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們都活在想像的世界裡
大概十個月前,在一場展會上,我碰到一個多年不見的朋友,我客套地跟他打了一個招呼,問他最近在那裡發財,他一聽就來勁了,說馬上有公司採納他的商業模式、他馬上要發大財了,然後他就藉機滔滔不絕地兜售他的先進理念和商業模式,那口氣、那神態、那自信、那神采飛揚,儼然就像馬雲、格羅斯、馬化騰之類的商業奇才。
當時我在忙,沒空聽他瞎扯,果斷地中斷了聊天,在恭喜他馬上發大財的委婉中又帶著一些簡單粗暴,如果不這樣,他會在那說個沒完沒了。
這位朋友,如果他真是馬雲類的商業奇才就好了,可惜,據我了解,迄今為止的四十多年中,生活一直一塌糊塗,卻又喜歡託大擺譜、整天高談闊論,張口商業模式,閉口資源整合,新名詞懂得不少,卻從沒有干成一件事,而且還樂此不疲地幻想跟自己根本就沒有關係的東西,總是表現出這件事是他做起來的,那個成功是用了他的設想,動不動就說他認識哪位大牛,或者他曾經擔任過什麼職位。有時你就覺得,就好比一個窮山溝里的孩子連飯都吃不上卻整天學韓劇里的人瞎矯情。
這樣的人,我見過不少,面對這樣的人,你根本無法用正常人的思維和方式去溝通與相處。這類人,有一個共同的特徵,就是他們執迷於自己的幻想和意願,活在自己想像里,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或者說處在一種沉浸迷戀或難以擺脫逃離的自我設定的狀態中。而且,這一類人中,容易在極度的自尊之下產生極度的自卑,總覺得別人看不起他,甚至覺得別人的一舉一動都是在含沙射影在針對他。
為此,我還專門請教了一位心理分析師朋友,問這算不算是臆想症呀。她說,這在心理學中叫著投射,就是將自己潛意識中產生的情感、認識或衝動,當作是來自外界的,來自別人的,或者是真實存在的,就如同投影儀一樣,讓一個事物擁有心裡的內容。一般情況下,很多人還沒到臆想症那程度,但又跟臆想症很相像,臆想症就意味著是病人了,而大部分人只是自我認知不明確。
這麼一聽,我有點明白了,至少我明白了人活在想像的世界裡,就是一種心理投射。
有人說,其實我們都活在想像的世界裡。
對此,我是認同的,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他自己幻想的世界。
而且,大部分情況下,我們在想像的世界裡,都給自己打造了一座玻璃房屋,或美麗,或幸福,或歡樂,或痛苦,或頹廢,或灰暗……當你睜開眼睛的時候,不可避免地要看到外部的世界,而你一旦邁出來,就依然是塵世。
一種情況是,我們被現實刺痛,然後本能地退縮到自己幻想的世界中去,這是被迫的;一種情況是,我們充滿了理想情懷,然後主動地投身於想像的世界裡去,這是現實主流價值觀給予的。
當我們看待或者認知一個人或者事物,也難免要活在自己想像的世界裡,橫看成嶺側成峰,即便在同一環境下,不同的心態、不同的思想深度、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立場,看到的世界也迥然各異。有人從柴米油鹽中過出詩和遠方,有人活出的是對生活的抱怨;同是春花秋月,有人看到的詩情畫意,有人體驗到是無盡憂傷。
有人說,所謂現實與想像,其實是兩個既平行又交叉的世界。
在電影《盜夢空間》中,主角們通過自己製造的夢境,自覺不自覺的去彌補現實中的遺憾,以求在夢中得到安慰。
異曲同工的是,早在兩千多年前的一個午休時間,道家的代表人物莊子夢見自己幻化為栩栩如生的蝴蝶,忘記了自己原來是人,醒來後才發覺自己仍然是莊子。莊子不禁疑問:究竟是莊子在夢中變為蝴蝶,還是蝴蝶在夢中變為莊子呢?
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說:世界是「理念」的影子。
《人類簡史》有一個很核心的觀點,就是人類社會是構建於虛構的故事之上,虛構故事的能力,成為智人區別於其他物種乃至人種的標識和智人主宰世界的利刃。正是因為虛構故事的能力,讓智人消滅了其他人種,成為唯一存活的人類物種,又一步步從茹毛飲血的動物走到主宰一切的上帝,在從認知革命、農業革命、人類的融合統一、科技革命這四次重大的歷史革命中,在物質世界裡,並不存在什麼貨幣、家庭、公司、國家、宗教、人權、法律、自由、平等、公正等等,大部分能把我們連接在一起的東西,都是我們想像出來的,並且逐漸認為他們真的存在。不管是古代美索不達米亞的城市,還是秦朝和古羅馬的帝國,抑或是現代文明所創造的各種繁華,都只是「由想像所建構」。人類不僅依賴想像的概念統攝全球,還統攝著我們自己,通過與真實世界的結合不斷實施自我催眠。
整個世界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操控著,每個人都難以置身事外。
在我們的眼裡,世界或者在放大,或者在放小,或者在美化,或者在醜化,那都是我們的心理投射。
在投射的屏幕上,有些人看得清楚一些,有些人看得模糊一些。
有時候,看得清楚得人難免會嘲笑或可憐看得模糊的人,其實,何曾不是反之亦然?
活在想像的世界裡,我們都各自安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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