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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家了——四年大學總結

我們不願逃跑,不願去父母之邦,撇不開自家人。我國是國恥重重的弱國,跑出去仰人鼻息,做二等公民,我們不願意。一句話,我們是倔強的中國老百姓,不願做外國人。

——楊絳

其實這篇文章念想著要寫大概有三個月了。

這樣的場景發生過許多次:例如在學期中的時候遇到了好課,上著的時候總想著結課了要發條朋友圈讚美一下這門課;例如是為某件事努力,在其過程中心想等到取得成果了感嘆一下,然而之前預想的時刻到來時卻又無所謂什麼也不想說了。

但是這次明顯是不一樣的。

是的,我回國了。這次,我再也不走了。

在我身邊的朋友同學裡,直接決定回國的是很少的;在我自己的專業里決定回國的,幾乎是沒有的。決定回國的原因對我來說是顯而易見的,我也自然而然地假想這對別人來說也應該是這樣,但從身邊人來看我反倒成了異類。

既然如此,那我就要好好維護一下我的立場了。

這一篇關於我自己的故事,很長,有耐心讀完的都比心。

我挺羨慕那些大一進來就知道自己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的人的——比如身邊有一位朋友,從大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要讀PhD,要當教授,四年來也一直為這個目標奮鬥,一往直前。而我,大學的大半部分,都是一條曲折的彎路。

大一 化學化工以及美國人

因為高中學了化學競賽,所以進了大學稀里糊塗就決定去讀化工,大概想像著自己讀了以後能做出什麼發明創造回國拉項目,又或是在美國企業做管理層然後派到中國常駐,雙份工資,國內物價的人生。當時甚至覺得,身邊幾個同學都爭先恐後讀CS那實在是從眾心理,不可取。因為化學化工系中國人少,自己心裡又覺得和美國人混比較有意義,所以幾乎很少和中國人打交道。

那時候,我覺得funny和有趣就是人最高級的兩種品質。而funny又比有趣更有趣一點。只記得當時滿腦子是想我怎麼把一件事情說得很好笑呢,會為了達到喜劇效果而每天回憶發生在自己身上或身邊搞笑的事情並用英語在心中演練。

大一的時候,住的是美國人密度最高之一的Weston Hall,左領右舍都是美國人,經常去隔壁串門。當時覺得美國人都特別搞笑(其實並不全然,我們那個宿舍樓的確算是氣氛非常活躍的了),每個人說出來的英語都很有意思,充滿著俚語、黃段子、奇怪的梗和青春的氣息。儘管我說的話也時常讓他們覺得非常funny,但是總是心裡很難受自己中文的有趣程度比英語要高多了,難受許多funny的點子只能憋在心裡。

前文說了,化工系中國人少,所以上課課友基本上也都是以美國人為主。直截了當地說,這些美國人挺無聊的,成績上沒有特別之處,聊起天來索然無味,而且總是與我保持著謎之距離感。大一下的時候,接觸了一些中國人,但是也沒有什麼能夠在精神層面交流的人。

對,這就是我從化工轉到CS最重要的原因:化工系這個舞台實在是太小了——沒有我發揮的空間,也沒有能產生共鳴的觀眾。

大二大三 轉CS

來到CS/CE課程,不與中國人接觸那是不可能的。其實倒不是因為中國人多不得不接觸。主要原因是我對美國人的有趣程度非常失望。一是搞笑的那批人固然可愛,但完全沒辦法與之聊些深刻的話題。二是覺得美國人讀理工科聰明(注意聰明和智商高是兩碼事,聰明程度是對人情萬物感知能力,智商是學習學術能力)的比例其實也比較有限,不值得我再去碰運氣(至於我這種想法是對是錯那是外話)。

總之大二下迎來了我大學當中第一個重要的轉折點:開始修CS課程和炒股票(更廣義地說是涉足金融)。

先說CS。一開始接觸CS的時候是真的非常喜歡CS,學什麼也都很用心。轉CS是想希望認識厲害的人,而CS也的確沒有讓我失望。我界定「絕對高智商」的定義很簡單——智商高到存在讓我感受得到差距的(也就是所謂的肉眼可見),就是我所認為的絕對高智商。顯然,根據定義,我並不屬於自己定義的「絕對高智商」人群,我也並不羞於承認之。坦率地說,在CS第一年裡遇到的絕對高智商,比我之前20年加起來都多都多。其實一開始我還是不太願意承認這一點的,但我也不至於阿Q到無視事實,所以也就漸漸地接受了這一點。

我的GPA並不能算高。我並不打算為此作什麼辯解。我的確做不到像高智商人群能不怎麼花力氣就能在一門不喜歡的課上取得完美的成績。也做不到一學期上20學分以上核心課還能做到兼顧每一門。但是我發現,每個學期都會有那麼兩門我最花心思,也是最喜歡的課,而在這些課上我都取得了比較不錯的成績,可以達到絕對高智商人群花一些力氣所能達到的水平。於是我明白了,1.我並不能像絕對高智商人群一樣毫不費力地就全面開花,我應該有選擇地分配我的精力;2.我不應該往高智商扎堆的領域擠,這對我來說是一種浪費(沒錯,我就是在說CS乃至machine learning)。

不那麼高的智商,對我來說,是限制,也是恩惠。

當然,真正讓我想明白決定不從事CS的,是我在某知名矽谷企業(簡稱Y)實習的經歷。在Y實習之前,我是十分期待在科技企業工作的,對寫代碼也是有著一些情懷和熱忱的。一個小例子:我在大二暑假的時候,在國內某家知名互聯網企業做過40天的實習(簡稱J)。在我所在的組裡,有一位40歲模樣的老碼農,先前在intel做了大約10幾年,如今在J。他是我迄今為止遇到的terminal用得最6的人。需要他給個mySQL的許可權,他打開terminal,機械鍵盤「次次次」地,2秒鐘就好了。聽他那行雲流水的敲鍵盤本身就是和諧的享受。當時,幼小的我覺得,那真的好厲害,好酷。然而,進入Y以後,就再未有過這種感覺。

在Y,我最強烈的感受就是——無聊。我並不想花很多筆墨來吐槽Y,畢竟這並不是Y本身的錯。只不過有那麼幾點,令我感到無法接受:1.在Y這樣的巨型企業里,無論你智商有多高,你是一枚隨時可以被取代的螺絲釘,並不會有任何人會因為你的離開或消失感到任何的不同;2.在Y這樣的巨型企業里,除非做到CEO級別的位置,你是毫無權力可言的,你所要做的就是完成被分配到的任務;3.寫代碼這份工作,真的沒什麼創造性可言。「碼農」這個詞真的是準確得殘酷;4.在Y的同事都極度無聊,無法進行有意義的聊天;5.這份工作是沒有什麼人情味可言的,溝通、算計、幽默、人格魅力在這是毫無發揮之處的。

在Y實習結束以後,我就和CS漸行漸遠了。我知道,我將來一定不會再去追逐之了。

大二大三 涉足證券

再說炒股票。如果說曾經熱愛過CS,那炒股票就能用痴迷來形容。第一次萌生炒股票的念頭是大二寒假和高中同學吃飯的餐桌上:這位朋友與我一屆,卻早早地立足於社會,對金融股票等把戲說得頭頭是道。他偶然間提起原油價格走勢的事情,引人入勝。於是回美國開學以後大概2個星期,我借同學的SSN開了股票賬戶。我的第一筆交易,也是我最得意的一筆交易是借石油底價的時機買入美孚。我買入的時候,原油是27美元一桶(而最低點是26美元出頭),賣出的時候是46美元一桶。我當時的確想買的是原油,但是並不知道石油ETF的存在,於是買了美孚。這筆交易雖然金額不大,收益也不是很誇張,大概三個月10%,但的確是我抄底抄得最漂亮的一次。在持有美孚的這段時間裡,還嘗試做了一些短頻快的交易。效果不是很好。

很快我意識到,我這樣撞運氣的買入方式並不是長久之計,想要更加系統地學習炒股票。其實我當時非常迷茫,不知道應該學些什麼。經過了一些時間的研究,我確立了四個方向:1. 學術路線,即從基礎的經濟學和金融系課程內容學起;2.中國流行的經驗,技術面分析方向;3.巴菲特基本面分析;4.量化交易和演算法交易路線。

對於第一個方向,我修了一些網路課程,讀了曼昆經濟學的大部分,並讀了一些金融學術界中比較有代表性的論文。對於第二個方向,我買了淘寶上的炒股指南寶典(80個G,視頻內容大概有數百小時,然而我只看了大概30分鐘左右的內容)。對於第三個方向,我學習了一些財務上的基本知識,讀了巴菲特傳記的前半部分並開始訂閱華爾街日報和財新新聞。對於第四個方向,我一直沒有機會系統地學習,只是粗略地了解了一些概念。

在我對炒股票痴迷的這段時間裡,我首先拋棄的是中國流行的經驗方法。於是,剩下了三個方向:1. 學術路線;2.巴菲特長線投資;3.量化和演算法交易。其實1和3是可以合併的,因為我所接觸的學術界總體而言是偏向研究長期趨勢和收益的。在這段時間裡,我嘗試了一些美股和國內股票的交易,持有時間在一個星期到幾個月不等,效果都不是很好。

在這段時間裡,我是真的非常喜歡金融的。我曾經覺得金融是無比的高大上。受美劇Billions影響,我曾覺得在資本市場馳風騁雨者就是掌握了世間萬物運行的規律。天下誰不是為利來往?資本市場可謂世界上最兇險最殘酷的舞台。在這個舞台上的贏者,那就是社會中的頂層。同時,我曾覺得金融從業者體面而優雅,是一份好的職業。

這些想法都很中二。但我相信大部分的金融從業者都多少會有這種想法。如今,這份中二情緒已經蕩然無存。我也不想過多批評這個領域或從業者。對金融的態度可以說是一個品味和審美的問題。當然,儘管我對金融已沒有絲毫的興趣,我依然完全不後悔我喜歡過。在我炒股票的這段時間裡,我積累了大量的金融、政治、經濟、法律、審計、企業運營和各行各業基本情況的知識。我至今仍然對經濟學抱有極大興趣,並會經常閱讀相關資料。

對於我曾熱愛過的CS和金融,我想引用兩句話:

I think there are too many smart people pursuing internet stuff, finance, and law. That is part of the reason why we haven"t seen as much innovation.

- Elon Musk

The best minds of my generation are thinking about how to make people click ads. That sucks.

- Jeff Hammerbacher

這兩個領域都是高收入領域,我相信我是完全可以走其中的一條(甚至兩條都走)而過上比較體面的生活的。但是,越深入了解它們,我越是無法從其中感受到人生的意義。人生不能只有賺錢對吧?倘若每天所做的事情不是自己的所喜歡的,那一定會相當痛苦。這篇文章不是用來探討這兩個行業為什麼對我來說沒有意義的。正如我說,這是品味和審美的問題。

意識到這這一點已經是我大三結束大四開始的時候了。

大四 人生的意義

由於專業必修課都上得差不多了,我也不需要向別人一樣四處投簡歷刷題面試,大四成為了我自己可以自由支配時間最多的一年。在這一年裡,我沒有系統地學習過什麼,也不敢說取得了什麼成就。自由的時間裡多是漫無目的地四處尋找新鮮事物。

然而,在這一年裡,我明白了我人生的意義。

怎麼說呢... 我這個人見到酷的東西就會想去擁有,見到喜歡的人就會想去成為之。前者並不是說看到喜歡的商品就買下來,而是說去想如果我能不能自己把它做出來。每每在影視作品或媒體上看到某個令我欣賞的形象時,心裡會思忖著成為之的代價和途徑,倘若自己能夠承受,則會向這個方向努力。

不得不說,我喜歡的東西,欣賞的形象實在是太多了。比如說,我覺得做主廚很酷,覺得當壽司大將很酷,覺得做攝影記者很酷,覺得當優秀的導演很酷,覺得當中國政治家很酷,覺得當企業家很酷,覺得當作家很酷,覺得當美食家很酷,覺得拉小提琴很酷,覺得會跳舞很酷;我覺得精密機床很酷,覺得特斯拉電動車很酷,覺得日本漆器很酷,覺得《落語心中》很酷,覺得《權力的遊戲》很酷,覺得佳能照相機很酷,覺得《塞爾達傳說》很酷,覺得《Paprika》很酷,覺得機械錶很酷……

但令我感到遺憾和相當難過的是,在那麼多我喜歡的事物里,幾乎沒有中國或中國人的影子。在我消費的、喜歡的文化產品里,幾乎是沒有來自中國的。在中國,我每天都可以遇到數件讓我感到不合理的事情。無數宣傳上引以為豪的東西不是井底之蛙,夜郎自大,就是精神勝利。

我們從來不唱愛國調。非但不唱,還不愛聽。但是我們不願逃跑,只是不願去父母之邦,撇不開自家人。我國是國恥重重的弱國,跑出去仰人鼻息,做二等公民,我們不願意。我們是文化人,愛祖國的文化,愛祖國的文字,愛祖國的語言。一句話,我們是倔強的中國老百姓,不願做外國人。我們不敢為自己樂觀,可是我們安靜地留在上海,等待解放。

這段話是楊絳女士在描寫抗戰時期時她的家庭。於我來說,我不認為愛國是逼出來的,也不是貼貼大字報,拉拉橫幅,喊喊口號就能讓人愛起來的,更不是要強拉著人為國家自我犧牲。我不敢說自己是文化人,也不怎麼喜歡祖國的(流行)文化。不假惺惺地說,這個國家現況里能讓我的喜歡並滿意的地方並不多。是,我國是國恥重重的弱國。一百七十年前是,七十年前是,三十年前是,二零一八年是,甚至二十年後也依然會是。但,仰人鼻息,我不樂意;做二等公民,我不樂意;用自己的生命去建設別人的國家,我不樂意。我對未來並不全然樂觀,但是只要有我能改變的東西,只要有在我的付出下能向我喜歡的樣子靠近一點點的機會,我就不會放棄努力。

這也就是為什麼,在你們都擠破頭往外走的時候,我選擇直接回國。

這也就是我在大學四年中所找到的人生意義。

後記

1. 我身邊的諸君大多都選擇了留在美國讀研賭博深造或是進入美國企業工作,其中不乏極度絕對高智商人群。希望你們真的心繫一下祖國,在有了深厚的積累後考慮回國。倘若屆時我有資源可以提供給諸位,必絕不吝惜。

2. 我發現我寫的所有文章都太偏個人進步和事業了。下次會寫一些貼近生活的(哲學)。

3. 本來應該長很多的(至少一萬字),但是實在是擠不出時間來,又想趕在回國之後立刻發,所以很多本可以細說的東西就粗略地寫過了。反正也是很流水賬,讀到這裡的都給再次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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