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運河魚趣之小河蝦

最新 05-30

選擇一個公眾號就是選擇一種文化以及價值觀。

北運河在以前是一條豐饒的河。

漕運興盛，船來人往，是老大帝國的一條命脈。漕運衰落之後，百姓架泵灌溉，滋潤萬頃良田。大運河像一位母親，袒露著胸膛，用乳汁默默地餵養著自己數以萬計的子民；乳汁中的營養物質首先來自魚蝦。

《大舅與大魚》中我寫過大胖頭魚，《大運河魚趣》中我寫過了刀魚、鯰魚、鱔魚和泥鰍，《攮子1》中我寫過了黃鯝魚，《釣者老賈的故事》中我寫過了蝦虎魚，《水畔四短章》中我寫過了小鬥魚……大魚小魚都有，幾乎傾盡了運河的魚類。運河之中盛產鯽鯉，但太平常了，並不錄入。昨天見了蘇連碩老師的《東麗湖的小蝦米》，就萌生了一個想法，寫寫大運河裡的蝦米小魚子。

寫大運河裡的蝦米，先要把時間往上推，推到運河母親還沒有被玷污的時候。

請原諒，我用了這麼一個詞。母親河是無罪的，她只是一個被侮辱被損害的弱者。在利慾薰心的不知感恩的狂妄的人類面前，她就是一段「下水道」。城市生活垃圾、工業的廢水廢料全湧入了運河，清澈的河水變成了棕黃黝黑，鮮靈靈的魚蝦被嗆死發出惡臭，人們游水玩耍的「樂園」變成了捂著鼻子避之唯恐不及的「爛腸子」。那三十多年裡的運河，是運河人心頭永遠的疼。

好在，我們的國家開始重視生態環境，致力於污水的治理。北運河在逐漸地恢復，要再次煥發青春光彩；那個身材窈窕、眼波湛藍、溫柔美麗的她正向我們款款地走來……

北運河春天，很多人認為是從河灘解凍開始的。梆硬梆硬的凍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返上些許的潮氣，潮氣越來越重，鐵灰的凍土就變成了黝黑色。河邊的冰雪未消，可河岸已經鬆軟的像一床棉被，一腳叉上來，就會踩出一個坑，而且，轉眼功夫，腳窩裡就會浸出水漬來。

也有人認為春天是從河岸的柳條上來的，冬天裡乾枯纖細的柳枝，北風一吹折斷無數；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柔順起來。楊柳的樹冠泛起淡淡的蒼黃，就像在土屋裡捂了一冬剛跑出來的黃頭丫頭。不過，女大十八變，一兩場雪花膏般的春雨就使她秀髮滿頭，黛墨鴉青，身材裊娜，明艷照人了。

也有人認為春天是從河灘上的野菜開始的。在冬天的尾巴上，在低洼背陰的地方，在河水最接近岸的地方仍殘存著冰雪。整個北河灘就像一隻花喜鵲，大片大片的灰黑色中夾雜著斑斑塊塊的白。在殘雪之下，野菜已經鑽了出來，像小手指甲兒，像小耳朵兒，嬌嬌嫩嫩又異常頑強。骯髒醜陋的蒼白襯著新生的鮮綠，就像邪惡之於善良。春天就是一次偉大的勝利！邪惡在逐漸銷聲匿跡，善良在一點一點地壯大，最終邪不壓正，天地一片清明，蔥蘢。

或許，春天是從北運河裡滋生的水草開始的吧。大河冰封如同長龍罩著銀甲，只有正午時分，陽光才會透過冰層，照曬到淺灘處。就是那一點微漠的暖氣兒，水草開始萌生……一寸兩寸，一拃兩拃，直到從水底一直躥到水面，然後在水面上鋪展開去。大河的銀甲卸掉之時，水草就己經肆意蔓延了。時間不長，河道里就長滿了高高低低的水草叢林。就像叢林中有鳥雀野獸一樣，水草中有水蟲子、蝦米和大大小小的魚。

當冰雪消融的時候，大運河把她蘊涵的生機一古腦地展露出來。愛在河邊散步的人們才驚詫地發現那望不到邊際的鬱鬱蔥蔥的水底叢林。叢林中有一群一群的小魚在游弋嬉戲，它們是半透明的，腦門兒和脊背是黑的，有葵花籽大小的，有火柴棍大小的；它們動作迅速，倏地就來了，倏地又走了。

在近岸的水草間還出沒著小河蝦。她們喜歡停靠在水邊的白沙灘上或者棲落在水草的枝葉里。她們是瑩白透明的，與周圍的環境融在了一起，在沙灘上就是潔白的，在水草里就是青綠的。但細心一看，還是很容易發現她們的，她們腹下的一排排小腳兒一刻也不停歇，撥來划去的。

運河邊的人們流傳一句俗語――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吃滋泥。這句話簡單明快地說清大運河的生物鏈。

小河蝦是運河生物鏈的底層，它是以滋泥里的微生物、水草里的浮游生物為食的，而大小魚類都是以它為基本口糧的，小河蝦數量之多，讓人難以想像，就像是河底里鋪了一層似的。

捉小蝦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找一塊窗紗或塑料袋甚至一個罐頭瓶，上面隨便放點什麼――菜籽餅棉籽餅的渣，饅頭渣等等。放到小蝦出沒的地方，一會兒功夫，就有很多小蝦蹤過來。它們一丁點兒防範意識都沒有，游過來，伏在食物上就開吃。你提起工具，就會捉到十幾隻甚至一小捧兒河蝦。

如果沒有工具也沒關係，你只要「撲通」一聲跳下河，抱起一團水草，「呼」地扔到岸上，就可以撿蝦米啦。翠生生的水草團里，「喯叭」「喯叭」地往外蹦小河蝦，一撿就是一小捧兒。

小河蝦很小，蝦米蝦米就是一粒米那麼大，大的也不過像一彎指甲。小河蝦可以直接吃，放在嘴裡就嚼，嚼出一種清亮的腥鮮。

小河蝦可以炸著吃，裹上麵粉，沸油一過，金黃紅艷；麵糰兒酥脆，裡面的小蝦又嫩又鮮，美味異常。就著一小碟炸河蝦，可以喝兩盅二鍋頭。

小蝦也是魚的最愛。釣魚時，如果不愛上魚，蚯蚓、紅蟲都失效，香甜得人都想咬一口的麵食也失去了誘惑力；這時，您不妨試試小蝦，魚鉤穿蝦而過，要保證它是活的；扔鉤下去，您就等著吧，二三十秒，漂兒准有反應。至於是大魚還是小魚，那就要看您的手氣啦，可能是鑰匙大小的船釘子柳根子，也可能是能把釣竿綳得如同滿月的大鯽大鯉。

大運河裡小蝦無數，小雜魚數也數不清。最常見的有麥穗，白條，葫蘆片，黃鯝魚，草生子，柳根子，船釘子……

等我有時間慢慢跟您聊吧。可能小魚的故事沒大魚的痛快過癮，但小魚也有小魚的妙處。大鵬展翅風塵吸張，並不妨礙蜩與學鳩嘰嘰喳喳自得其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