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春風化雨是他，毛骨悚然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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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一年前的5月28日，浙江省江山縣，戴春風呱呱墜地。此時在三百公里之外的奉化，十歲的蔣志清已經讀了五年私塾。兩個人都不知道：他們將在數十年之後，聯手成為日本人的噩夢。

戴春風的老爸叫戴士富，衢州府衙的巡警。他從戴春風爺爺那裡繼承的家業有200畝良田，還有種茶、收木材和採礦的權利。為了成為一個敗家子，戴士富努力地吃喝嫖賭、花天酒地。等到戴春風6歲，戴士富因病不得不遺憾地終止敗家、去見九泉之下的老爸時，200畝良田還剩下20畝。

戴春風本來可以成為一名富二代，但老爸並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全家七口人，必須靠戴春風媽媽藍氏一個人的勞動來維持生計。藍氏是本縣鄉紳之女，並不欠缺堅忍和毅力。

戴春風7歲時，藍氏就給他報名進了當地的私塾。9歲時戴春風開始通讀四書，11歲時進了當地的新式小學。戴春風的記憶力和理解力出類拔萃，16歲從文溪高小畢業時，是班上的第一名，還是學校宣傳衛生、提倡進步、反對小腳和鴉片的「青年會」主席。

藍氏一直教導戴春風要努力進取，不要像戴士富那樣當一個衙門巡警，對上司俯首帖耳卑躬屈膝。戴春風也沒有辜負寡母的期待，他功成名就之後，一直對母親極為孝敬。當他大發雷霆、讓手下俯首帖耳卑躬屈膝的時候，只有母親的勸說能讓他安靜下來。

多年之後，當戴春風在意外中遇難時，沒人敢去告知藍氏她兒子的死訊。即便她後來猜出了真相，也從來沒有表露。甚至在戴春風的手下毛人鳳為她慶祝八十大壽時，她也不動聲色，第二年她自己也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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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母親的眼裡，兒子總是乖的。但在旁人的眼裡，戴春風照單全收地繼承了他老爸吃喝嫖賭的基因，而且善於裝假充善。雖然十七歲的時候，戴春風就娶了當地地主的女兒毛秀叢，但婚姻對他的放蕩不羈完全沒有約束力。雖然他的聰明讓他考上了省城的浙江省一中，但兩年後就因偷竊被校方開除。在杭州的一家豆腐坊里呆了一段時間，他乾脆回到了江山縣與家人團聚，反正他的兒子戴藏宜也剛出生。

在江山縣，20歲的戴春風主要忙於賭博。他把撲克牌玩得得心應手，掌握了各種在洗牌時作弊的技巧。但久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他出老千被人抓住，不但被打得鼻青臉腫，還有人揚言要他的命。為了活得久一點，戴春風不得不逃到杭州，報名參軍加入了辛亥革命後成立的浙江陸軍一師。

參軍也沒能讓戴春風有所收斂。晚上熄燈後，他翻柵欄出軍營，去跟流氓和混混們打牌。贏的錢他當然不會寄回去給兒子買奶粉，而是請他的戰友們好吃好喝，或是跟地痞們結交。戴春風的軍事訓練，基本是一塌糊塗。當上司準備拿他殺一儆百時，戴春風當了逃兵，在寧波一帶打零工糊口。

母親藍氏把戴春風帶回了江山縣，讓他報考師範學校。戴春風不但以第二名的成績順利入校，而且享受的是免費教育。然而戴春風的理想，哪裡是安分守己地當一個小學教師？他經常逃課，仍然跟三教九流打得火熱。

付出總有回報，混混們幫戴春風跟青幫搭上了關係。1921年，24歲的戴春風去了上海，被介紹給了上海灘的大佬黃金榮。只是他沒有像杜月笙一般飛黃騰達，仍然只是一個不起眼的跑腿，在賭場看場子——而且經常沒場可看。此時的戴春風只是上海成千上萬小癟三中的一個。他沒有地方住，只有厚著臉皮去賴在表弟張冠夫家裡，就睡在表弟與表弟媳床邊的地板上。因為這一點，戴春風受盡了表弟媳王秋蓮的白眼。

但大城市總是機會更多。戴春風此時認識了一幫在上海經營股票的同鄉，其中就有陳果夫和蔣志清。只是當時，戴春風仍然只是一個幫他們端茶送水的跑腿而已。

多年之後戴春風回憶，那時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更快地看出蔣志清的晉陞軌跡，沒有更早地在他身上全力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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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鄉總會給人帶來意想不到的幫助。1926年，在江山縣的一個客棧里，29歲的戴春風跟同學毛人鳳偶遇。毛人鳳只比他小7個月，兩人是文溪高小和師範學校的同學。但毛人鳳從師範學校畢業後考進了復旦大學，之後又考上了黃埔軍校第四期，畢業後成為黃埔學生訓練軍秘書。

毛人鳳告訴戴春風：去黃埔吧，那裡才有機會。此時黃埔的校長，正是戴春風在上海的舊相識蔣志清，他此時的名字已經是蔣中正、字介石。

戴春風去了廣州，被黃埔六期錄取。一切順利的話，他畢業後將成為一名騎兵軍官。只是沒有人知道，當時戴春風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他的言談舉止突然徹底改變了。那個整天跟同學吃喝玩樂、不務正業的戴春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沉默寡言、善於觀察、用耳朵聽遠遠比用嘴巴說要多得多的戴春風。

他多數時間都不在軍校上課，在的時候就趴在桌子上寫信。這些信最終都出現在了校長蔣中正的辦公桌上，上面都是戴春風認為蔣中正會感興趣的信息。一開始，蔣中正看都不看就把這些紙扔進了廢紙簍。但戴春風耐心地把它們揀出來，燙平後再放回辦公桌上去。

蔣中正不是蠢人，他很快就判斷出了這些信息的價值所在。從此戴春風就不再是一名普通的學生，而是他忠心耿耿的、安插在黃埔軍校內的親信耳目。而戴春風的情報偵知範圍，也逐漸從一個學校，擴展到了一個集團，乃至於一個國家。

1932年，蔣中正在國民軍事委員會下成立特務情報組，戴負責領導。1938年中日全面開戰之後，國民政府成立「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戴成為了大名鼎鼎的「軍統」副局長。他堪稱情報史上少有的天才，無師自通地一手建立起一個龐大的情治機關，竊聽、破譯、暗殺、逼供無所不用其極，領導軍統的四萬多人，屢屢給日本和蔣中正的政敵以沉重打擊。

只是這些都是後來的事，戴春風首次報考黃埔是以落榜告終的。他五行缺水，所以後來把表字雨農也改成了雨濃。再次投考時，他把名字由戴春風更名為戴笠。既是出自晉朝周處的《風土記》「卿雖乘車我戴笠，後日相逢下車揖」，也因為笠本身就是一種與水相關的雨具。

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進入黃埔二十年後，他的專機因為目的地南京上空烏雲密布雷雨交加，在改飛途中於南京西郊的岱山失事。

戴機撞岱山，雨農死雨中，死因眾說紛紜。究竟是意外還是他殺，至今仍是謎。只是從人人輕視的敗家子、到人人毛骨悚然的戴老闆、再到飛機殘骸中的一具屍體，也不過就四十九年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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