫好。朱勇方從小學拿鉛筆起，就受到了比較嚴格的寫字訓練。朱勇方藝術意義上的書法道路，是從硬筆開始的。上初中的某一天，他突然醒悟，覺得鋼筆字寫得方正只是近似人長了一雙大眼睛，離眉目傳情還差十萬八千里呢。他把搜索的眼神盯住了書聖王羲之的老師鍾繇上，手摹心追，鋼筆字從外在的結體，到內在的節奏，都滲溢著魏風晉韻，不僅是風度翩翩，而且風情萬種、神采奕奕。他也從鋼筆書壇的追星族成了擁有骨灰級粉絲的名家。實現這一步已經是很有成就的了。然而，對於一個能主動思考的書法家，每一次成功都只是一個新的探索的開始。

朱勇方接下來的課題便是如何把硬筆上的書法心得移植到軟筆上。客觀地說，這個課題更有挑戰性，可資借鑒的成功經驗不多。如果失敗了，則可能人生的美好時光都從指縫溜走了。然而，理論上的清醒能撥正實踐的航向，能縮短航行的距離。書法家及書法理論家常常論爭書法以結體為上，還是以用筆為上。用筆為上論者如趙孟頫，結體為上論者如當代的啟功，都是以傑出的創作成果支持了理論觀點正確的代表性人物。其實，這遠不是哪個為上的問題，而是結體與用筆是書法的兩個基本要求必須同時並重的問題。所幸，朱勇方在認識上的清醒助長了他從硬筆書法名家向軟筆書法名家的過渡。

籠統地說，鋼筆普及後的所有書法家，都走了一條從硬筆轉向軟筆的道路，絕大多數人都是日常生活中用鋼筆，藝術創作中用毛筆。這就出現三種情況，一是，把毛筆字寫得跟鋼筆字似的，還自稱為書法家；二是，許多書法家的毛筆書法別具特色，但其鋼筆字寫得難以恭維，沒法提到硬筆書法的高度來審視；三是，鋼筆書法有品位，軟筆書法也很有品味，都堪稱為書法藝術。很顯然，第一種情況不值得討論。第二種情況究其原因有兩個，一是認識上，認為書法專指毛筆字而不包括鋼筆字，教條地理解「唯筆軟而奇怪生焉」，在鋼筆出現並普及後認識和實踐都沒有與時俱進，甚至還只認為毛筆字能成為書法，不認為鋼筆字能成為書法。因而在日常書寫中，拿著硬筆便不會提按轉折，便找不到美的結體與布局，以為寫得跟課本上的字一樣方正就是「美」的，而這種「美」還沒有達到書法的高度。這種認識在實踐上頗有市場。比如，家長讓小孩學書法，首先重視的不是每節課都寫的鉛筆字、鋼筆字，而是把重心放在一周上一節課的毛筆字上。但這種認識在理論上實在是不堪一擊。如果擅長毛筆者認為硬筆書寫不成書法，則拿刀契者則會認為軟筆書寫不成書法。第三種情況最值得重視。藝術如果不重視新工具新材料的運用，便不能與時俱進。可見，硬筆必然能成就書法，只是它的尺幅較小，尚不能在以尺幅巨大吸引眼球的展廳里出挑，進而讓觀眾人頭攢動，而只能像前幾個朝代的文人一樣，三五個人在案几上展卷把玩。今天，我們面對初學寫字和日常寫字都用硬筆，傳統書法只用毛筆的現狀，唯一正確的路徑是打通硬軟筆書法之間的壁壘，把兩種書寫由技到道，都互相移植借鑒，而不是舍此取彼。這樣做，既能擴大軟筆書法的群眾基礎，也能提高硬筆書法的藝術水準。

無論硬筆書法還是軟筆書寫，其出發點都是傳統的軟筆書法，這才是書法（包括硬筆書法與軟筆書法）真正的起跑線。從這裡走路，會有三種結果，一是用軟筆書法的營養玉成硬筆書法；二是經過硬筆的砥礪，最終實現在軟筆書法上的速效，並且能軟硬兼施，雙棲稱能；三是學習文化用硬筆，不講書寫法度，學習書法用軟筆，追求法度意趣，長期的兩者分離操作，造成硬筆寫字對軟筆書法的浸蝕，而不是軟筆書法對硬筆書寫的滋養。現在，書法界通行的認識是，用硬筆臨摹古代法帖，則能成就高品位的硬筆書法。既然高品位的硬筆書法的技法是從軟筆法帖中得來的，那麼，硬筆書法的心得一定能移植到軟筆書法上來，並且既保持軟筆書法的本來古意，又適當融合硬筆書法的一些新意。如何實現硬筆書法到軟筆書法的合理移植，其中的關鍵，表現為操作層面技法的精準程度，但起決定作用的仍然是認識層面的深刻程度和全面程度。硬筆臨摹經典書法法帖，形成的硬筆書法，至少在結體上是有古意的，一旦移植到軟筆書法上，至少上結體上已經過關，達到了形似。接下來的就是在此基礎上發揮軟筆的特點，在筆法上錘鍊提高，同時在結體和用筆上由技入道，從而實現以形寫神，達到神形兼備的境界。朱勇方的移植結果是直接而成功的。審視他的硬筆楷書與軟筆楷書，都是魏晉風骨，古意盎然；審視他的硬筆草書和軟筆草書，都是《書譜》韻致，技高意深。可見，朱勇方的書法便是這種古意與新意的勾兌，他的移植經驗無疑可以上升到理論層面。這顯然已經超越了單憑技法對別人的借鑒作用。這有待於高瞻遠矚的書法理論家更好地解剖朱勇方的硬軟筆書法的效果和方向，由此來總結硬筆書法和軟筆書法的融通規律，為全民書法熱再添一把柴，為鍵盤和按鍵時代的書法發展探出一條慕古但不廢今的道路來。

朱勇方參與了全國第一套地方書法教材紹興縣《書法》的編寫，其軟筆硬筆並重且互相生髮的理論見識，在這套教材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二

朱勇方在書法園地里的艷麗可人和地位構築，最初是憑他的軟筆小楷。多年來，他的富含魏風晉韻的古拙小楷在書壇佔有重要地位，受到專家的肯定，受好同好的好評，接連獲得了全國首屆扇面書法大展銀獎、七屆中青展提名獎、八屆中青展二等獎。就楷書而言，六朝碑版富含山林味，自然生動；唐楷極具廟堂氣，規範森嚴；小楷則是士人心靈的流露，搖曳多姿，洋溢著文人性。小楷兼具了直接的文化品格和內在的文人志趣，以及日常文化狀態的生活氣息。勇方把碑版氣息和士人氣息調理在腕下，小楷風格別開生面，用筆上拙巧相濟，結體上欹正相宜，面目上憨態可揖，內在里機敏過人。其小楷給人的感覺，就象打開著四書五經、五墳六典的書房傍依著自然景觀別緻、人造景觀精巧的後花園，低頭便吸引到文化氣息，舉目則領略到山林意韻。他的古拙稚趣的小楷雖然沒有一些甜美的小楷獲得的獎項多，其原因可能有兩個，一是還存在不精緻的地方；二是其中的蘊藏的古而拙的美學特徵與時下流行的審美趨向有不合拍的地方。勇方的小楷有亟待提高的地方，也有被人進一步認識的地方。書法的美學共識是，古拙渾厚比甜美精巧更有藝術品位，因此，他的小楷經過清醒而理性的錘鍊後，無疑會躍上一個新台階。我們拭目以待。

朱勇方近兩三年也在草書上狂飆突進，引起書法界的關注。他明顯地是借鑒近幾年書壇弄潮兒放大「二王」的思路，在不遺餘力地放大《書譜》，用筆、結體、章法都搖曳多姿，古拙生辣，取得了較突出的成績，在全國第一屆草書展中取得了提名獎。這個獎次，類比於影視界，也是能夠在閃光燈夾道的星光大道上搖曳而行的。這是可喜可賀的。

碩大的草書更符合我們生活的年代裡泛濫的審美趨向。菜碟大的草字，八尺以上的尺幅，用以參展，更容易引人注目，用以應酬，也顯得做人豪爽。勇方在草書上狠下功夫是沒錯的。在現實審美中，小楷無疑是陽春白雪，曲高和寡，只能受到專家賞識；草書才是下里巴人，通俗易懂，容易受到大眾追捧。草書更容易顯示書寫者的性情，也容易讓欣賞都感受到其中的現代生活節奏。但如果能在理性較強的小楷里自由自在地書寫性情，就如同在感情較強的草書里放蕩無羈地表現法度一樣，無疑都是技高一籌道高一尺。搞藝術不光要從現實的坐標中找位置，更要從歷史的坐標中找位置。要善於在別人的弱項中比較出自己的長處，進而變補短為揚長，更要善於從歷史的弱項中找到自己的長項，清醒而勇敢地擔當起自己的責任來。人生往來中，能力越強，責任越大，藝術創作中也是這樣。因此，勇方如果被迫傾心適宜展覽的草書，而放緩了對小楷的窮追不捨，這個路就走得方向感不明顯了。尤如城市交通，草書是開小車，小楷是騎自行車。上下班路上，小車很舒坦，但堵車厲害，往往是自行車先到達單位先回到家中。小楷以其稀缺性比之草書的常見性，更容易顯現出其珍貴性。因此，我建議，勇方有責任把小楷的繼續研習放在首位，讓小楷這個古老而傳統的品種在新時期開出美麗之花。這是第一步。紹興書法史上，二王之後唯小楷短路，勇方的線頭搭接在二王前，故成為明燈一盞。

如果把眼界放寬些，上下左右細打量，勇方在楷書上恐怕不能光是在小楷上下功夫，還得在大楷上下功夫，這是能力強者的責任。這是第二步。從歷史看，楷書分魏碑和唐楷兩大系統。魏碑在清末得到一定的復興，尤其是趙之謙和于右任的出現，證明了碑體是能寫出來的。唐楷經過初唐四家和中唐晚唐的顏柳兩家後，長期處於沒有得到進一步發展的境地。宋人沒有出現楷書大家。直到元朝，趙孟頫的出現，以行書的筆意寫楷書，使楷書的歷史方陣出現趙顏柳趙四家獨尊的格局。趙能躋身楷書四家，是以其濃濃的書寫性為獨家秘籍的。碑在清朝的復興也是把石上的刻鑿性變為紙上的書寫性才得以成功的。一定意義上說，現在是把古代法書放大的年代，也是強調書寫性本質的年代。近年來的放大二王行草已經在書壇取得了可觀的成績，孕育了一些引人關注的書法新秀。而在楷書的池塘，仍然沒有吹起多少漣漪，以至書壇響起的「激活唐楷」「今楷」的呼喚。我以為，魏晉小楷很拿手的朱勇方倒不一定非要在唐楷的池塘去撲騰，而有必要像他探索硬筆書法與軟筆書法的橫向移植一樣，再在把他的碑版味很濃的魏晉小楷進一步放大過程中趟出一條路來。現在可以推斷的是，這條路應該具備這樣的要求：一是能體現書法的書寫性這個本質特徵，二是能與魏碑結合創造出獨具風格的楷書來。這條路開通了，功不可沒，路上走的人和跑的車都會很多。還是那句話：能力強，則責任大。還要再加一句話：實踐上越豐富，理論上要越清醒。作為朋友，把這兩句話贈朱勇方。

三

許多以擅長書寫為唯一技能的書法家，被真草隸篆無所不能所誘惑，以為這就是全才，成為全才方能名氣更大，於是力圖五體皆能。然而，既要知之多，更要研之深。研讀百家，是為了更好地專治一家。博覽群書，是為更好地「一本書主義」。社會在發展，生活節奏在加快。藝術表現生活的方式及結果，有點像時下的炒股，比較突出的有兩種，一是順勢而為，一是逆勢而為。順勢者能天天在熱鬧處，快進快出，日日有進項。逆勢者選准一個時機，認準一個股票，一頭扎進去就不管一天一周之跌漲，而是關注全國乃至世界大勢，稱得上是半個經濟學家，最終當然也賺錢。

學書不應該是類似於單純的炒股，而應該炒股與半個經濟學家的合二為一。現在不是歐洲文藝復興時期，不是全才稱雄的時代，而是唯有技藝精深的專才放可昂立潮頭的時代。從大處講，社會分工越來越細，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畢生能把一件事做好做精做深，就很不容易。與其樣樣懂，不如一樣精。與其號稱真草隸篆皆能，不如真正專擅其一，其他略通。不論是用歷史的眼光看，還是從時下的書法生態看，所謂的專擅，不僅僅是書寫的高明，還要理論上有過人之處。不僅以名篇名句為創作內容，也要能自己創作雅詞麗句為書寫內容。看看許多書法家甚至著名書法家，一輩子的書寫內容，沒有超出三十首古典詩詞，一輩子的書學觀點號稱新穎豐富，實際上仍然停留在古人式的三言兩語的感覺上，這隻能說在用筆墨自娛的書法卡拉OK，或許提升不到傳統意義上的書法家的序列里，也進入不了將來還能稱之為書法家的行列。書法臨習，一定要翻來覆去地對臨、意臨、背臨經典法書；書法創作，一定不能翻來覆去地書寫那幾首唐詩宋詞或古代書論，或者再加上「北國風光」、「滾滾長江」等耳熟能詳者。在臨習上，勇方做到了酷似畢肖且有新意，在創作上，勇方也在努力拓寬內容和工具，比如，他的一些受好評的小楷小品，就是在課間突然拿起筆寫在信封、信紙、畫紙上的。單就內容而言，他還有很大的拓寬空間，如能我手寫我心，我筆寫我詞，更佳。能把學書心得尤其是小楷感悟，用時代通行的文體思考總結一番，上面到理論層面，這更有助於在歷史的坐標中找到最佳位置。「蘭亭序」是什麼，是經典法帖，也是經典散文；「書譜」是什麼，是經典法帖，也是經典書論。今日域中之書家，更應該法乎其上。既要廣泛取法，融於一爐，也要揮毫潑墨能技高一籌，理論探討能道高一尺，吟詞賦詩能入格拔俗，著文弄句能清麗新奇。

四

朱勇方在親近筆墨方面，有三個過人之處，一是在家庭文墨建設中的帶動作用，二是在地方書法發展中的帶動作用，三是他在全國書壇中對青年書法家的影響力。也就是說，他既能治內，也能治外，既能影響近處，也能影響遠處。在家中，由於他的帶動，他的妻子、妹妹、女兒，都喜歡書法，並達到很內行的程度。這方面，不多論述了，引一段他妹妹發在網上的話吧：「我要感謝我哥，領我進入了書法之門，帶我真正愛上了書法藝術，使我的生活從此充實而美好，確實感覺有所追求著便會快樂著。我總能看出從老媽老爸眼裡流露出來的那種欣慰神情，是因為二老心中感覺到有個好兒子。還想說的是，我嫂子真得很有福氣呀（當然我嫂子也不錯嘍）。我侄女便更是有個學校里一致公認的好爸爸了。」

在紹興縣書協，朱勇方任副主席兼秘書長，團結了眾多的青年同好，常常雅集切磋，帶動了大家的進步，受到大家的尊崇。書法藝術，在他並不是曲高和寡的魔術，而是提高周圍人藝術修養和審美情趣的途徑。同事婚嫁，他會當場寫好多幅婚聯，裝扮新房。朋友撰寫的得意文章，他應邀後會認真地抄錄一份（實為小楷書法創作）奉上。他一面不斷地提高自身的藝術修養，一面不遺餘力地普及書法藝術。因此，他在書法界知名度很大，口碑也很好。他負責主持的「中國書法家論壇－山陰翰墨」幾年間發展成受書法人關注的網頁，點擊率一直很高，經常有全國各地的青年書法家發貼請求對他們的學習和創作進行點評，有家長發來孩子的作品請教，而勇方皆能坦誠相告。2008年以來，他又向領導建議創建紹興縣書畫越社，受到領導重視，命他操辦。他領命儘力，「越社」已正式掛牌，團結了活躍在全國各地的紹興藉書畫家，開展了名為「越墨流韻」的書畫展覽，為家鄉的書畫藝術發展貢獻力量。

可見，朱勇方的書法特點和書法工作特點，可用八個字概括：軟硬兼施，內帶外引。

朱勇方學書有創見性，做人有凝聚力，所以，上級領導慧眼識能，於2007年調他到文化部門從事組織協調工作，其內容仍然以書法為主，其工作方向仍然是致力於當地的書法技能的普及和提高，致力於當地書法氛圍的創造和維護。

朱勇方其書法有特點，其為人也很有特點。以前是專職書法教師，帶的書法學童很多，大多都是好苗子，經過幾年的悉心傳授，大多長勢喜人，還有個別學童出版了作品集。他自己想出版書法作品集，叫《近墨者朱》，由此，我建議他給自己的學生出版優秀作品選，可以叫《近朱者墨》。

朱勇方毛筆書法作品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