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終究都是如何面對自己

最新 05-29

文珍越界分享會&詩·畫展回顧

碼字人「快閃」書店第二回第2夜

同為碼字人，文珍是我欣羨的對象。不是因為她是北大歷史上第一個憑藉一篇小說獲得碩士學位的人；也不是因為她在而立之年，便接連拿到老舍文學獎和華語文學傳媒大獎，成為最年輕的老舍獎得主。而是因為她早早便弄清楚了自己喜歡什麼，要做什麼，並一直努力在成為她自己。

青年作家文珍

也不是沒有困擾。在接連得獎之後，文珍有一年的時間完全沒辦法寫小說，以至於最近的這本小說集《柒》距離上一本書出版已隔三年。

自我療愈的方式是寫詩和寫散文，也許還有畫畫。文珍的水彩畫色調輕柔，像蒙著一層香雲紗而充滿幻想和可能性。文珍的詩，和她的小說一樣，是若隱若現的生活縫隙和被輕易忽略掉的情感瞬間。文珍的下一本書是她的第一本散文集《三四越界》，520當天她在碼字人「快閃」書店進行的這場越界分享會，也許便是下一階段的前兆之聲。

「不寫詩的小說家正在畫畫」文珍首次詩·畫展@碼字人「快閃」書店第二回。

文珍的小說集《柒》我有過兩本，一本我寫了字包了書皮寄給了上海的一位朋友，它已不再屬於我。另一本文珍寫了字給了我，我又包了書皮，把它立在我的書櫃里。

文珍已出版的三本小說集《十一味愛》《我們夜裡在美術館談戀愛》《柒》。

這是一本很好讀的小說集，我用了兩個晚上便看完了。尤其前三篇的開頭和結尾，格外精彩，讓你一讀便很想一口氣把故事看完。

老宋出院後知道大局已定，表示希望我和他一起到遠方去。我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他要求我們坐火車去，我也沒嘲笑他是不是打算懷舊。手忙腳亂收拾了包裹，買好票的當天夜裡我們就上了車。

坐夜車總有一種駛過陌生人睡夢的感觸，因為窗外一閃而過遙遠的黃光，像他人的平靜生活偶爾倒影在我們早已破碎的波心。趁熄燈前我倆洗漱上床，在卧鋪上像兩尾分頭擱進冰箱的直挺挺的魚，聽著車廂駛過鐵軌的轟隆聲，閉眼不看窗帘外那些稍縱即逝的幻影。

但是我們的手穿過護欄拉在一起。

——I.《夜車》開篇

他驀地轉過身，向光明處大步流星地走過去。隨便解釋點什麼，或者保持尊嚴一個人走掉。她被她的牧者留在身後大片大片雪白刺眼的荒涼里，一個人。一切表面結果也許都不會改變，但是他們和世界的關係在這一明一滅間永遠不同了。還有他和她的關係。她口乾舌燥想說點兒什麼，但同樣並沒有真的說出口，因為聲感應燈就在這時候全熄了。所有人的面孔瞬間隱沒在黑暗裡，保安，張老師，樓下暗沉沉等著看好戲的全世界。只剩下孫平一個人單調而輕的腳步聲，正漸漸遠去。

——II.《牧者》結尾

下了好幾天的雨，窗外正好有一輪將滿未滿的月。剛拉開窗帘，無數銀幣就大量地慷慨地傾灑在她身上，幾乎能聽到互相碰撞的聲音。那一瞬他看得發獃，心底卻洞然冰涼。月亮的光是那麼冷硬，那麼耀眼那麼亮，月光里的她是他法定的妻子，其實完全是個陌生人，如此沉默，卻又比任何時候都坦白。凡凡也一樣坦白，一樣直接。——他的心突然疼痛地痙攣再縮緊。那些身體反覆的容納與推拒。女人總比他更明白如何用行動說話。而他一直自以為知道一切並選擇一切，表達一切，卻完全是愚蠢的。就在此刻，一千隻肺魚在遙遠的北京的月亮地里開口唱起歌來，滿嘴泥塗不成聲調。這就是我們的生活。肺魚生活。雨一直下但真正的雨季永不會來。不必再唱了他蹲下身子頭痛欲裂。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不必多說，我一切心知肚明。

——III.《肺魚》結尾

文珍越界對談現場

文珍很會寫故事，這種會寫不僅體現在這讓人慾罷不能的開頭和結尾上，還體現在這纖毫畢現的情緒體驗描寫上，更體現在那構思精巧的謀篇布局上。第四個故事《你還只是一位年輕人》寫到後半篇筆鋒一轉，開始講述故事的旁觀者他自己的故事，而這個戲中戲卻也對前一個故事有著莫可名狀的影響和作用力。

類似的結構在第七個故事《開端與終結》里出現，只是情緒的醞釀和反轉都進行得更為徹底。在一個長達99頁的短篇小說中，在故事即將終結的最後2頁，聽故事的人突然一躍而出成為故事的主角。這個隱秘主人公一直躲在後台的黑暗裡，但那內心的業火卻顯得比台上的主角更加兇猛。這份壓到最後才蓄力而發的濃烈讓你忍不住重新回溯前情，剛剛看完的故事卻又浮現出另一個新鮮的樣貌。

好的開頭和結尾讓你忍不住想看完整個故事，好的故事結構讓你忍不住將整個故事再重新看一遍。

分享會上，我說文珍對自己故事裡的人物總帶有深深的悲憫，寫了很多他們的無可奈何和別無選擇。文珍說，不是的。那些別無選擇，其實都是他們思來想去最終做出的選擇；而那些無可奈何，也許只是他們給自己找的情有可原罷了。

創作者的冷酷隱藏在各種選擇的最終選擇之中，而文珍的溫暖又浮現在百般逃避的面對自己之後。

《柒》這本書的封底寫著：一個人在世界上成為他自己，也即更多可能性的不斷脫落和失去。文珍在這次越界分享會上展示了她自己的多種可能性，而每一種可能卻都有著人生走向的必然選擇。她從中學時便開始寫詩，僅從自己2015年至今的幾百首詩作中，挑出7首來做詩·畫展示便不是難事。而之前多年的油畫和素描功底，也讓她初駕馭水彩便比尋常人得心應手很多，一上手便可有自己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