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奇蹟，努力又一次輸給了天賦……沒辦法，這就是人生的真相啊！

西決G7，火箭主場92-101不敵勇士，總比分3-4告負，未能贏下搶七，與總決賽擦肩而過。

上一篇觀戰筆記，我寫到：「會有奇蹟嗎？拭目以待。」

——結論是，沒有奇蹟。

儘管過程略有些波折，但笑到最後的，依然還是天賦更好的那支球隊。這個結局，跟昨天的東決G7一模一樣。

甚至連輸掉比賽的方式都一模一樣：開局兇猛，後繼無力；一鼓作氣，再衰三竭；成也三分，敗也三分（凱爾特人11個空位三分不中，火箭連續27次三分出手偏出）。

不太一樣的只是，凱爾特人輸給了一個人的天賦，而火箭是輸給了一群人的天賦。

從比分來看，凱爾特人堅持了三節半，只在最後6分鐘崩潰，而火箭只堅持了半場，從第三節一度被對手打出31-11一波流，比賽就已經提前結束。

今天比賽的下半場，讓我想起《水滸傳》原著里描寫李逵手刃黃文炳：

「便把尖刀先從腿上割起，揀好的就當面炭火上炙來下酒。割一塊，炙一塊。無片時，割了黃文炳。李逵方才把刀割開胸膛，取出心肝，把來與眾頭領做醒酒湯。」

對火箭球迷來說，這樣的一個下半場實在太殘忍了。勇士在下半場投中的每一球，都好像是在他們心頭又插了一刀。即使是最鐵杆的火箭球迷，情感上仍然苦苦期盼著奇蹟發生，但理智上多半已經明白，失敗的結局是無可避免了。

這個結果令我意外嗎？一點兒也不。在我看來，當保羅因傷退出，這個系列賽就已經給火箭宣布了死刑。此後的G6、G7，無非是緩期兩場執行。

絕不是對火箭不敬，相反，這支火箭已經贏得我最大的尊重和敬意。但就像我在《當火箭被勇士逆轉了47分，你才知道保羅究竟有多重要》里寫到的那樣：沒有了保羅，火箭跟勇士不在同一個檔次上。

天賦上的差距肉眼可見，你沒法不承認。保羅缺席之後，一邊只有哈登一個全明星，另一邊卻擁有4個全明星。勇士今天全隊得到109分，其中足足有90分，來自他們的「四巨頭」。

火箭其實已經傾盡了全力，爆發出了所有能爆發的小宇宙。哈登、戈登、塔克、卡佩拉這四名主將加在一起，總共得到89分，跟勇士「四巨頭」相比不過只少了區區1分。

火箭這四名球員加起來，本賽季年薪為5116萬。勇士「四巨頭」，本賽季年薪9390萬。兩者之間，差了4274萬，幾乎可以簽下兩個頂級球星。

最殘忍的是，如果對勝利完全不抱希望，也許失敗還不會那麼刻骨銘心，但籃球之神卻兩次給火箭燃起了希望之火，兩次都冷酷無情地將它親手熄滅。

即便只是這樣一套陣容，火箭球員們依然在G6、G7打出了兩個最漂亮的上半場。在這兩個上半場，火箭都明顯是比勇士更好的球隊。隊友之間的相互了解和彼此信任，對自身單打打法的信心和耐心，對每個輪換球員角色的清晰認知，對籃板球和地板球的拼搶爭奪，對每一個比賽細節的把握和執行，對比賽的專註度，對勝利的渴望，對對手的無所畏懼、誓不低頭……每一項都強過實力更好的勇士。

最有說服力的是前場籃板球數據。上半場，火箭拼下11個前場籃板，是對手勇士（5）的兩倍多。換算一下，在他們上半場投丟的所有出手中，有45.2%的投籃都轉化成了二次進攻。

在這兩個上半場，火箭都明顯是更想贏下系列賽的那支球隊，而勇士的表現完全不能匹配球員的身價，完全不是一個打生死戰的比賽態度。傳球跑位綿軟無力（被火箭搶斷10次），搶籃板球時不積極卡位（被火箭多搶下9個籃板），比賽專註度令人懷疑（罰球8罰僅3中），攻防節奏幾乎失控（投籃次數比火箭少了11次）……如果全場都是這種狀態，勇士就不配打進總決賽。

勇士主教練科爾賽後的原話：

I don"t know what it was in the first half, but they had so many offensive boards. We had so many turnovers. They must have had 15 more possessions than we did.

我不知道上半場發生了什麼，他們搶下了太多前場籃板，我們發生了太多失誤，他們至少比我們多打了15個回合。

I was thinking of resigning, that was my first thought. I walked in at halftime, and I said, I don"t even recognize this team. We"ve been together for four years. I didn"t recognize the group that we were seeing.

我當時想到了辭職，那是我的第一個念頭。中場休息的時候，我對自己說，我都不認識這支球隊了。我們已經在一起四個年頭了，但就我們所看到的那些而言，我完全不認識這支球隊了。

We were lucky to escape out of here.

我們能從這兒死裡逃生，真是太幸運了。

我不是火箭球迷，但我忍不住幻想，如果可以把G6、G7的兩個上半場拼起來，組合成一場比賽就好了。如果是那樣，火箭就能以小博大、以弱勝強，把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最終變成現實。

可惜沒有如果。

火箭最後兩場球的輸球方式如出一轍：7人輪轉導致體能壓力太大，因體力下降造成防守強度下滑、集體手冷，哈登在進攻端壓力太大、不堪負荷，其他隊友也未能在下半場挺身而出（不是不想，是力不從心，他們已經拼出了所有）。

這既不是火箭單打戰術的失敗，也不是「魔球理論」的失敗，因為他們之所以能在常規賽拿到聯盟第一的65勝，能在季後賽中走得這麼遠，能距離推翻勇士王朝那麼近，靠的就是這套戰術、這個理論。他們在這場比賽中固然三分失准，但那是他們最擅長的比賽方式，是被驗證有效的贏球之道。而且，其實籃下的機會幾乎全都把握住了，禁區得分達到了對手的兩倍（56-28）。只是誰也沒想到，下半場他們會在三分線外投出21投1中，誰也沒想到，阿里扎會全場9中0、雙登組合會全場25中4。

（右側紅點為火箭投籃點分布）

說來說去，還是因為保羅的因傷缺席。兩條腿走路的火箭，被生生斬斷了一條腿，然後跟腳踩著風火輪的勇士賽跑，哪有取勝的道理？

但你能因此責備保羅嗎？傷病原本就是比賽的一部分，是任何一支球隊、任何一名運動員都可能會遭遇的敵人。但凡不是傷勢嚴重到無法上場，保羅一定會帶傷出戰，把握這一生或許只有一次的機會。但人畢竟不是鋼鐵，人的精神意志再怎麼堅強，也克服不了肉體的局限。（據最新消息，保羅被確診肌肉二級拉傷，至少需要一個月療養時間）

說到底，還是努力又一次輸給了天賦。這就是為什麼聯盟中每一支球隊，都要不惜一切代價為自己囤積天賦。這也是為什麼，強如73勝勇士，也要張開懷抱招攬杜蘭特加盟；強如聯盟第二人杜蘭特，也要跳出雷霆加盟勇士，不惜背上罵名。

有了足夠多的天賦，你才有足夠多的容錯空間，足夠多的冗餘，足夠多的陣容彈性，和足夠多的應急方案。同樣是因傷減員，勇士失去一個伊戈達拉，還有四個全明星，火箭失去一個保羅，就幾乎失去了所有。凱爾特人也是一樣，失去了歐文、海沃德，跟總決賽之間就註定是只有6分鐘之遙，卻可望而不可即。

但凡火箭能保持全員健康，他們就不會在意所謂的裁判誤判，不會在意所謂的「體能危機」，不會在意所謂的「黑登瞎火」。戈登說得對，如果保羅在，打總決賽的就會是他們。

但在「七人輪轉」的體系下保持全員健康，在如今這種對抗強度的NBA聯盟里，風險係數實在太大了。

（PS：說句題外話，今天的裁判確實有爭議，尤其是那記應用哈登規則的「3+1」被吹掉，非常值得商榷。但任何把比賽勝負歸結於一次判罰、一次暫停之類的思維模式，都過於簡單了。）

還是杜蘭特的那句話，努力的確可以戰勝天賦，前提是天賦自己不夠努力。到了東西決這個級別的舞台上，有多少天賦會不夠努力呢？勇士或許會走神、打盹、注意力不集中，但到了事關生死的時刻，天賦總會適時覺醒，讓持續不懈的努力顯得弱小、無助，甚至有可能看起來像個笑話。

沒辦法，這就是人生的真相——在生存遊戲里勝出幾率更高的，是那些攫取了更多資源的「大傢伙」們。能戰勝巨人歌利亞的大衛，現實中屈指可數，所以才會被人們口口相傳。人在基本權利上是平等的，但在教育、醫療、養老、就業、創業等各個領域，階層不同所帶來的實際差異，每個國家每個社會都一樣無可避免。多數情況下，強者通吃，20%的市場領先者拿走80%的利潤，資源弱勢的競爭者再怎麼努力，也只能分割那剩下的20%。

也正因此，我們才如此懷念11年的小牛和04年的活塞。他們讓我們相信，弱者可以戰勝強者，努力可以戰勝天賦，資源壟斷者未必總能贏得一切，命運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

承認現實，放棄幻想，同時繼續努力。現實再慘淡，天賦再有限，對手再強大，也不能成為自己不努力的借口。

要不然怎麼辦？出發的時候你就已經落後了，如果不努力，只會被別人甩得越來越遠。你要知道，掌控資源的那些人，他們的前進自帶加速度，能克服物理定律。但只要你永不放棄、奮力前行，等待天賦打盹的機會總還是存在的。機會一旦出現，你必須已經做好了充分準備。伺機而動，一劍封喉。

我特別欣賞德安東尼教練在賽後說的那句話：

You keep knocking on the door, and they"ll eventually open.

只要你持續敲門，門最終一定會開的。

火箭和火箭球迷們，你們的悲傷我全都理解。但請不要放棄，一定要選擇相信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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