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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菜園子》王茂懷念母親之作

母親的菜園子

王茂

公元二零一八年三月十二日(農曆正月二十五日),母親永遠的離開了我們。這既是預料中的事,但又來得過於突然,從查出肝癌晚期的那天算起,到母親大去之日,僅僅一百零三天。辦理完母親的後事,心裡空落落的,像丟了魂似得。坐在空蕩蕩的屋子裡,一切依舊,只是,母親卻不再回來。

母親養育了我們兄妹六人。我排行老三,下面還有三個妹妹。大哥二哥相繼出生於大躍進和低標準時期。那時候,農村裡最大的災難莫過於飢餓。全村人收工回來後到場院里集體打飯,一大鍋黑乎乎的半稀不稠的黏狀物,一人一碗,根本看不出是用什麼東西熬成的!據母親後來講,因為缺糧,用磨碎的玉米或者是高粱摻和著油托面子混合熬成的。由於吃不飽,大哥把別人剛剛吃過的飯碗拿起來舔得乾乾淨淨的,臉上、額頭上沾滿了飯渣,黑乎乎的像亂泥巴。母親也因為繁重的體力勞動和飢餓暈過去好多回。我出生的那年,不再吃食堂了,又趕上了個豐收年,家裡基本上度過了最艱難的時期。那時,父母最大的的心愿就是一家人一年四季能夠吃飽飯。

母親比父親小十六歲。從我記事起,母親和父親很少吵架。母親性格開朗,心直口快,為人隨和,屬於那種大心腸的人;而軍人出身的父親性格剛烈,脾氣火爆,但對母親卻呵護備至。許是不屑對女人動手,或許是年齡差距過大,父親從沒有打過母親,對我們兄妹的管教也是威嚴中不乏慈愛。父親沒有上過學,但肚子里卻裝滿了故事,而且講起來也是繪聲繪色,神采飛揚。小時候常常纏著父親聽故事,於是,月光下的院子里,煤油燈下的炕頭上,都成了我們的聽書場,母親則手中拿著永遠也做不完的針線活,安詳的坐在一旁專心致志的做著她的工作。《劈山救母》、《騎門生》、《四郎探母》等很多故事到現在都記憶猶深,耳熟能詳。

隨著年齡的增長,無憂無慮的童年悄悄的溜走了。上學後,因初小、完小、初中離家都不遠,學校的作息時間都是隨著生產隊的勞動時間定的。農村家的孩子,沒有吃閑飯的,根據年齡的大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是很自然的。那時的家裡也沒什麼可乾的,對一個孩子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拾糞、打草。早晨起來拾糞,放學回來打草,寒暑往來,周而復始。而母親卻要辛苦得多,除了生產隊里正常的農活之外,回到家裡還要打理一家人的吃穿,單衣、棉衣、單鞋、棉鞋,都要母親親手製做。不僅做我們一家的,還要幫小姨一家做衣做鞋(因小姨常年有病)。常常在半夜醒來,看到母親還在煤油燈下納鞋底。那時候不知道心疼母親,只要看到母親忙碌的身影,心裏面就感覺很踏實,很溫馨。

上了高中之後,因為住校,和母親自然是聚少離多了......

一九九零年,父親因病撒手人寰。大哥二哥成家後都各自討著他們的生活,大妹二妹初嫁,我和妻因工作常年在外,只有假期才能回到老家幫母親干點農活。那時的母親剛剛五十多歲,身體還算硬朗,在家帶著小妹獨自生活。那時的農村條件還不是很好,誰家有輛手扶、四輪就很不錯了,更別提機械化耕種了,農忙時節,犁地、播種、除草、收割、打場,這些本是男人的活計全都落在了母親和小妹身上。農村的旱地基本是靠天吃飯,風調雨順時,一家人兩三年的吃飯問題算是有了著落;遇上乾旱的年頭,一年的辛苦也就白費了。但母親從不抱怨生活的艱難,也不怨天尤人,整天樂呵呵的面對著這一切。不僅如此,母親抽空還把門前一畝大小的園子打理得井井有條。紅蔥、韭菜、白菜、菠菜、油菜、青頭蘿蔔、胡蘿蔔、蔓菁、辣子、茄子、西紅柿、西瓜、哈密瓜......市場上的瓜果蔬菜在母親的園子里應有盡有。莊子里誰家沒菜吃了,母親都會摘些送過去。有時候母親也會遇到各種不如意的事,但過去了也就過去了,母親從不把這些不開心的事記在心裡,也從不跟我講這些不愉快的事,怕我為她擔心。

九九年四月的一天,母親突然來到了學校,而且事先也沒告訴過我要來的。乍見母親,瘦了很多,臉上疲憊中布滿病容,尤其是眼睛,蠟黃蠟黃的,幾乎看不見黑色的瞳仁。春節回去也沒發現母親有什麼不適,怎麼才兩三個月就變成了這幅模樣!在同心沒查出病因,帶著母親又去了固原。下車時快要中午了,因為怕醫院裡下班趕時間,我走的很快,母親氣喘吁吁地跟在我身後說,慢點啊,媽走不動了......轉回頭看著平時雷厲風行的母親現在佝僂著身形,邁著蹣跚的腳步,無神的眼睛裡滿是痛苦,我的眼睛瞬間模糊了,此時的母親是那樣的可憐那樣的無助......好在檢查結果讓我多少有些安心:膽管結石!聽大夫講,只要去掉膽囊就會沒事了,手術風險也不是很大,我這一路上忐忑的心才算放了下來。

手術後的母親在醫院裡住了十天就帶著引流管出院了。由於妻和大妹的精心照料,母親的身體恢復得很好,一個月後,已基本康復了。但母親是一個閑不住的人,身體剛養的有點起色,就嚷嚷著要回老家。那時的小妹也已出嫁,我和妻擔心母親回去一個人不方便,硬是不讓。怎奈母親像個孩子似的整天的跟妻軟磨硬泡,三個月後,看母親的身體已無大礙,我和妻終究還是把母親送上了回家的班車。看著離去的母親,妻調侃道,咋們這兒再好,對媽來說,也就是一個不要錢的客棧,媽真正的家在老屋呢。

由於母親始終不願意來城裡居住,二零零零年,我和妻商量後決定重建老宅。老屋是母親結婚後和父親親手建造的土木建築,已近六十個年頭,雖然每年都在修繕,但畢竟年代久遠,破舊的老式門窗已避不了夏日的風雨,剝落的土坯牆也難擋冬日的嚴寒。要是遇上連陰雨,人就更遭罪了:外面大下,屋裡小下,外面不下了,屋裡還在下.....老宅是母親的根,是母親一生酸甜苦辣的寫照,這裡有母親難以割捨的情結,也濃縮了母親的全部記憶。既然母親喜歡住在老宅,那就讓母親的晚年盡量住的舒適些。於是,我們兄妹六人,六家人只要是在家的、能幹動活的全部上陣,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把原來的老屋全部拆除,重新蓋起了三間磚木結構的瓦房,原來的土院牆也全部推平砌成了磚圍牆。新房落成之後,母親高興的像個孩子,這裡摸摸,那裡看看,這裡掃掃,那裡擦擦。看著開心的母親,我的心裡除了滿滿的幸福,還有一絲絲的酸澀----父母對兒女的要求是何等的簡單,只要吃飽穿暖、有一個不受風雨侵擾的居所那就是最大的滿足!

(網路圖片)

母親喜歡栽花種樹。大門兩邊,兩棵椿樹已高過房屋;院子里的小花園,棗樹、杏樹、桃樹、蘋果樹、大果子樹長得鬱鬱蔥蔥;大門前和院子里的空閑地都撒滿了各種花草。每當假期回到老家,園子里瓜果飄香,綠意盎然;室內室外,叫上名的、叫不上名的各色鮮花爭奇鬥豔。競相開放。和妻陪母親坐在門前的樹蔭下,聊著村子裡不著邊際的八卦,聞著沁人心脾的花果香味,看著孩子們盡情的在院子里、園子里穿梭嬉戲的身影......這時的母親,一臉的慈祥,一臉的安寧。並不時地叮囑我的孩子們:走路都小心點,別把花菜踩壞了。看到母親在老家自由自在的生活,我的心也就釋然了很多。......

然而,母親卻突然就走到了她生命的盡頭。毫無徵兆,僅僅只是胃疼!看著手中的檢查單,「肝癌晚期」刺痛著我的神經,治療已沒有任何意義,母親的一生進入到了最後的倒計時。

安頓好單位里的事情,我和妻回到了老家,我要在母親的最後時刻,陪在她的身邊,一刻不離。

母親累了,辛勞了一生的母親睡了,但卻不再醒來。母親走了,永遠的走了。離開了她魂牽夢繞的老宅,離開了她難以割捨的菜園子。母親的盆栽也都枯萎了,人們都說,母親帶走了她心愛的花草。

二零一八年四月二十四日晚於家中

作者:王茂,同心縣下馬關鎮陳兒庄村二步墩(社)人,現供職於紅寺堡教育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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