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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姨娘,保相公,揭陰謀,小庶女用柔弱的肩膀,擔起了輔助國家的重任

1

終於綉好了最後一個荷包,錦娘抬起頭,扭扭酸澀僵硬的脖子,把荷包遞給一邊正在打絡子的秀姑。

秀姑接過後仔細查看了一遍,笑道:「嗯,姑娘的手法是越來越好了,一會我打好絡子,就可以叫四兒送給大夫人了。」

錦娘站起來正扭著腰,聽了便道:「今兒我要自己送去,您也說了,這十個荷包個個兒都是好的,我倒要看看,大夫人還能挑出什麼錯兒來。」

秀姑聽了錯愕地看著錦娘,一向老實膽小的四姑娘怎麼說話這麼大膽硬氣了?

錦娘知道她奇怪什麼,笑道:「秀姑,我不想再挨餓了。」她的眼睛不似平日的獃滯麻木,倒變得靈動清澈起來,眼神中帶著一絲堅毅之色。

這不是秀姑平日熟悉的那個姑娘了,自從前些日子落水救醒後,錦娘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以前木吶膽小,見了大夫人嚇得連話都說不利索,要她去見大夫人,就像要她的命一樣,今兒倒好,自己提出來要去?難不成是落水後遇到龍王了?把四姑娘的腦子沖開了竅?

不過,這樣的四姑娘讓秀姑很欣慰,至少會知道要保護她自己了,這深宅大院的,又是個庶出,身份上也就比下人高那麼一丁點兒,不對,比起大夫人身邊得力的紅梅紫英來差了不只一點兩點呢,如今大夫人掌著家,誰見了紅梅紫英兩個不是上杆子的巴結啊,四姑娘有什麼?出去了,有身份的婆子哪個不是兩眼望天,當她空氣的。

手腳麻利的打完最後一個荷包上的絡子,秀姑用塊寶藍色的布將荷包包好,起了身。

錦娘正在做著伸展運動,那還是上中學時學校里常做的,大學四年,加上在社會上混了三年,早忘了,如今再撿起來,也就記得幾個動作,不過總算是活動動了身子,不然,一坐十幾個小時,頸椎和腰椎非變形不可,這個身子可才十四歲哪,正是發育的年紀,若變了形,以後就糾不過來了。

見秀姑起了身,她也停了運動,拿塊帕子糊亂地擦了下出了毛毛汗的臉,抬腳往外走。

大夫人正在用早飯,一小碗金絲燕窩,再一蝶水晶蝦餃,一碟小花捲,一碟鹹菜,很好,清淡卻營養豐富。

三天只吃了五頓飯的錦娘靜靜地垂手立在門邊,請了安,大夫人眼都沒抬,半天才叫了聲起後,便自顧自地,優雅地吃著飯。

看著小几上的早點,錦娘眼睛都綠了,拚命地吞著口水,YD,她前世可是普通平民,哪裡喝過燕窩啊,看大夫人小口小口的喝了幾口後,皺著眉嫌惡地推開小碗,「稠了點,紅梅,拿去喂絲絲吧。」

她身後的大丫頭紅梅忙笑著過來將燕窩端了下去,夾了個水晶餃放在大夫人的小碟里。

錦娘便在一邊腹誹,MD,狗比咱都命好,真是人不如狗啊。

紅梅將那燕窩倒在另一個小碗里,另一個小丫頭便抱了只胖乎乎毛絨絨的白色京巴過來,餵給小京巴吃,小京巴聳著鼻子聞了聞,搖著尾巴走了,估計也和大夫人一樣,天天吃,天天吃,厭了。

大夫人總算吃完了,抬眸掃了錦娘一眼,見她安靜而老實,便道:「拿過來我看看。」

一邊的紅梅便從秀姑的手上將荷包拿了過去打開,攤在桌上,大夫人伸出戴著指套的手,拿了一個在手上瞧著,正要說話,這時,外面傳來一陣笑聲。

「是玉娘來了么?」大夫人一臉的笑意。

「女兒給娘親請安。」孫玉娘風一般卷了起來,裊裊亭亭地給大夫人請了個安,就撲進了大夫人的懷裡。

「你這丫頭,多大了還撒嬌,昨兒娘讓廚房做的栗粉糕好吃不?」大夫人慈愛的摸著孫玉娘的頭,問道。

「好吃,就是膩了點,娘,你讓她們少放點糖,再加點花生粉進去,香些。」孫玉娘在大夫人懷裡拱了拱後才退了出來。

一抬頭,便看見立在一邊的錦娘,秀眉一挑,冷哼一聲道:「娘,她來做什麼,一副病殃子相,沒得污了您的眼。」

大夫人斜眼看了看錦娘,難得厚道地嗔了孫玉娘一句:「又胡說,錦娘是妹妹。」

孫玉娘頭一昂,嘟了嘴道:「她也配做我的妹妹?瞧那副傻呆樣!」

錦娘聽了笑著上前一步,給孫玉娘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道:「四妹給二姐請安,二姐萬福!」

孫玉娘瞪大眼睛,一時有點發怔,以為自己的眼睛發了花,平日里她也沒少罵這個庶妹,哪次她不是嚇得唇角發白,兩手發抖的,挨罵了還這麼正式的請安,她腦子壞掉了?

孫玉娘呆住了,一時忘了要還半禮,錦娘便笑著又叫了聲:「二姐。」

屋裡雖然沒有外人,但丫環婆子一起還是有七八個的,相府最是守禮守制的,規矩又大,作為相府小姐,規矩禮儀是打小就要教的,剛才四姑娘可是規矩地給二姑娘行了禮的,可偏二姑娘發著呆,忘了回半禮,這讓大夫人臉上很過不去,二姑娘的規矩可是自己教的,輕喝了聲:「玉娘!」

孫玉娘這才反應過來,但她卻任性地將身子一偏,徑自走到桌邊去,當剛才那幕根本沒發生似的,她可是嫡出的小姐,就算沒回庶出的四姑娘的禮,那又怎麼樣,娘才不會因此懲罰自己呢。

大夫人見了果然沒說什麼了,繼續看著桌上的荷包,看得很仔細。

錦娘也絲毫不以為杵,含著笑靜靜地走回剛才的位置。

孫玉娘倒底覺得丟了面子,也隨手拿起一個荷包看了起來,正好紅梅沏了茶來,給她上了一杯,也給錦娘上了一杯,錦娘感激地看了紅梅一眼,這個夫人跟前的大丫頭,難得的不勢力,從不捧高踩低,雖是看大夫人臉色做事,但在一定範圍內,她總盡量做到得體。

孫玉娘喝了口茶,把茶放回桌上,趁著大夫人不注意,手輕輕一揚,一杯濃濃的熱茶就全往包袱里的荷包上潑去,可憐錦娘綉了整整十四個小時的荷包便全沾上了茶水,粉紅的緞面一下子染成了茶色,哪裡還用得。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孫玉娘大驚失色的叫道,回過頭愧疚地看了錦娘一眼:「四妹妹,你不會怪姐姐吧。」卻掩不住眼底的一抹得意。

錦娘只覺得心火一冒,差點衝口就罵了,強忍住怒氣,笑道:「不會,妹妹怎麼會怪姐姐呢,只是,這可是妹妹綉了一整天才綉出來的,母親讓妹妹我綉一百個荷包給大姐做嫁妝,這下怕是來不急了。」

說著,也一臉愧意地看了眼大夫人,又道:「不過,二姐向來比四妹我聰明靈巧,府里上下都知道,二姐姐的女紅可是比京里雲綉坊的雲師傅都不差呢,尤其是正反雙面綉,那更是比雲綉坊還要繡得出彩兒,若是二姐姐能給大姐綉上十個金緞面的荷包,大姐拿著在寧王府里打賞,那才是體面呢。」

孫玉娘聽錦娘在母親面前如此誇她,小下巴揚得更高了,得意道:「那是,我的女紅可是娘特意請了雲師付的師付來教的,豈是你這笨手粗腳能比的?」

錦娘聽了忙上前一步,一福到底:「謝二姐,明兒大姐見了二姐親自繡的正反雙面綉荷包,定會喜不自勝,二姐可真是有心了。」

「那是,我原就是個有心的人,和大姐又是嫡親姐妹,大姐出嫁,我當然要…。」孫玉娘話還沒說完,大夫人便皺著眉,喝斥了一聲,「玉娘!」

孫玉娘回過頭,看到她老娘正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瞪著她,反應過來時,她才知道自己剛才答應了什麼,用正反雙面綉綉荷包,天,一個小小的荷包用得著那那樣繁複的針法么?正反雙面繡的荷包拿來賞人,那不是暴殄天物?最重要的,一個荷包看著小,得綉上兩天啊,她怎麼會突然著了四丫頭那小笨蛋的道呢?

可現在話都說滿了,再也圓不回來,只得認倒霉了,孫玉娘苦著一張臉,硬著頭皮對大夫人道:「娘,我給大姐做幾個好荷包也是應該的,一會讓巧兒去庫房拿料子吧,半個月就起了。」

大夫人聽了無奈地點點頭,眼光凌厲地瞪了錦娘一眼。

錦娘乖巧地又說道:「二姐真重姐妹情誼,四妹妹我還得多向二姐姐學習呢,母親,明兒的荷包我會繡得更用心的,一定會讓大姐滿意。」

大夫人原想再挑些錯,好給錦娘下重點任務,這下倒不好開口,只得乾笑著對身邊的杜媽媽道:「四姑娘做事用心,媽媽去取了飯給她吧,哦,還賞盤水晶餃給她。」說著,眼光便落在了她吃剩下的那盤餃子上。

錦娘忙上前道謝。

杜媽媽會意的把几上的飯菜都端了下去,不一會兒,又提了個食盒回來,秀姑忙上前接了,大夫人便端了茶,錦娘笑著行禮退了出來。

一出大夫人的院子,錦娘難得的長吁一口氣,覺得秋日的陽光都不那麼刺眼了。

秀姑也難得的露出了舒心笑容,不過到了避背處時,仍勸道:「剛才實在是險,姑娘以後還是小心一點的吧,大夫人可不是心胸寬仁的人。」

「知道了,秀姑。」錦娘撒著嬌,她只想快些回去忌下自己的五臟六府,YD這些日子就沒吃過一頓飽飯。

正走到一座假山前,錦娘便看到前面垂花門裡進來一個滿頭白髮卻精神翼翼的老人,錦娘手搭涼棚,想看清一點,秀姑卻在她身後將她一扯,「那是老太爺,你傻站在這裡做什麼,小心挨罵。」

錦娘這才知道那由遠而近的人是自己這具身體的祖父,她穿來後還是第一次見了老太爺呢,雖然腦子裡原先的記憶都還有,只是對這位高高在上的祖父還真是模糊得很。

躲在假山後,就聽老太爺正邊走邊與跟著的白大總管說話:「過兩日簡親王王妃要來府里,你去跟大夫人說聲,讓她準備準備。」

白大總管躬聲應了,隨侍在老太爺身後,老太爺走了幾步後又像想起什麼了,「哦,讓大夫人跟四丫頭說下,好好打扮打扮,那天就讓四丫頭出來吧,三丫頭定了靜寧侯的次子,二丫頭是個眼高的,找了幾個都沒看對眼,這個提都不用跟她提了,簡親王既然開了口,老夫也不能落了他的面子,就四丫頭了。」

2

白大總管恭敬地應了諾,兩人越走越遠,錦娘心裡就活動開了,簡親王?記得前世最愛看清穿小說,清庭的簡親王可是鐵帽子王,王位世襲,這裡的也是么?

她穿來不過數日,憑著身體里遺留的記憶和自己的暗中觀察,也明白了些這個時代的人文件歷史,只是朝庭里的官制還是模糊得很,可能是這個身體以前的主人確實是個小糊塗蟲吧,不然,怎麼著也是個相府的小姐,再不招人待見也不至於被壓迫得連飯都吃不飽吧。

先且不管是不是鐵帽子王,老太爺那話是啥意思?為什麼要自己去見簡親王王妃,以自己這個身份,夠資格見王妃?一時腦代木木的,沒想明白,疑惑地看向秀姑。

秀姑皺皺眉,看了她一眼,斟酌道:「可是要議親?」

錦娘臉一白,眼睛瞪得老大,心裡就在腹誹,天哪,這身體才十四歲好不,放在前世才上初二呢,哪裡就能定親了?這不是殘害未成年少女么?

秀姑見她一臉的痛苦和不可思議,戳了下她的腦門,「老太爺肯對你的婚事上心,這是好事,難不成你想讓大夫人為你作主?都十四歲了,轉年就得及笄了,是該議了。」

「簡親王家應該很尊貴吧,為啥二姐會看不上呢?老太爺還說提都不要跟她提?」錦娘摸著頭迷惑地問道。

秀姑也迷惑著呢,她只是個相府奴婢,一直服侍的又是個不受寵的庶出姑娘,平日里出門也少,見識上就短缺了許多,興許大夫人身邊的杜媽媽,老太太身邊的顧媽媽會知道呢,那兩個平日里雖說走得不勤,但畢竟都是府里的老人,老臉兒還是會顧一點的。

「姑娘莫急,等找空我去問問顧媽媽去,她興許知道。」錦娘不知道顧媽媽是誰,不過,猜也猜得出是有身份的婆子,只好放下疑惑,跟秀姑回了梓園。

四兒和平兒正坐在屋裡做錦娘的秋衣,粉紅的細棉與絲織的葛布做面子,白色細棉葛布作里子,中點墊上薄薄的一層雪白的棉花,看著就柔軟舒服,錦娘高興的走過去模了模,好東西啊,前世想穿這種純天然的棉布,買不起啊,老貴了。

秀姑見姑娘一臉的小家子氣,又心酸又無奈,想了想,安慰道:「等過年時,再做件杭綢面的吧,先用這個將就著。」

大戶人家裡混的就是不一樣啊,這樣上好的混絲棉布只能算「將就」,錦娘不由在心裡嘆服秀姑的眼界,把目光從秋衣上轉移開了,拿過秀姑提的食盒對四兒和平兒道:「來,吃飯,吃了飯再做。」

四兒便看向那食盒,那樣小,又只有三屜,能裝多少啊?四個人呢,姑娘又要挨餓了,想了想,忍住腹中的餓意,笑笑說:「我不餓呢,就剩絞邊了,你們先吃著吧,眼看著天就涼了,得趕緊著做出來給姑娘穿。」

秀姑知道她是想緊著姑娘吃呢,可憐見的,昨兒晚上起就沒吃東西,到這會,半上午了,再不吃人會暈的,正要勸,錦娘一揮手,豪邁地對四兒道:「來,吃吧,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雖說少點,但總好過不吃不是?」

四兒聽了噗嗤一笑,四姑娘倒是越發的有趣了,以前要麼就獃獃的,一整天一句話也沒說,要麼說了,也不利索,半天也弄不明白她說啥,如今倒好,人開朗了,話也是一套一套兒的了,也不知道她是哪學來的。

心情一好,飯雖少,大家吃得都開心得很,水晶餃聞著就香,不過,一看就是大夫人吃剩下的,碟子都沒換呢,錦娘也不介意,想著大夫人要是能把那碗燕窩粥也賞給她,那就就圓滿了。

給每人都分了兩個,錦娘吃得眼都眯了起來,好吃啊,只是,太少了,肚子還是沒填飽。

MD,不能總這麼著下去吧,自己還在長身體呢,想起洗澡時自己飛機場似的胸部,心裡就一陣鬱悶,這樣下去,再過幾年怕也還是飛機場,想想前世的D罩杯,杯俱呀,為了不做平胸,她要奮起!

心念一動,想起老太爺的話來。不是過兩日要見簡親王么?若是這麼黃皮寡瘦的去見,只怕老太爺也會覺得沒臉,一個病殃子似的姑娘,人家簡親王妃也不會看得上,嗯,要不要更過份一點?

這天下午,錦娘又綉了五個荷包,要說大夫人還真惡,一百個荷包非得錦娘親自一針一線的綉,說是大姐孫芸娘最喜的就是四姑娘的女紅,寧王府又是規矩大的,荷包當然要綉一樣的,換個人,針法就不一樣,得一個人綉出的,才顯得體面,所以,任錦娘繡得眼睛發腫,指頭戳爛,四兒平兒幾個都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幫不得。

好在秀姑會打絡子,錦娘秀一個,秀姑就打一個絡子,晚上錦娘說什麼都不肯再吃飯,把秀姑幾個急得,好說歹說,姑娘拿筷子夾了筷子青菜吃了,一吃下去就哇哇吐了起來,秀姑嚇得不得了,要去報大夫人,被錦娘死死拽住,不讓她去。

喝了點溫茶,錦娘緩過勁來,挑燈接著綉,十個荷包全都綉完時,都到晚上子時了。

第二天一早起來,錦娘照樣親自拿了荷包去見大夫人,在路上走時,身子就有點搖晃了,秀姑要扶她,錦娘虛弱地笑笑:「沒那麼嬌氣呢。」雙臂環住秀姑的腰,伏在秀姑胸前歇了歇,穩了穩神後,又繼續往前走。

大夫人果然又在吃早飯,今天是燉得稠稠的銀耳蓮子羹,一碟小籠湯包,一碟油炸香酥捲兒,一小碟麻油調的榨菜絲兒,那香味兒老遠就飄了出來,錦娘咋巴咋巴嘴,強咽了口口水,盡量將目光從那吃食上挪開,和昨天一樣,低眉順眼地立在一旁,等大夫人用飯。

大夫人正吃著,老太太身邊的紅袖來了,大夫人身邊的紫英忙迎了出去,「今兒什麼風把紅袖姐姐吹來了?我們夫人正說一會子要去給老太太請安呢,老太太身體可好些了?」說著就把紅袖往正屋引。

紅袖先給大夫人行了禮,大夫人笑著放下筷子問:「可用過了?要不在我這再用些,今兒的銀耳蓮子羹味道很正呢。」

錦娘聽著就忍不住低頭翻白眼,怎麼從沒這麼熱情地招呼過自己的呢,怎麼著也掛了個小姐的名頭吧,昨天是人不如狗,今天就是小姐不如奴婢了,真是灰姑娘的後媽,惡毒啊。

「謝大夫人,奴婢用過了呢,老太太打發奴婢來問,四姑娘的的秋衣可準備妥當了?明兒簡親王王妃就要過府來了。」

是知道自己平日穿得太寒酸了,怕丟相府的臉吧,看來,那個病著的老太太也是知道自己的遭遇的,卻睜隻眼閉隻眼,從沒管過自己,怎麼說也是你的親孫女吧,太不當人看了。這樣的親人,想著都人讓寒心。

大夫人聽了便掃了一旁的錦娘一眼,笑著對紅袖道:「昨兒白總管來一說,我就讓針線坊的人去趕做了,今兒晚上就會起,里里外外的有四套,請老太太放心,我會把四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兒的。」

紅英這才看到了一邊的錦娘,錦娘站了快小半個時辰了,又困又累又餓,紅英看過來時,她虛弱地對紅英一笑,剛要點頭,眼前一黑,整個身子就往地上栽了下去。

身後的秀姑急忙上前,卻還是慢了一步,錦娘重重地摔在青石地板上了。

大夫人看得一驚,不過很快鎮靜下來,裝作關切道:「四姑娘這是怎麼了,快,快把她扶回去。」

紅袖也很是震驚,早就聽說了過四姑娘身子不好大,不過,剛才看一眼,那樣子面黃肌瘦,一臉的菜色,只怕是…。餓的吧?

原來傳言都是真的,老太太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聽大夫人說讓把人扶回去,就再也沒有了下文,她的心就沉了下去,她只是個奴婢,主子在的地方沒她說話的份,但並不表示她不會吧見著的事情跟該說的人說。

秀姑將錦娘抱在懷裡,急得淚就出來了,可憐的姑娘,沒日沒夜的幹活,又吃不飽飯,終於還是病倒了,再這麼下去,怕是……她不敢往下想。

剛要開口求大夫人給四姑娘請醫,感覺有隻小手在她懷裡輕扯她的胸襟,低頭一看,窩在她懷裡的姑娘對她眨了眨眼,秀姑雖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卻沒支聲了,淚水仍無聲地、傷心地流著,心裡卻好害怕,幸好姑娘的臉是朝里的,只她一人看得見,不然,非讓人看出破綻來不可。

紅袖看著都覺得心酸,但她也無法,只能跟大夫人告辭出去了。

紫英便叫了個粗使婆子進來,幫著秀姑把錦娘扶了回去。

人都走後,守在大夫人身邊的杜媽媽擔心道:「紅袖剛才在呢,夫人該做做樣子,請個大夫給四姑娘看看的,一會子老太太知道了,終歸是不好的。」

大夫人正看著賬,聽了後手頓了頓,不以為然道:「老太太原就不相信我,不然,那個賤人生了兒子為什麼不讓養在我的名下,還不是怕我會對她的長孫不利?哼,如今她是樂極生悲,一見到男孫就高興得病倒了,她現在還靠我撐著家呢,老爺如今在邊關,一年半載地回不來,老太爺又從不管後院的事情,她就算知道了,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說著,大夫人放下賬本,杜媽媽忙遞上剛沏的碧螺春,大夫人接過優雅地揭開蓋,用蓋子撥了撥面上的茶沫,啜了一小口,「那賤人如今正躺在床上養月子呢,她以為有老太爺,老太太給她撐腰,她就安枕無憂了?一會找個人遞個話去雲舒院,就說四姑娘病重,暈倒了。哼,可是她親身的閨女,我看她能安心養多久?」

杜媽媽聽了便嘆了口氣,勸道:「何必呢,總是婆媳,讓老太太心裡生了膈應,總是對您不好,對大小姐和二小姐也不好,老太太現在是管不了事,保不齊哪天病好了,權又抓回去了,又若者,哪天透個信給老太爺,都會讓您難做的,不如,做做樣子,騙騙她們的眼睛也成啊。」

見大夫人眼光凝了凝,知道她的心有所鬆動,又勸道:「明兒簡親王王妃還要來呢,這病著不起來也不是個事啊,不如您乾脆做個好兒,請醫送葯,再加點補品,全都送齊過去了,她再不好,也不是您的錯,簡親王王妃看不上眼是她自己太差伙了,怪不得您不是?就算將來老爺回了,四姨娘想為這事在老爺面眼上眼藥,也就無人能信了,那時,您里子面子也就都齊全了。」

大夫人聽了點點頭,說道:「把我前兒得的那串玉珠子讓紅梅給紅袖拿過去,叫紅袖緊著點嘴,其他的那些,你就看著辦吧。」說完,又拿起賬本,翻開看。

杜媽媽聽了一喜,見大夫人一副不願再說的樣子,便悄悄地退了出來,打發紅梅辦事去了。

3

老太太屋裡,小丫頭端了剛熬好的葯進來,正好從外面回來的紅袖連忙接了,端到老太太的床邊,吹了吹,說道:「還燙著呢,擱涼些再喝吧。」

老太太不置可否,伸伸手,紅袖便去扶她,拿了個大迎枕墊在老太太的背後。

「您看著比昨兒氣色好多了,看來,劉太醫的葯還真的管用,今兒再吃了這副,就十副了,要不要再幾劑?」紅袖輕軟地說道。

「行,你看著辦吧,讓白總管拿了老太爺的名貼去太醫院就成了。」老太太說話還是沒啥力氣,半個月前,兒子的小妾終於生了一個男孫,老太太盼了多年,天天吃齋念佛求菩薩總算應驗了,孫家有了後,老太太一喜,血壓升高,人便暈倒了,連吃了十幾天的葯,現在才有了點起色,雖下不得床,但畢竟能坐起來,好好說話了。

紅袖應了,又用手探了探葯碗邊,覺得著不多了,端了起來自己喝了一口,「嗯,能喝了,就是苦。」

老太太笑了,眉眼裡都是欣慰,「傻子,葯有什麼好試的。」嘆口氣又道:「沒你在我身邊可怎麼辦呢?」

紅袖笑道:「青兒、緞兒她們都是能幹的呢,沒我,還有她們呢,平日里老太太疼奴婢們,奴婢們當然要盡心儘力了,再說了,奴婢們不都是老太太你調教出來的么?」

老太太聽了眉花眼笑,「你這丫頭就是會說話,來,把葯給我喝了吧。」

紅袖便端了葯拿了湯匙去喂,老太太自己拿過葯碗,一口氣喝了下去,紅袖忙接過碗,拿了帕子給她擦嘴,又拿了些果脯遞過去。

老太太含了口梅子,口裡的苦味消了些,才問道:「可問過了?她給準備了沒?」

「問過了,說今兒晚上就有了,里里外外的做了四套,明兒四姑娘應該能穿上。」紅袖招了小丫頭,示意她把葯碗拿走,回道。

老太太身子向後一靠,嘆口氣道:「她就是心太窄,眼裡容不得人,得讓人盯著點,軒哥兒那一定要找得力的人看著,好不容易得的一條根啊,也是給她積福。」

紅袖點點頭,嘆息道:「您就是心好,事事為小輩們著想,這病了啊,就少操點心,小少爺那沒離過人呢,放心吧。」

老太太聽了搖了搖頭,沒再說話,眉宇間卻是滿是擔憂之色,紅袖看她靜靜的,似在休息,又似在沉思,便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就說吧,若是連你也有事瞞著我,我這老婆子還不如去了乾淨。」老太太像感覺到了似的,閉著眼說道。

紅袖一驚,想了想,從懷裡拿出個荷包來遞給老太太,「這是才大夫人讓紅梅送過來的,說是賞給奴婢的呢。」

老太太幕然睜開了眼,眼中精光一閃,看著紅袖,卻瞧了沒瞧那荷包一眼,「你是我身邊得力的,她賞你也是對的。」話只說了一半,但她卻不肯往下說了。

床上看似虛弱不堪的老太太卻給了紅袖一種無形的壓力,紅袖免強笑道:「這東西奴婢卻不敢拿呢,雖說往日也得過更好的,只是,這不是奴婢該拿的,奴婢拿了,只是想給老太太您看。」

「封口的吧,說吧,什麼事?巴巴地讓紅梅送過了,定是怕你在我跟前說什麼。」老太太臉上帶了笑意,淡淡地問道。

紅袖也笑了,「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奴婢才去大夫人哪時,四姑娘正好也在,說是送荷包給大夫人的。」

老太太看著她,「四姑娘平日最是老實木訥,不是最怕見她的么?」

紅袖原以老太太會問荷包的事,但卻沒問,微微有點失望,她早就聽說大夫人讓四姑娘每天綉十個荷包,有半點差池,就不給飯吃,四姑娘那個樣子,明顯就是餓的,心裡雖覺不平,但卻不敢管,那是主子們的事,她只是個奴婢,沒資格管,但總希望老太太能主動問起,她再說了,也只是回主子的話,不算說嘴挑事非。

「奴婢也覺得奇怪呢,奴婢原想逗她兩句的,可還沒開口,四姑娘突然暈倒了,看著像是很不好呢。」紅袖笑笑說了出來。

老太太聽了臉色一黯,長嘆口氣,「去拿些補品給四姑娘吧,哦,一會劉太醫來了,也請他給四姑娘看看脈,明兒簡親王王妃來了,成與不成都是一說,總不能讓人家笑話咱們,連個姑娘都養不起吧。」

紅袖聽了先是一喜,忙應了,後來就反應過來,才知道老太太雖病倒在床上,其實目光如炬,什麼都知道,只是不說,也不管,是要給大夫人面子吧,如今既是把家裡的事兒全交了手,當然就不好管得太多,回招大夫人怨的,老太太這也是無奈啊。

想想四姑娘也是個可憐的,不由多了句嘴,問起老太太來:「簡親王可是鐵帽子王,身份貴不可言,他家二公子,就算不是世子,四姑娘怕也……」

紅袖的話沒說完,就見老太太眼裡露出些許無奈,便停了嘴。

老太太知道她疑惑,以簡親王的家世,他家嫡出的兒子怎麼可能會娶相府一個不受寵的庶女?可是那孩子,是個殘疾啊,不然,哪有不緊著二姑娘的。

簡親王的二公子,雖說腿腳不便,但畢竟是王妃親生,四姑娘又老實,過去後,王妃王爺怎麼也會疼著點,再說了,嫁過去怎麼也有個嫡妻之位,若真成了,反倒是四姑娘的福氣,不然,真等媳婦來安排,指不定會指門多差的親事呢。

四姨娘是生了兒子的,雖然不能再給她升位,但給她女兒找門好親事倒是重中之重的事,既讓四姨娘心生了感激,更加用心地撫養軒哥兒,又給軒哥兒找了靠山,以後,就算相爺致仕了,軒哥兒還有簡親王親子這樣貴重的姐夫,大夫人要下手,也得顧及王爺的面子。

紅袖說完就後悔了,看老太太沒有回答,倒是陷入了沉思,更加心裡有點慌,但又不敢說話,只好尷尬的站著。

老太太見紅袖看自己的眼裡有了慌亂,不由笑了,拍了拍紅袖的手,卻轉了話題:「大夫人只怨我沒把軒哥兒放在她的名下養,你當我不想呢,她如今年紀大了,哪還再生得出來,唯一的一個男孫,養在她的名下就算嫡出的了,可你看看她作的這些事,哪件是讓人能放心的,我能容忍她嫉妒獨權,但不能容忍她對孫家子嗣下手,軒哥兒若真在她身邊,她能像親生的那樣待么?四姨娘雖說身份不高,但終是親娘,沒有親娘不疼自己的孩子的。」

這還是老太太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跟自己說大夫人的事,紅袖聽得更慌了,雖說老太太這是拿她當心腹看呢,但做奴婢的,主子們間的事還是知曉得越少越安全。

既然聽了,就爛在肚裡吧,又勸道:「所以啊,您要想著小少爺好好長大,您就得快快好起來,要長命百歲,守著小少爺成親,給您生曾孫。」

老太太聽了,也笑了起來,「你呀,就是會說話。」

錦娘被秀姑和那婆子送回了梓院,四兒和平兒兩個見自家姑娘被抬了回了,嚇得臉色慘白,不是又挨打了吧。

等那婆子一走,錦娘就睜開了眼睛,對一旁正擔憂的四兒和平兒兩個眨了眨,她們兩個這才放了心,不過看姑娘臉色真的很不好,不由鼻子一酸,眼圈都紅了。

「我沒事的,你們別擔心。」錦娘笑著安慰道。

「還說沒事,才沒嚇掉我的魂去,那樣傻呼呼地直往地上栽,摔壞了怎麼辦?」秀姑氣得就想打她,又捨不得,只得罵道。

「不那樣,騙得過大夫人的眼睛?安啦,安啦,我省得的。」錦娘忙勸道。

這些日子,秀姑幾個對錦娘突然冒幾個奇怪的詞語的事已經習慣了,總歸現在的四姑娘比起以前來聰明多了,也知道體貼下人,她們自然都喜歡,也就不會在意一些小處的怪異了。

「看吧,一會大夫人就會給我總好吃的來,大家一起好好吃一頓,唉,唉,好久沒吃過飽飯了。」錦娘兩眼發亮地看著頂上綉著青梅的帳頂,開心道。

沒多久,杜媽媽果然領了大夫來,後面跟著的小丫頭手裡也提了不少東西,錦娘忙閉眼繼續裝暈,秀姑拿了帕子幫她擦著臉,四兒和平兒忙去張羅著給杜媽媽沏茶。

秀姑讓了位,讓大夫給錦娘探脈,那大夫伸出兩指在錦娘腕上搭了一會,說道:「體內心血短缺,血氣不足,陰虛有寒,開些溫補的方子,補一補就好了。」

說罷起身去開藥方,錦娘就忍不住想翻白眼,什麼心血短缺,血氣不足,姑娘我這是餓的好不好,是血糖太低,大腦供養不足才會暈的,需要食補,不知道就亂開藥,不是請的蒙古大夫吧,不過正在裝暈中,不能亂動一下,也就更不能翻白眼了。

四兒沏了茶上來,恭敬地端給杜媽媽,杜媽媽輕瞟一眼,見那茶里都是沫子,便放在了桌上,再也沒看一眼,只是尋秀姑道:「大夫人關心四姑娘的身體,一會子大夫開了方子,就派個小的去藥房拿吧,這裡有些補品,也是大夫人賞給姑娘的,姑娘可要好身將養身子,別讓大夫人太操心。」

秀姑忙應了,又說了些感謝大夫人的話,杜媽媽見差不多了,便起了身,秀姑便從懷裡拿出個荷包來塞過去,杜媽媽看都沒看就遞了回來,乾笑道:「留著四姑娘用吧。」說罷便走了。

秀姑見人遠去了,便噗嗤一笑,倒出荷包里的東西,哪裡有銀子啊,不過是些小石子,真有銀子,早買了東西給四姑娘吃了,不過是做做樣子,知道杜媽媽是看不上梓園裡的東西的。

見人走後,錦娘興奮地從床上猛坐了起來,眼一黑,一陣暈眩,還真是餓久了,一邊的平兒忙扶住她,嗔道:「您慢著點,別真暈了可就麻煩了。」

正說著,外面又來了人,錦娘忙又躺了下去,這回是送食盒的來了,四菜一湯,飯了足量,還有一碗銀耳蓮子羹,雖然一看知道也是大夫人早上吃剩下的,不過,秀姑幾個還是很高興,等人一走,便端了去喂錦娘。

錦娘早餓得前腦貼後背了,哪還用喂,自己奪過碗,邊湯匙也不用了,咕咚幾口便喝光了,完了還咋巴咋巴嘴,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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