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都到哪裡去了?
牛都到哪裡去了?
丁傑
5月27日,農曆四月十四,小滿後的第九天。早上,下雨了,我打著雨傘去小區門口買東西回來,褲腳就濕了。安順城邊家運天城的小區里靜悄悄的,我能聽到雨落到樹葉上,又從樹葉上掉落到彩色地磚上的聲音。
這個時候,農村會是什麼樣子?河包山又是什麼景象?說走就走,周末嘛,回去看看老寨子,看看老家,看看老人。
從二區到一區,過家喻五洲,上二環,穿過花鳥市場,爬上貓貓關,下打紙屯,再經過我教過書的余官屯,過流水山,就是馬關屯。馬關屯和馬堡場其實已經連在一起了。過馬堡場,就看到隴腳和三間房的田壩了,隴腳和三間房的田壩,和我們河包山的田壩,是交錯在一起的。你中有我,我有中你。
天晴了,天空藍得像一幅剛漂過水的蠟染,濕漉漉地晃在我的眼裡。有人家在打田了,有人家在栽秧了。剛打好的田,明晃晃的,像一塊塊鏡子,照耀著越來越藍的天,照耀著越來越青的山。也不知是誰家這麼勤快,已經把秧插到了田裡。一行一行,一排一排,風吹來,輕輕舞動,像學校里伸腰展翅做操的學生,像少年懵懵懂懂寫下的詩行。昨天剛看一幅馬官中學的學生做操的照片,學生是家鄉的少年,做的操已不是當年的第八套廣播體操,而是自編的花燈操。
把車停在路邊,爬到坡上去摘狗屎檬。這個叫小屯腳地方,我放過牛,割過草。當時牛多,草少,很多地方經常被啃得光禿禿的。現在,草高過我的大腿,生長起來的灌木,掩藏了當年那些我們打紙牌和睡覺的大石頭。牛呢?放牛的少年回來了,牛呢?放眼望去,是樹,是草,是田野。就是沒有牛。
山上沒有牛。路上沒有牛。田裡呢?現在有人在打(犁)田,應該有牛。從半坡上下來,朝田壩里走去。是有人在打田,遠遠看去,有人趕著黑黑的東西在田裡來回走。可是,走近了看,他們不是趕著水牛犁田,而是操作小型機械在「耕田」,吆喝牛的聲音,變成了機器的突突聲。趕著「鐵牛」的人,我已經不認識了。我想,會不會有還有「老人」趕著「老牛」,在犁一塊邊頭角堖的田裡?四下里轉轉,還有人在犁田,卻都沒有老人,也不見老牛。空曠的田野里,突突的聲音讓這個雨後的夏天不再沉悶。有一匹馬,在田邊的草壩里吃草,不時抬頭看著正在忙碌的人和機器。我注意到,趕著「鐵牛」打田的人,沒有像當年我和我的父兄那樣脫了鞋踩進爛田裡,而是穿著齊膝高的長桶水鞋悠閑地走來走去。也就是說,他們雖然是在做農活,是在打田。但因為不再是「光著腳板」的農民,不再擔心螞蟥盯在腿肚子上,一巴掌下去,血就冒出來。也不會擔心腳板踩到尖石塊和碎磁片上,一下子跳將起來,抱著受傷的腳,鑽心的痛。
從小屯腳走路回河包山。田裡沒有牛,路上沒有牛,寨子里也沒有了牛。在這個忙著耕種的季節里,看不到牛忙,聽不到牛叫,聞不著牛糞,感覺有點不適應。
沒有了牛,當初在「牛屁股後面讀書」的少年到哪裡去尋找?沒有了牛,「遙指杏花村」的,會是什麼人?我笨了,現在誰還會「借問酒家何處有」?百度,然後再定位,發個位置,跟著語音提示慢慢走,搞定。
重新定位,這是今天阿里巴巴的馬雲在貴陽即興演講的主題。今天,曾經是貧困和落後代名詞的貴州,在做著很先進的大數據。很多東西,我們要重新定位了。犁田的不一定是牛,家鄉不一定要有炊煙,鄉愁不一定像一幅油畫。曾經伴我快樂童年,耕我肥瘦田地的牛,就這樣悄然離開我們的生活,走進了詩,走進了畫,走進了歌,走進了回憶,成了鄉愁。
回得去的,是家鄉。回不去的,才是故鄉啊!


TAG:丁哥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