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喜得千金,與好友一醉方休,快哉
歷史上,有孟光舉案,張敞畫眉的故事;也有文君當爐,西施泛舟的傳說。如今要說的是一好事多磨的姻緣。此事出在北宋朝代趙禎稱帝期間,只因他在位四十年,改元多達九次,若稱其國號,反而亂了讀者的耳目,就索性稱他宋仁宗罷。且說仁宗自從登極以來,遇到早朝時刻,歷來是有事早奏,無事退班。繁瑣儀注,勿須多講。一天,時辰將交五鼓,待漏院里大臣們衣冠齊楚,恭恭敬敬地在等候早朝。他們中間,有的在小聲議論朝廷的政事,有的在低頭細覽自己的奏章。只有一位麵皮白凈,黑須冉冉的閣老,卻坐在那裡凝神靜思;後來,索性離開了座位走到窗下,仍舊凝思不語,踱來踱去。原來,他這天上朝離家之時,夫人已有臨褥之兆。雖說一旦分娩,家中自會有人安排,但他總是放心不下。這時正向門外來,恰好和一個太監個滿懷。
那太監一看是他,連回道「恭喜相爺,方才相府家人來報,說是夫人今晨分晚,落地的乃是位千金小姐。只因相府家人一路報來,值班的朝房裡都哄嚷遍了,大家都等著喝相爺的喜酒哩。」那相爺聽罷,登時喜上眉梢。你道他喜從何來?原來這位相爺姓王,名春華,河南濮陽人氏。自從進士及第之後先授股前觀察使。只因他老誠練達,勤於政事,不多幾年,竟被仁宗授予右丞相之職。這位丞相年幼之時,有個同鄉好友,姓林,名佑安。王林兩家本是世交,到了春華、佑安這一輩,他兩人更是親如兄弟。先是兩人同窗讀書,及至大比之年,卻又都成了同科進士。兩人未第之時,專心攻讀,對婚事從未放在心上,及至功成名就,這才都有了家室。等到兩位夫人身子日漸沉重,春華、佑安乃在私下商量:若皆弄璋便訂為兄弟,若皆弄瓦,便訂為姊。
妹,若是一璋一瓦,便約為一媳一婿。商量已定,兩人朝思暮想,就盼早得個佳音。只因一個月前,林佑安先抱了個公子,取名孝童,這王春華卻急得晝夜不寧,因不知他的夫人將要分娩的是男是女,真恨不得提著孩子的耳朵從娘肚裡拽他出來。想不到喜訊競得之於太監之口。話音未落,已把他樂得心花怒放,分外高興。方才那一腔愁思,自然也就飛到九霄雲外了。這時,只見一個太監前來說道:卯牌已到,就請諸位大人列班上殿。那些大臣們聞聲而出,王春華這才整整衣襟,和大家聯而趨,直登金彎寶殿。不一時,那仁宗天子開上殿來,大臣們奏事既畢,那天子慢開金口,輕舞朱毫,立時批決了幾件大事,又喚過執事太監,將幾個大臣的奏章一一收了。眾人山呼萬歲,方要退朝,那仁宗卻笑吟吟叫住王春華道:「王愛卿,朕適聞太監來報,今
晨有弄瓦之喜,此事可真?」王春華急忙跪稟道:「啟奏陛下,為臣離家時,臣妻尚未臨產,既是太監來報,想必是真。」仁宗道:「愛卿忠心赤膽,耿耿於國,如今壯年得女,亦是喜事。朕且給那女兒起個名字,取那蟾桂含英之意,就叫他為桂英,你看如何?」言罷,又叫太監捧過一對玲瓏玉佩來,親手遞與王丞相。這一賜一賞,倒弄得王丞相手足失措,趕緊上前雙手把玉佩接過,俯伏金階叩頭謝恩。辰牌未過,王丞相已匆匆趕回家中,此時紅日高照,只映得相府中草綠花紅,那丞相看女兒心切,直穿過那爛熳花叢,踏著婆娑樹影,三步並成兩步,一逕來到夫人房中,俯下身去看那女兒。只見嬰兒膚如膩脂,面若桃花,眉宇之間含嬌帶秀。那丞相喜不自禁,隨手從懷中取來玉佩,提著絲絛在孩子頭上晃了幾晃,只晃得王夫人眼花繚亂。丞相見
夫人不解,便把適才仁宗賜名賞佩的事兒,原原本本對她說了,夫人聽罷,亦是十分喜歡。丞相又道:「你可著人去林府中報了么?」夫人道:「還用著我們去報,那林府上的嬤嬤天天在這裡幫著照應,一早就傳過話去,只怕是早已哄嚷得滿城風雨了。」正談說間,忽有丫環來報:「林大人駕到。」王丞相忙道:「快請!」急忙迎出屋來。這時,只見一頂官轎,顫悠悠抬進府來,落地未穩,便有一位官員挑簾而出。王丞相急忙上前說道:「怎麼賢弟尚未回府?」佑安哈哈笑道:「那裡顧得回家,衙門公務,我就急急趕來,若說賀喜,只怕是姍姍來遲了相笑道,「這是什麼大事,也惹得賢弟這樣興師動眾?難道你晚一日,那生下的孩子就會飛去不成。」此刻兩人一個是滿春風,一個是春風滿面,你攙著我,我扶著你,笑呵來到二堂坐定。這時早有人
獻上茶來,王丞相忙舉杯邀飲,並道,「不瞞賢弟說,愚兄卻是喜上加喜,雙喜臨門。」佑安進,「怎麼呼做雙喜臨門?」王丞相道:「天子聽說此事,特欽御名「桂英」二字,又賜玉佩一對,這可不是喜上添喜?」說著,便將玉遞與佑安手中。佑安細看時,只見那玉佩玲瓏陰透,巧奪天工,果是一件珍貴器物,左右端詳,愛不釋手。王丞相道:「你我情同骨肉,此物雖為天子所賜,愚兄豈敢獨享,這玉佩合則一對,拆則兩支,你我各執其一,如何?」佑安道:「如此,小弟大膽了。」即將一支玉佩收起。接著又向王丞道,「小弟這裡亦有一物,乃是一對龍鳳寶釵,本為粗上所遺,代代珍如拱璧,小弟思之,如今既已結親,何不便把將過來,亦可分為兩支,使孝童、桂英連同天子所賜玉佩各執其一,日後以為信物,豈不是好!」說著,便掏出一個
綵線綉盒來。這盒子方才打開,只見金光燦爛,登時滿室生輝。佑安取釵在手,王丞相看時,只見飛龍蟠逸,鸞鳳翔雲。相聯並締,分明是一件無價之寶。佑安道:「此物拆開是一龍、一風,合將起來卻是「龍風呈樣」,如今鳳釵便付與桂英,龍釵留給孝童。」言罷拆下一支送到王丞相手中,那王丞相也未推辭,便把鳳釵一支收起。又向佑安道:「今日喜慶臨門,大吉大利,你我弟兄須在堂上開懷暢飲,一醉方休,賢弟以為如何?」佑安笑道:「小弟奉陪,奉陪。」於是王丞相命家人送上酒饌,兩人舉杯相慶,一一詠,極一時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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