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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批發市場里的野生設計師

《女神的新衣》劇照

王洋家所在的區域早已在行政規划上被納入西城,可她在聊天時仍一個勁兒喊著「我們大宣武」。很多個早上,她沿著衚衕慢跑到附近的公園,一邊聽著綠洲樂隊的老歌,一邊在頭腦中畫出了又一件衣服。

北京女子生活考丨連載05

1

我們和王洋坐在簋街大雜院的這間小屋裡,蟬聲斷斷續續。這個從小在南二環長大的北京姑娘的小屋不到20平,既是卧室、客廳,也算是半個工作室。沙發一側僅有的一小塊空地兒,是王洋打版用的「工作台」。因為屋子太促狹,這7年來她一直是趴在地板上打版,「這有什麼奇怪的?」

她起身從衣櫃里拿出兩件新做的旗袍,搭在沙發靠背上——前兩天她剛結束了又一次在北服的進修,完成了婚紗設計和旗袍設計兩門課的學習,拿到了兩本紅色的結業證書,在學校走完一場秀,也帶回了幾件新完成的作品。

旗袍一件紅色滾著金邊,另一件棕褐色帶著密集的海水紋樣。兩件旗袍都極短,只能勉強遮住大腿,紅色那件在後背開有一個橢圓形大鏤空,棕色那件保留了旗袍的立領,但實際上更像一條超短的連體褲。

我在朋友圈裡見過王洋身著這件紅色旗袍的樣子,她站在工廠廠房中間,旗袍恰好裹住她的身形,兩條纖細的胳膊綳得筆直,每一寸皮膚都覆蓋著文身,超短的裙擺將雙腿拉得更長,膝蓋下方是兩個十字架文身,搭配一雙紅色帆布鞋。這個造型甚至讓人想起了遊戲街頭霸王里的春麗——在我認識的人裡面,誰還能像她一樣把中國風的旗袍穿得如此酷呢?

王洋不是那種一眼就能辨認出來的服裝設計師,甚至當我一提到這個詞,她就會著急地沖我擺手。

「別別別,你可千萬別說我是服裝設計師,」她給自己下定義,「我就是個做衣服的。」

「做衣服」這三個字於她而言沒有任何矯飾的謙虛,完全是一種寫實,既包含著她從事服裝設計、生產和加工過程的工作,也可以算上她2004年開始在五道口練攤兒、在動批看檯子的那段人生。在服裝行業摸爬滾打14年,王洋在北京的工作軌跡也跟隨政策流轉,五道口、動物園、大紅門這幾個服裝市場都已消逝淪為她的記憶。2017年底那場火災之後3天,她就將自己的服裝加工廠從大紅門搬到了河北曹家務,一個此前她從未聽說過的地方。

聊著天,王洋調整了下坐姿,將重心倚向右邊的靠墊,努力讓自己在沙發里舒適些。她幾乎是半躺在沙發上,兩條瘦長的腿疊放,T恤和牛仔褲都過短,腰就露了出來,兩側各有一排漢字紋身,像小蟲子一樣爬在皮膚上。1米68的個子,體重只有90斤,無論如何都太瘦了,一件綠色條紋T恤像個包裝袋一樣掛在鎖骨上,她扯著衣服下擺說:「這是我花15塊錢買的,自己給絞短了。」

「有人說過你像PJ Harvey(一個女搖滾明星)嗎?」我看著她蒼白的臉,高高的髮際線將額頭整個暴露出來,細而鋒利的眉毛下面是凹陷的兩頰,忍不住問道。她的小屋擁擠且雜亂,邊邊角角里都塞滿了布料和紙板,一個發舊的人台靠在床邊,三面牆壁都用猩紅色的麻布釘住,然後掛上了幾幅搖滾樂隊海報和浮世繪美人畫。王洋不說話的時候眼神總是冷淡,纖細的胳膊和腿上布滿了骷髏頭、五角星和紅櫻桃的文身,讓人會下意識將她定位為一個朋克。

△服裝設計師王洋 李偉供圖

「其實朋友們說好多我像誰誰誰,我都不知道他們說的是誰。我有一陣短髮,把眉毛颳了,他們說我像日本的娜娜。」都說北京姑娘樂於自黑,王洋算是其中一個,她像是想起了什麼,還沒說,咧嘴自己先樂了,「我跟你說,你知道最誇張一次有人說我像誰嗎?就我在五道口練攤兒那會兒,居然說我像劉燁!不過後來我發現把妝全卸了,還真有點像,人家也沒說錯。」

2

女孩們的童年都少不了芭比娃娃,那既是玩具、夥伴,還承擔著一部分審美意識的啟蒙和覺醒。

8歲那年,王洋擁有了自己的第一個芭比娃娃。這個塑膠芭比算不上太好看,金色的長捲髮有些發硬,長長的軀幹和四肢只能保持一個固定的姿勢,一件禮服裹在身上,很快就看膩了。

於是,王洋決定給芭比娃娃做衣服。

和姥姥共同生活的小王洋,跟著姥姥學起了穿針、打扣結,裙子、夾克、褲衩一件件出現在了芭比的身上。姥姥雖然總是管她那一盒子娃娃衣服叫「破爛兒」,但也從不阻攔她給芭比捯飭。那些年,每個放學後的下午,王洋都在針線之間玩著只有自己懂的遊戲。

這個秘密以及其中暗含的夢想她從未跟同齡人說起過。直到高中時一次談論理想的班會中,王洋才站在講台上頭一次說出那幾個字:「服裝設計」。老師打量了她一眼,然後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對她說:「你成不了,沒戲。」

像這樣潑冷水的話,王洋從小沒少聽,鼓勵的話,她倒是幾乎沒聽到過。在她真正開始設計衣服的那幾年,也不斷有朋友打擊:「你做衣服賣誰啊,誰都像你這麼瘦啊?」

●●●

2004年,21歲的她開始了在五道口練攤兒的生活,這是她頭一次正式接觸「服裝行業」。

五道口附近都是高校,商圈的酒吧、餐廳、百貨商場里充斥著各國年輕人,五道口服裝市場成為了很多時髦青年們逛街的首選,總之,「那會兒的環境太好了」。

彼時的五道口服裝市場像個巨型廠房,用木板分隔出來一間間店鋪,每間不過2、3平米。王洋那時留著一頭短髮,夏天常常一件跨欄背心、一條牛仔褲,背個小挎包,人站在店鋪外,身後的隔間里懸掛著她挑選來的衣服,「以中性休閑風為主」。她的左鄰右舍都是年紀相仿的店主,大多是北京本地人,也有韓國人招攬著韓國留學生的生意。

每到周末,這裡就被大學生們佔領。年輕人兜里揣著不多的幾張鈔票,手捧著奶茶,在店主們的吆喝聲中一家家遊盪,就像進了遊樂場,看著一件件從韓國過來的最新款衛衣,就算是飽眼福;能和店主砍價耍嘴皮子,則是一種樂趣;在最後時刻出手,花上3、50元斬獲一件戰利品帶走,彷彿自己就是人生的贏家。

比起特能侃的那些服裝店店主,王洋顯得有些「高冷」,她既不主動招呼客人,也從不給客人砍價的機會,但生意照樣好做,「那會兒真不費勁,反正我賣東西都能賣出去」。

像許多早年在北京做服裝生意的店主一樣,她懷念那個時期,那時的人們依舊熱愛去實體店,掏出一張張人民幣,還沒人預料到淘寶會將這一切改變。「一個月的租金3000元,每天的流水最少有1000元。」她轉動著眼睛算了一筆賬,「可惜那會兒太年輕,賺得多花得更多。」

在五道口的3年,雖然沒能攢下多少錢,但王洋卻結交了一幫喜歡這門時尚生意的朋友。那時他們已經聽到不少風聲,說這個市場將要拆遷,讓位於城市綠化帶。3年後,王洋親眼看著學院橋旁的這個市場被一點點拆除,她和朋友們也開始尋找新的機會,圍繞著北京動物園,一個新的服裝批發商圈慢慢生長了起來。

「我在五道口那會,動批還不是很有名」。「動批」是北京人口中對於「動物園服裝批發市場」的簡稱,這個概念是個泛指,從1980年代北京動物園一帶的路邊服裝攤發展而來,後來有10多家服裝批發市場在此落地生根,天樂、世紀天樂、聚龍、金開利德,都成為了北京男女們淘外貿尖貨的好去處,動批也成為了北方最大的服裝批發商圈。

王洋成了最早一撥去到動批聚龍市場的服裝店主。「我剛到動物園的時候,人家問我,你買個檯子嗎?3萬塊錢。」她伸出手指比劃著,「那時動物園(聚龍市場)下邊恨不得還有屎和尿,騷了吧唧的,我真不誇張。後來那檯子最後得賣到80多萬吧……」

當時所有人都沒想到這個不起眼的市場日後會如此火爆。王洋調侃說:「早知道這樣,那我還不如買一個(檯子)呢,不做生意,直接買一檯子多好啊。」

動批的衣服以款式新、價格便宜而聞名。在這裡,外表的不堪與內里的熱鬧形成了一種奇特的張力,你能淘到5塊錢的背心、15塊錢的連衣裙,也能找到相對昂貴的外貿貨和A貨。不管你有錢沒錢,都要在推搡的人群努力維持腳步,從愛答不理的店主大姐手中搶過一兩件衣服。買家有時候是這裡的弱勢群體,「不準試穿」,「拒絕還價」,規矩大家心知肚明。為了給自己爭得利益,他們也會想出各種招兒,拉著手推車假裝自己來批發拿貨就是其中一種砍價的手段。

即便在後來服裝電商成了主流,還是有很多北京人喜歡搭乘地鐵四號線,在動物園站C口出來,跟著人流走進地下那幾個瞅著破舊不堪、滿地都是垃圾的服裝市場。

3

搬到動物園後,王洋也尋思起系統地學習服裝設計的事情。從小就給娃娃做衣服、愛畫畫、大學又學的平面設計,這些讓她對自己多少有些信心。於是,24歲那年,她一邊在動物園「看檯子」,一邊報了北京服裝學院的脫產學習班。

我問她:「就3個月的學習夠用嗎?」

「你有這個感覺,3個月你就夠,你要沒有,在大學3年都沒有用。」

一班60個學生,大多數都是各個服裝公司派來進修的「版師」或是「樣衣工」,也有中小型服裝企業的老闆,大家一起跟著老師,學習服裝設計的基礎:從面料、繪圖、打版到製作。在課堂上,王洋從一個大叔那兒打聽到了一家小型服裝加工廠,一腔熱血的她便開始了和這家工廠的合作——她不僅想要自己設計,還想自己生產,最後能在動物園的店鋪里擺上自己的衣服。

那陣子,王洋上午跑到北服學習,下午跑工廠和動物園。勤奮的學習並沒有在即時給她帶來相應的回報,等待著她的是一連串慘敗。

「非常非常的失敗——首先對面料特別的不懂,我都不知道什麼是經緯紗(織物的幅寬與長度)。我裁完衣服,工人師傅說你的經緯紗都錯了,當時腦子『嗡』了,什麼叫經緯紗呀?」

「我都不懂,就胡來,然後做完東西都是垃圾。工人都崩潰了。」王洋絲毫不想掩飾自己當年的失敗,那時她分不清經緯紗,也搞不懂什麼是面料和里料,就憑著年輕人那一股傲氣,盲目地開始了自己的服裝設計。

談起那些荒唐事,她也只是覺得好笑。有一回她拿了個裡料到工廠,打算做一件跨欄背心,工人師傅看了她的打版,直接告訴她:「你這衣服沒有拉鏈沒有扣子,腦袋進不去。」她一聽急了:「不可能!老師就這麼教的,你就這麼做,出了事兒不算你的。」

等跨欄背心做出來後,她第一個試穿,90斤的她把衣服往身上一套就後悔了——的確如那個師傅所說,這個設計,腦袋是進不去的。

這樣的失敗重複了幾次,她堅持按照自己的想法做衣服,可那些衣服大多就著她自己的身材和品味來設計,不是尺碼過瘦過小,就是風格另類。每次在和工人師傅溝通時被對方diss時,王洋都會用這句「出了事兒不算你的」獲得控制權,因此她也沒少吃虧。

誰年輕的時候不想與眾不同呢?那時她固執地認為,「自己挺牛X的,只是得不到認可」,若有朋友質疑她的設計,她就會默默在心裡說「你不懂我,你也別跟我聊了」——但最後她做出來的成品在動批大量囤積卻是一個事實——市場並沒有認可她的想法。生意最慘淡的那陣子,她整個人暴瘦到80多斤,一天只吃個吉士漢堡,每天都在想轉變,卻找不到突破口。

△王洋在做衣服設計 李偉供圖

回想那段心塞的日子,王洋倒是一臉滿不在乎:「敢呀,你干點什麼不交點學費啊?你賠錢賠多了,自然就好了。」

不過,「現在聽著我說是豁達,當時可心都快碎了。當時一到年底我就想怎麼弄啊,就是崩潰。」作為外地人羨慕的「北京孩子」,有時候生活也並不比外地人更容易,「現在我明白了,沒有什麼北京人、外地人,大家都有自己的難處。」

那時每到春節,她都不好意思回家,「就恨不得兜里連500塊錢都沒有」。而為了能給服裝廠的工人結賬回家過年,她只能四處向好朋友借錢,「不管自己多窮,工人的錢絕不拖欠」。

這種負債的日子持續了3年,對於服裝,她還沒有死心。

每次失敗時,王洋都會想起高中老師說的那句「沒戲」,她自己也差點接受了這種命運,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不過對於服裝近似偏執的喜愛又將她一次次帶回到這條軌道上。

4

在屢屢失敗的那3年,生活都難以維持,她在困頓中停掉了動批的店鋪,也停掉了自己一直憧憬的服裝設計和不切實際的幻想,專心給一些服裝品牌和企業做起了服裝代加工。

生活漸漸好轉,而轉機也就這樣出現了。

在從事代加工的時候,因為一些客戶仍在動批開店,王洋也時常往那兒跑。有一回,一個老客戶大姐拿了塊面料給她,讓給設計設計。完了又叮囑她:「你別設計其他的,就做個裙子。」大大咧咧的她也沒多想,接下料子說:「行,我看著來吧。」

拿著面料,她便去了工廠,既沒繪圖,也沒打版,自己上手剪出個雛形,便把自己的想法傳達給工人師傅。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就是這款帶針織羽毛的抹胸裙,成為當年動批的爆款。

「一個夏天賣了上萬條,我在馬路上看見有4個人穿,電視上非誠勿擾一個女嘉賓還穿過這條裙子。」那個夏天,王洋只要在大街上看到有人穿著自己設計的裙子,就會用手機拍下來發給客戶。她不僅找回了一絲信心,也發現過去設計另類的服裝讓她負債纍纍,而了解大眾審美則可能給自己帶來轉機。

生意逐漸火爆,可為了省下打車的錢,她依舊自己推著小推車從大紅門的工廠,將成堆的服裝倒幾趟公交運到動批。「那會兒覺得,我X,可算掙著錢了,咱可不能把錢花在打車上。你可不要小看打一次車50塊錢。」這個酷女孩,有時候對自己摳起來像個精打細算的主婦。

「就翻篇吧,」她點了一根煙,「你不經歷這些,你就不懂得珍惜,也不知道以後要如何去做。比如說那會兒那麼艱難,我才知道錢得是算計著花的。現在做衣服,我也更願意去聽別人的建議,哪兒不好,咱就多吸收,現在不就不走冤枉路了嗎?」她猛地吸了一口手中的煙,接著緩緩吐出一團煙霧,看著我,「起碼現在過年不用借錢了。」

我們再一次見面仍是在她家中,和我上次來時相比,房間里凌亂依舊。暖氣上擱著的幾個線軸東倒西歪,人台新圍裹上了一塊白布,用針釘出了團團的褶皺,像朵不那麼美的花,稜角分明,卻有生命力。

王洋穿著一件自己設計的黑色弔帶連衣裙,胸前交錯的綁帶間裸露出一個船錨形狀的紋身,車厘子色的口紅襯得她氣色很好。她招呼我在沙發上坐下,說為了這次採訪,特地把家裡收拾乾淨。看著我一臉驚詫,她解釋:「我屋子是可以亂的,但絕對不能臟,尤其地面是絕對不允許髒的,不能有頭髮!」

「你把亂和臟還分得挺清楚啊。」我調侃她。

「這都是美的東西啊,」她環顧四周,攤開雙手展示著這個家,「全是面料,都是美的,你看那紙板,全都是好東西,我都是不捨得扔你知道嗎?」

王洋對服裝的熱愛超乎常人的理解,在她眼裡,哪怕是一個線頭、一塊碎布也都是好看的。「永遠都不要問我喜不喜歡服裝,甭管是一個頭巾,還是一個褲衩,我看著都喜歡。」

她看上去心情不錯,每天規律的學習和工作,業餘還準備了一身行頭學起了騎機車。合作了8年的工廠已經磨合得相當純熟,她再也不會鬧笑話了,相反還會把學到的新工藝教給工人師傅們。而最讓她興奮的是,幾個月前註冊的品牌已經申請了下來,她終於擁有了自己的原創設計品牌。

這一年,衚衕里的店鋪陸續被封,只留下來幾家老北京家常菜、烤羊腿餐廳和以色列小館。就像五道口和動批,那些集髒亂差與時髦於一體的地方,讓人又恨又愛,在這座城市的拆遷、建設、拆遷、建設中都被倉促抹去。人們慢慢意識到新形成的景觀未能在心頭引起騷動,而陪伴自己青春的地方早已無處可尋。

從小在宣武長大,王洋家所在的區域早已在行政規划上被納入西城,可她在聊天時仍一個勁兒喊著「我們大宣武」。現在大部分時間,王洋她都住在東城衚衕里,「用老一輩的話來說,住衚衕才能接地氣」。有時她去附近的菜市場買菜,衚衕里的大媽甭管認不認識,都會拍著她那滿是文身的胳膊問:「喲,姑娘,你這疼不疼啊?」而很多個早上,她沿著衚衕慢跑到附近的公園,一邊聽著綠洲樂隊的老歌,一邊在頭腦中畫出了又一件衣服。

現在,王洋再也不會管自己設計的衣服叫做「垃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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