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下盔甲，走上「真理之路」

——讀《盔甲騎士：為自己出征》

認識幾位所謂成功的朋友，在各自的領域都相當優秀，在眾人面前光芒四射，令人羨慕。然而私底下幾個相知較深的朋友相聚時，其中有些人卻總顯得疲憊不堪，臉上寫滿了焦慮、沮喪、茫然。

如果用幸福來衡量成功，一些在眾人眼中的成功者也可能是生活的失敗者。在我看來，「名利」二字，得失順其自然，水到渠成為佳，古人云「學而優則仕」，行有餘力再順勢而為總是更好。過度追逐所謂的「成功」，忽視了內在的建設，對己對人，總難免有傷害，內心傷痕纍纍，外面樹敵無數，有何幸福可言？

人怎麼在追逐中丟失了自我？怎樣才能讓人獲得真正的幸福？羅伯特·費希爾的《盔甲騎士：為自己出征》（溫旻譯，機械工業出版社）或許能夠給我們一個可能的解答。

故事說的是，很久以前，在一個遙遠的地方，有一個騎士，騎士經常穿著一身明亮耀眼的盔甲四處征戰，這身盔甲幾乎成了騎士的象徵，讓騎士威名遠揚。隨著時間的流逝，騎士越來越迷戀他的盔甲，不僅穿著盔甲用餐，而且經常穿著盔甲上床睡覺，最後乾脆不再脫下盔甲了。漸漸地，連家人都忘了騎士不穿盔甲是什麼樣兒。終於有一天，妻子朱麗葉忍受不了了，要騎士在盔甲和家庭之間作出選擇。騎士決定脫下盔甲，選擇妻兒。然而，騎士遇到了難題，因為盔甲太長時間未脫，已經無法從他身上脫下了，哪怕最高明的鐵匠也無法幫助他。為了脫下盔甲，騎士尋找到智者梅林法師。梅林法師告訴騎士，脫下盔甲的唯一辦法就是尋找到真正的自己。在梅林法師的指點之下，騎士踏上了「真理之路」，在小松鼠和鴿子的幫助下，經過寂靜之堡、知識之堡、志勇之堡的重重考驗，登上了「真理之巔」，終於脫下了盔甲。

我們每個人身上是不是都有一套盔甲？正如騎士鍾愛自己的盔甲一樣，因為「盔甲讓大家知道他是誰——一位正義、善良又有愛心的騎士」。然而，這個「誰」真的是騎士自己嗎？誠如梅林法師所說：「你可不是穿著盔甲出生的，是你自己要穿上盔甲的，你有沒有問過自己為什麼呢？」騎士認為盔甲向世人證明了自己是一個關愛他人又心地善良的好騎士，梅林法師反問他：「如果你確實是一個關愛他人又心地善良的好騎士，那麼你為什麼還要證明給別人看呢？」騎士即將踏上「真理之路」，梅林法師告訴騎士，途中有3座城堡會擋住他的去路，騎士的第一反應是：「每座城堡里都會有一位公主，而我會殺掉看守公主的惡龍，拯救……」梅林法師厲聲打斷了騎士的話，告訴他：「你必須先學會拯救你自己。」

迷失在盔甲和自我之間難以自拔，正是騎士無法脫下盔甲的原因。只有認清自己，才能將自己和盔甲剝離。

然而認識自己何其之難，正如在寂靜之堡中，國王說：「我們中的大多數人都背負著脫不下來的盔甲，深陷其中，無法自拔。」「我和同伴一起待在這座城堡里的時候，我發現在同伴面前我總是表現我最好的一面。有人做伴的時候，我無法放下自己的屏障。同伴也好，我自己也好，都無法看到真實的我，無法看到我試圖隱藏的是什麼。」在寂靜之堡，騎士終於開始看到自己內心的一角，一直以來騎士都是以強大的形象出現的，而在寂靜之堡中，騎士不得不面對自己以前從未正視的事實：他害怕孤獨！他遺憾地發現自己從來沒有抓住現在，快樂地活在當下過。還有，大多數時候，他沒有認真聽過任何人的想法，也沒有認真感受過任何事情，他看到了自己的自私。

在知識之堡中，「你是否曾經錯把需要當成了愛」如同一道閃電擊中了騎士。他需要妻子朱麗葉和兒子的愛，是因為他不愛自己！他需要那些被他拯救的少女的愛，以及那些他為之而戰的人的愛，全都是因為他不愛自己。騎士意識到「他這一生都在以一種自以為會讓別人喜歡自己的方式活著」。梅林法師告訴騎士，人都會有願望，想要得到的東西很多，但應該區分「貪婪和必需」，區分想得到的是從思想里產生還是從內心產生：「從內心產生的雄心壯志是純潔的願望。無須與人爭奪，也不會傷害任何人。事實上，它於己於人都有益處。」因此，人們應該時不時靜下來「用接受和感激的心對待事物，而不是四處奔波，以獲取為目的，那麼人們會明白什麼是真正發自內心的願望。」

在志勇之堡，騎士克服了疑惑和恐懼，通過了「認清自我」的考驗，來到了真理之巔的腳下。真理之巔是一座道路崎嶇的高峰，在攀爬中，騎士對未知的道路充滿了恐懼，最後精疲力盡，鬆手掉進了深淵。在感覺到自己即將死去的那一刻，騎士豁然開悟，放下了所有針對他人的成見，有生以來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人生，一瞬間「他全然接受了自己對人生的責任、別人對他的影響，以及過去的一切」。騎士獲得了自我拯救，「他和天地融為一體，他就是小溪，他就是月亮，他就是太陽，他可以是世間的萬物。他就是愛」。

羅伯特·費希爾的筆調幽默詼諧，溫旻的翻譯文字也很清晰流暢，讀之既輕鬆愉悅又意味深長，引人深思。沉浸在故事中，我就是騎士，騎士就是我，騎士不斷探求，逐漸接近自己的內心，我也不斷追問自己的盔甲是什麼，不斷反觀尋找內心的真實。騎士最終脫去了盔甲，獲得了拯救。而我，是否也脫去了自己的盔甲呢？登上了「真理之巔」，騎士是否從此就不再受困於盔甲，永遠走在服從內心的幸福之路上呢？沒那麼簡單！因為多次走過真理之路的國王說：「真理之路是無窮無盡的旅程。每一次，我都會有新的感悟，發現新的大門。」新的盔甲隨時可能出現，真理之路常走常新。

正如帕爾默所說：「真正好的教學不能降低到技術層面，真正好的教學來自於教師的自身認同與自身完整。」（《教學勇氣，漫步教師心靈》）教師的教學生涯不可能一路坦途，教學的挑戰來自方方面面，這些挑戰都可能帶來教師內心的衝突。好的教育者一定要有勇氣走進自己的心靈，讀懂內心，成為一個真實完整的人，一個如孔子所說「不憂、不惑、不懼」的人。也只有這樣的人，才可能把教育當作自己的天命，真正愛教育，而不是愛身上的盔甲，才能真正在教育中得到幸福，也才能真正讓受其教育者幸福。《盔甲騎士：為自己出征》正是這樣一本可以帶你走進內心的書。

想脫下你的盔甲，不妨跟著羅伯特的騎士一起走走這條「真理之路」。

（作者 孫民雲 系廈門市海滄區教育局副局長）

《中國教育報》2018年05月28日第12版 版名：讀書周刊·人文書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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